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剑尊他为何抢亲[重生]>第79章 叶公好龙   他是我的。

  示警后他来不及多说, 当即拽着薛玄微向外冲,但那玉女之速远非先前那尊小丑偶可比,几乎是一刹那, 就挥袖结成了一张密实的丝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萧倚鹤拉着身侧人一头撞在丝网上,懵了一下。

  手边袖子格外的沉,只听薛玄微唤了声:“师兄?”

  他抽剑斩断丝网,却没跑两步就被玉女捆着腰扯了回去, 他气急败坏道:“这时候喊什么师兄!师兄身娇体弱,快被蜘蛛精给吃了,还等着你来救你师兄呢!”

  忽然觉得他这声音好像不太寻常, 立刻转过头,果然看到薛玄微拧着脖子,眼睛里明亮地映着那抹紫光,那声师兄根本不是冲着自己喊的。

  而是冲着玉女。

  ……这傻孩子, 竟已经中了玉女的瞳术了!

  “……”

  一个被捆的我,如何拯救一个失智的你。

  他索性不再挣扎,干脆主动回过视线, 放纵自己也落进了玉女的瞳术里。

  萧倚鹤叹了口气, 这感觉着实熟悉, 像是又一次失足踏空,跌进了另一个虚空。

  与此同时, 薛玄微睁开了眼睛。

  眼前光影流转,无数缤纷交错的明灭丝线渐渐编织成一个恢弘的城池,四周响起呼啸风声,脚下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薛玄微知道自己中了瞳术,但他此生行过万里, 去过数不胜数的类似城池,一时想不起这是何处。

  顺着街道行过,远远的听见有人哼安眠曲,他心下一摄,顺着声音快步而去,刚一转过墙角就迫不及待地仰头望去,这一眼,他蓦地顿住。

  “萧倚鹤……”

  眼前的萧倚鹤长衫似雪,衣袂猎猎飞扬,侧对着薛玄微,正屈膝坐在一堆草垛上,草垛底下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小女孩。他披头散发地望着这女孩,手里攥着一根红头绳,看起来好像格外孤独。

  ——薛玄微想起来了,这是武定港,他出关后第一次见到萧倚鹤的地方。

  玉箫上的血顺着衣袍一直往下流,萧倚鹤将那根红绳系在了自己发上,声音淡淡:“你听见了吗,他们喊救命的声音。”

  薛玄微记得自己那时说过什么——相逢的第一面,他沿途走来见城中血流成河,当即质问他为何如此凶残。两人不过交谈数句,便拔剑相向,一路追杀向西。

  而这回,他默不作声走过去,将那双还在颤抖的手握住,一点点暖化这双冰凉的手腕,低声道:“不要听。”

  “你心中有愧。”萧倚鹤幽幽注视着他,手掌抚在他胸口,“你为何有愧?”

  薛玄微动作停了一下:“我确实有愧……”

  萧倚鹤跳下草垛,步步紧逼:“你对谁有愧?!”

  对着面前这双通红的眼睛,薛玄微脊背绷紧,不由自主将姿态放低,低到屈身下来,捧着他的手……他的名字涌在齿边,念不出又咽不下。

  薛玄微张了张嘴:“……”

  “——别回答它!”

  背后猛地响起一声厉喝。

  薛玄微没来及转头,胸口就被什么刺入,狠狠一搅,他顺着惯性向前倒去,跌到“萧倚鹤”的脚边,意识向着更黑更冷的地方沉去,闭眼前,看到另一个萧倚鹤正满面焦急地向他奔来。

  “薛玄微!”

  这方幻境也随着薛玄微意识的沉寂而猛地一暗。

  萧倚鹤闭上眼缓了一会,再睁开时,仍是一方漆黑的空间,他听见不远处有动静,忙一抬头,却见虚空间生出一片梅林,林中雪飘如絮。

  他记得这里,这正是薛玄微以万金作酬,请明春晰造的瑰影玉里的场景!

  此时薛玄微正坐在树下石桌旁,萧倚鹤唤了他一声,他却听不见,兀自斟酒布菜,表情平和柔-软,甚至带着几许骐骥。

  萧倚鹤浑身僵硬,像是被什么桎梏住了,他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是密密匝匝的丝线,缠在手脚上,使得自己仿若落进蛛网的猎物,悬挂在半空。

  玉女注意到他醒了,才从树上跳下,她仍顶着一张“萧倚鹤”的脸,施施然坐到桌前,享受着薛玄微的精心侍奉。

  她托腮看了薛玄微一会儿,似乎很得意这一次捉到的猎物,突然端起一杯酒,坐到他怀中,纳闷道:“他与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萧倚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薛相公”温顺地揽着怀中人,眉目温柔。

  尽管知道他此时无意无识,萧倚鹤仍然哼了一声:“……登徒子!”

