吴帆是怎么伸长了脖子看,都看不出这一片花开得灿烂的桃林有什么问题,他觉得挺漂亮的么!阎睿却是坚定地相信着郁嘉,他家小郁的判断,绝不会有错。再说了,看他抱在怀里的孩子的反应,也知道这片桃林一定有问题了。

  “那我们还过去吗?”吴帆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没有白痴到轻举妄动,乖乖地等着郁嘉下达下一步指令。

  “当然要过去,不过去,问题要怎么解决?”没见乐乐这孩子虽然害怕,却仍旧不吭一声么,一般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已经开始吵吵着要回家了吧!

  “哦!那……我打头阵?”吴帆倒是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炮灰的位置上,无意识地眨巴着眼睛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无辜,逗得郁嘉差点笑出声来,左手探手,重重地敲上他的头顶,“我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郁嘉说着,便将怀里的孩子交到了阎睿手上,一边轻声交待着,说道:“睿哥,我给你们布一个保护法阵,之后,你们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走出这个法阵,直到我回来为止。”郁嘉自己是个天师,大多数情况下,他可以护住身边的人,然而,眼前这片桃林,显然是个大迷阵,里面影影幢幢的,也不知道有多少阴暗的名堂,他也不敢轻易带着三个普通人进去冒险,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人放在阵外等候,另外,也可以顺便试探一下,那些东西的目标究竟是谁,他也才好抓住重点。

  “会有危险?”阎睿一听这话,心里就感觉不太好,特别想把人拉住搂怀里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郁嘉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儿,一辈子什么都不必去做,只要让他宠着爱着就好,可他却不知道,郁嘉从一开始就不是个普通人,非要普通起来,估计,就没有他们相遇的机会了。

  “会有危险,但是,我可以应付,带上你们就不一定了。睿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拼,我还想跟白头偕老呢!”郁嘉唇角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也不管旁边还有一大一小瞪大了眼睛看着,踮起脚尖便在阎睿唇上印下一吻,“拯救全世界,也不如和你白头到老有吸引力,放心吧,我会好好地出来。”

  他不只要自己好好的出来,还要把这破桃花阵搅个稀巴烂!什么破玩意儿,影响他旅游的心情!

  “好,我等你出来。”听到这话,阎睿一直以来总悬在半空的心,突然就完全落回了原处,他一直以为郁嘉不懂,可是,他的小郁,从来都是聪明甚至睿智的,又怎么可能不懂呢?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不小心忽略了他的强大而已。

  在危险面前,强大,足以应对。

  两人又粘粘乎乎地亲了好几下,差点闪瞎了吴帆的眼,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吴帆表示,他已经被秀得生活快要不能自理,需要急救……

  郁嘉扭头走到吴帆身前,抬手便是习惯地在他额上拍了一掌,“睿哥意志足够坚定,我不担心,乐乐还是个孩子,灵台比年人更显清明,我也不担心,只有你,不要被任何虚幻所迷惑,坚持自我,懂吗?”更多的,郁嘉无法教,也不能教,想要摆脱心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本心。

  这一劫要彻底闯过去,得靠吴帆自己,旁人至多也只能起辅助作用。

  一一交待完,又迅速布置好保护法阵,郁嘉便没再迟疑,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桃花林。一进林子,郁嘉就察觉到,桃林的布局正在悄无声息的变化,不是五行八卦,却胜似五行八卦,那种看似杂乱无章的变化,足以迷惑大部分的眼和心,但是,对郁嘉却是无效的,从一开始,他所看到的,便是桃林最真实的面貌。

  “幼稚!”依原主的记忆,他可是能走路时起,便在石林阵法中玩捉迷藏的,再复杂的迷宫阵法他都能来去自如。

  郁嘉三穿两绕,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残影,眨眼间便会融入一片桃粉的艳色中,越发显得诡异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郁嘉听到周围隐约响起了幽幽的呜咽声,似是有女子在哭,忽隐忽现地为他指明方向,要勾得他前往,他头都懒得扭一下,照着自己的既定方向继续前进,最终来到了一株明显比其他桃树要矮上一截的老桃树。