  玉女环顾四周,越加好奇:“其他人心里最渴盼的,要么是财权,要么是色利,他却只想要这一片冷得瘆人的梅花林子?这哪里有趣?”

  萧倚鹤闻言审视起梅林,林子里只有沙沙的落雪声,安静且平和,他眼前又浮现一起看瑰影玉时,薛玄微眼中是那样温柔,仿佛可以就这样一直看下去,永远不会厌烦。

  自己不在的七十年,他都是靠着一个虚假的影子度过的吗?

  这么一想,萧倚鹤心尖都在颤了。

  “……这林子是我的。”

  玉女没有听见:“什么?”

  萧倚鹤眼神不善地盯着她,语气加重:“你给我从他身上起来,他是我的,这林子也是我的。”

  玉女笑了一声,甚至还摸了摸薛玄微的脸颊:“此刻他在自己的心魔境中,不消片刻,便会魂飞魄散。和那些将自己吓死的凡人一样,死于愧疚……不只是他,还有今日闯我闺房的那两个,他们心中都有愧,都该谢罪!都逃不掉!”

  萧倚鹤微微挣动,寻找丝网的破绽,便顺着玉女的话说下去:“你也曾被人负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女恍惚了一阵,她抬起堪称天-衣无缝的木手,置于眼前欣赏:“他是天底下最好的戏偶师,从小就痴迷于戏偶,雕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十四岁那年,他开始画图,想要做出一尊独一无二的戏偶。他陆陆续续雕了两年多,花了无数心血,才有了我。”

  萧倚鹤猜了猜:“乔川?”

  玉女瞥他,嗤笑:“乔川……我陪着他演了很多年的《玉女传》,只有我们两个。”她摸着自己的脸颊,“他会给我描眉、点胭脂,每日梳不一样的发髻。他那时很穷,但凡挣了钱,便会买衣裙给我……他每晚都睡在我身旁,说喜欢我、爱我。”

  “我因爱生灵,听得到,却不能行动,也无法言语……”

  但如今的玉女行动自如,甚至可以操控其他小偶,显然不是寻常修炼的结果,萧倚鹤问:“那后来你怎么就……”

  玉女高兴道:“后来路过一位道长,他听到我的哭诉,便为我点上了花钿,我因此能够开口了!”

  她额心确实有一朵三瓣花钿。

  萧倚鹤念头闪过,这世上爱多管闲事的道长不多,他倒吸冷气,艰涩问道:“你说的那位道长,不会自称姓宁,还喜欢摆弄一把玉箫……吧?”

  玉女一愣,旋即紫碧玺眼睛都亮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在哪?”

  “……”萧倚鹤头疼,这人就这么不安生吗,哪儿哪儿的事都要掺和一脚,“这,过会再说。你继续?能开口以后呢?”

  提起这个,玉女眼底露出恨意:“那晚我高高兴兴站在院中等他回来,他却吓得大叫一声,倒地直吐白沫,直磕头求我饶他一命。我想他许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叫他好好睡一觉,谁想他睡醒之后竟卷着包袱偷偷跑了!被我追上时,还骂我是妖怪。”

  “——什么爱我,都是撒谎!你们人,都是这样薄情寡义,嘴上一套,心里却是另一套!”

  “……”萧倚鹤心道,乔川喜欢的是那尊精致的木偶,是他的心血之作,可是任谁看见家里摆件突然活了,都会吓得大叫的,“叶公好龙罢了。”

  玉女初涉人情,却不能理解,心中爱恨分明,一气之下便杀了戏偶师,从此开始控制其他小偶,在城中专挑薄情男女下手,四处“惩奸除恶”。

  “这座城里谁心中无愧?我的小偶们已经遍布城中,等今晚过后,我吸食了这些愧意,便能功力大增!”玉女憧憬道,“到时就能离开这里……去找宁道长,我要与他一起。”

  “哦对,”玉女突然想起,将薛玄微打量一遍,“这个人,不也愧对了你么,我将他捉来为你谢罪,你难道不该谢我?”

  萧倚鹤安静地看她,半晌笑了起来:“是要谢你。”

  玉女满意道:“等他们魂飞魄散,我就放你走,到时候——你干什么?!你不要动!”