  那老桃树的树皮已经呈现出一种死沉的黑褐色,裂缝间有星星点点闪动,凑近一看,是黏腻到摁不动的桃油,一团团地聚在一起,凝结成一颗颗不规则的圆珠,仔细观察之下,郁嘉还发现,圆珠中心,有黑点在忽闪,仿佛一只只纯黑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他看,多看几眼,便让人心底忍不住陡生寒意。

  “这是什么?”郁嘉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样的东西,只觉得指间的触感越来越奇怪,待他放下那颗桃油凝成的珠子里,指尖居然已经被染成了墨黑,用纸巾布料擦都完全无济于事,那墨黑的色泽,还一点点扩散开来,很有一副要把他全身都染黑的凶猛架势。

  “小把戏。”郁嘉冷笑一声,默念了一遍清净诀,指尖的黑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褪去,直至恢复原本的白皙。

  开玩笑,他家睿哥最爱把玩他的手指了,哪能染黑了回去呢!

  郁嘉忍不住开小差想了一下自家睿哥,又接着正经心神,继续查探,只是,老桃树就这么静静地杵在他面前,不响也不动,那些桃油珠子也一时安份了下来,很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拖延时间么?这么说来,最大的目标,果然还是吴帆吧。”心思电转之间,郁嘉已经飞快答完了一题。

  他进入这桃林的初衷,原本就不存在一丝半毫的婉转,只是想依此确定血引阵是否真实存在而已,如此,又何必客气呢?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郁嘉突然扬唇一笑,神情中满是顽皮,双手快速探入腰包中,取出一堆的雷电符,这可是居家远行必须良品,自发掘出雷电符的用途之后,他一有空就绘制,集了一大堆在腰包里呢,绝对够这破桃林炸个稀巴烂了!

  “雷电齐鸣,炸!”郁嘉启动符篆的方式,向来是随心所欲的,心里想到,就是没有任何口令,也完全不影响符篆的效果,哪里会像电视电影里那样,非得“巴拉巴拉急急如律令”之类地念上一长串,还不一定能成功催动符篆,最重要的是,这世间真正懂得符篆制作的人,真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郁嘉不知道的是,这会儿道法协会的几个老资格,正围着一个小徒孙因缘巧合得到的一张平安符各种稀罕惊叹,琢磨着要怎么花心思把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天师给拉进道法协会呢!

  外头的阎睿、吴帆和趴在阎睿肩头的乐乐,就见郁嘉进去没多久,里面就开始惊天动地地炸响开来,震得整座山头都在嗡嗡作响。

  “我去!不会引起山体滑坡吧?”吴帆忍不住就乌鸦嘴了一下,说完又赶紧捂嘴,生怕自己的乌鸦嘴成真,一个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阎睿却是没心思管他,只一径盯着那个诡异的桃花林瞧。

  “……”乐乐沉默地看着比他更沉默的阎睿许久,突然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待他低下头来看自己时,才轻声道:“郁哥哥会回来的,他很厉害,我感觉得到。”

  “嗯,谢谢。”阎睿应声之后,仍是盯着桃林的方向看,一大一小继续完美地诠释着何为沉默,可把吴帆这个半话痨给憋屈坏了,偏偏他还不敢在阎睿面前放肆,郁嘉没在一旁,他想叨叨都没这个胆儿。

  吴帆想着想着便有些恍神,头晕乎了一下,又恢复如常,下意识地看一眼身旁,却发现,阎睿居然抱着乐乐正往桃林那边走去。

  “喂,阎先生,郁嘉说了不让我们动的!”吴帆顿时就傻了眼,赶紧伸长了手一把将人拉住,保持着拔河的姿态,不让人离开。

  “放开!我去找郁嘉!”阎睿一脸的不悦,瞪着吴帆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冷意,冻得吴帆直哆嗦,简直欲哭无泪。

  “你答应郁嘉不动的!咱们就在这儿等他啊!”尼玛,郁嘉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家睿哥要跑了!

  “放开!”

  “不放!”

  吴帆也不知怎么的,就犯起了倔,怎么都不肯放拉着阎睿的手,明明心里悚得很,眼泪都快挤出来了,还死拉着不肯放,结果就是……阎大总裁力气比他大,生生把他也给拉出了那个保护法阵!

  卧槽!不带这么玩儿的!会出人命的!

  这个时候,吴帆想放手都放不了了,他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粘在了阎睿身上一般,就这么被他头也不回地拉着一步步走进了桃林,然而,进了桃林,阎睿和乐乐就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倏忽间,天地就变得一片漆黑,周围尽是一片鬼哭狼嚎,阴风重重,让他感觉生命正一点点流失,浑身冷到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醒醒!醒醒!吴帆!快醒来!”吴帆只听到一声声重重的“啪”响声,原本毫无知觉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脸上的疼痛,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粗喘着呼吸,这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谁,而他自己,正躺在湿冷的泥地上,浑身僵硬。

  “醒了吗?”郁嘉见吴帆终于睁开了眼睛,重重地松了口气,不太优雅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刚他一出桃林,就见吴帆被一根粗壮的桃树根,正一点点往桃林里拉,吴帆的脸上全都是痛苦的表情,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呼吸也变得痛苦了起来,然后,就见那尖锐的根尖摆出了要刺穿吴帆心脏的架势,他怎么叫也叫不醒人,惊得他只好左右开弓接连甩了他十几个大巴掌,这才勉强把人唤醒了过来。

  这会儿,吴帆的脸都被他给打肿了,简直不忍直视。

  “郁……嘉?你快拦住他们,他们要去桃林……”吴帆这会儿还惦记着救人呢,却见郁嘉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手指了指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只见阎睿和乐乐都好好地站在原地呢!

  “……”尼玛,什么情况?他这是出现幻觉了么?

  “都说了让你特别小心,我没回来,谁都不准离开!连乐乐都扛住了那些幻象,就你笨!我要再晚出来五秒钟,你就被这树根给扎得透心凉了!”郁嘉没好气地又拍了吴帆一巴掌,想不明白,这货隔一段时间就跑这儿来旅游,怎么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到遇见他?

  简直就是奇迹!

  郁嘉一跃而起,顺手把吴帆也给拉了起来,他那一身狼狈的泥印子,连吴帆自己都嫌弃,更不好意思去蹭郁嘉了,只是,这地儿实在太诡异,太危险了,吴帆表示,他一点也不想把小命丢在这里,还是挨近点儿走比较好。

  “别抽风了,好好走!”郁嘉哭笑不得地看着吴帆,伸手把人拉到身前,两人走回阎睿身边,乐乐立刻伸手要郁嘉抱,跟在旅店里时的排斥,简直天地之别。

  “小东西,你倒是会见风使舵!”郁嘉也没嫌弃,顺手接过孩子,还在他嫩乎乎的脸上轻捏了一把,问道:“睿哥,你刚刚见着什么啦?”

  “看到有东西假冒你,叫我们离开。”阎睿万分淡定,他和乐乐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吴帆被虐的惨状,只现在有些奇怪,为什么是跟郁嘉一起回来的。

  “那你怎么做的?”

  “我问他你最爱吃什么,他答不上来。”

  阎睿耸了耸肩,泰然自若地回答,顿时就把郁嘉给逗乐了,被他抱着的乐乐也跟着笑。

  “睿哥你绝了!”说罢,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吴帆一眼,教训道:“瞧见没?遇着事儿也不知道怀疑一下,立刻就跑,你是有多着急送命啊!”万幸他出来得及时,不然这会儿吴帆怕是已经凉了。

  吴帆也是后怕不已,双手轮流在自己胸口拍抚安慰着,一点没敢麻烦旁人来安慰。

  没辙,太蠢,自己都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