  萧倚鹤挣开一段丝网,手臂瞬间就被勒出数道血痕,他对玉女的警告置若罔闻,挣扯间致密的丝线不断地发出崩断的声响。

  一根根断线上,还挂着鲜红。

  “你,你……”玉女大惊,许是没有见过他这样不要命的。

  萧倚鹤挣脱开一只手,凌空一握,手臂上的血色合着灵力凝做一柄剑意,径直劈开了迎面而来的悬丝线。若是薛玄微醒着,便能认出,他所召来的剑意正是“寸心不昧”的形状。

  “那玉女传里怎么唱的来着?”萧倚鹤又劈开一团束缚自己的丝线,“善我者福,恶我者殃。当我者死,值我者亡!”

  唱到最后一句,他猛地向前一挣,从余下困缚腰身的丝线中穿过,身上霎时又多添几道伤痕,同时一剑挥去。

  玉女猛然抬头,只见火云肆虐!天地间几乎都被烈焰烧满,脚下的一片赤红更向远处疯狂蔓延。她几根木头脚趾来不及抬起,被烫焦了,疼得尖叫一声,飞身后退躲避剑意。

  萧倚鹤挣脱桎梏,脚踏风雪趁机扑向薛玄微,扯开领子狠狠咬了一口,令魂力顺着伤口倾注到他体内。

  向来都是薛玄微喂他灵血,今日他反哺薛玄微。

  就在他低头的功夫,玉女钻了空子,她因木脚被烧而怒上心头,凌空甩出几道更锋锐的悬丝。

  这几根,他若是躲了,那薛玄微便躲不开,两人总有一个要死!

  萧倚鹤硬生生受了,被猛地钻进肩头的丝线震得一踉跄,他将最后一点足以唤醒薛玄微的魂力灌进去,这才抬手抓住了那几根线。

  玉女阴森道:“线头已经扎入血脉,你最好不要动!你烧毁我一只脚,我便先取你一只脚!”

  “你说不动就不动?”丝线的抽动令萧倚鹤险些握不住剑意,他脸色一白,握紧肩头那束丝线,猛力向外一拔!同时飞快锁住右臂血脉,但仍有几处血管崩裂,将袖子洇红。

  他迅速将剑意散开,重新在未伤的左手凝聚。

  见薛玄微肩头落着几根断发,约莫是方才悬丝射来时斩断的,萧倚鹤扶住他肩膀,将一把断丝扔在地上,朝玉女笑说:“既然你这么说了,你斩断他一根头发,我也应该礼尚往来,那便勉勉强强……先取你一只狗头罢!”

  他扬手又是千柄焚烧着烈焰的剑意从天而降,落地便成一片火海。

  玉女珍惜自己的完美身躯,最怕火,被烫得满地跳脚。

  她自开灵以来没见过如此阵仗,说的好听叫天真没见识,说的不好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连自己招惹了谁也不晓得,衣摆被烧出十几个洞不说,手脚也被焚得焦黑,指头都秃了。

  玉女看着自己不复莹白的身躯,只能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保护自己,顾不上维持瞳术了。

  她气得大哭,报复心又极重,当即叫道:“你们、你们等着!我这就——”

  “这就叫你那些小偶在城里大开杀戒,好叫你吸食愧意回来报仇?”萧倚鹤扶着薛玄微仍觉不够,干脆同方才玉女一样,径直坐在了他腿上,搂着他脖子弯了弯嘴角。

  玉女一见他笑就开始发憷:“你你你……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叫你的小偶们给大家跳个舞。”萧倚鹤抬起手掌,轻轻一勾,口中低声念了几句咒词,“——休门,开!”

  “休门阵”主掌控制,别说百千个小偶,便是命令百千个活人跳舞都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玉合镇中。

  南荣恪与朝闻道两个等他们除鬼归来等得无聊,正窝在房间里偷玩萧倚鹤买回来的两尊戏偶。两人提着悬丝,正手忙脚乱地分辨哪根控制手,哪根控制脚。

  突然窗外天际浮起一道金光!

  南荣恪警惕地朝外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时,手中戏偶“咯嗒嗒”竟自己动了起来,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他吓了一跳,扔了提线拽着朝闻道就往后退了两步。

  联想到近日城中闹鬼……

  刚要拔剑,只听戏偶“咯咯”笑了两声,接着捧着尖利的小嗓子,齐齐地响亮喊道:“薛宗主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薛宗主道剑无双,甲冠天下!”

  “薛宗主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薛宗主道剑无双,甲冠天下!”

  南荣恪:“…………”

  朝闻道趴在窗口仰天看去,愕然道:“这好像是……天地生元阵啊?”

  小戏偶脑门上各自闪烁着一个淡淡的“休”字,却在喋喋不休,吱哇乱叫——

  “道剑无双,甲冠天下!”“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

  什么玩意儿!

  南荣恪又骇又气,将剑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