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别却天涯归故里(重生)>第八十三章 今生:尘埃落定天涯是你,故里是你,……

  姜羡余和谢承原本想敲开一户人家打探消息,谁知竟瞥见一个黑影潜入巷尾一户人家。

  姜羡余立刻和谢承交换了一个眼神,隐匿气息跟了上去。

  还未靠近就闻见一股苦涩的药味,接着就看见那黑衣人猫着腰翻进了东侧厢房。

  姜羡余和谢承打了个手势,准备潜到东厢房房顶看看。

  就在这时,西侧厢房里,准备换面具的任逍遥听见屋顶异响,动作立时一顿,扭头直奔东厢房,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屋里竟然多出一个黑衣男子,而李明雅已被解开穴道,一见他就躲到黑衣男子身后。

  任逍遥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他想也不想,闪身上前攻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迅速接招,迫使任逍遥与李明雅拉开距离。

  “郡主快走!”

  明雅寻到机会立刻朝门口跑去。

  “站住!”任逍遥一掌击中黑衣男子胸口,转身追向李明雅。黑衣男子喉中溢出一口腥甜,却依旧朝任逍遥扑去,锁住他的脖颈。

  任逍遥拧住他的手腕,背身一摔将黑衣男子摔到小桌上,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茶具应声而碎。

  李明雅在巨响中顺利冲出房门,迎面却撞上一人。

  明雅一愣,抬头看清眼前人,立刻红着眼睛扑进对方怀里:“小余哥!”

  “没事了没事了。”姜羡余拍着她的背安慰,身旁谢承已经闯进厢房,旋身横腿踹向踩住黑衣男子胸口的任逍遥。

  任逍遥侧身一避,同门外的姜羡余对上视线,讶异于地方这么快找来。

  他知道自己前世将永安巷的住址告诉过姜羡余,但其实巷尾这间院子才是他真正的落脚处。原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姜羡余即使找到永安巷第十三户也只会落空,没想到他还是找了过来。

  如今他不仅带不走明雅,还将义父置于险地……任逍遥避开谢承的攻击,不欲与他缠斗,没想到谢承却步步紧逼,杀意逼人,似乎下定决心要置他于死地。

  谢承的确攒着一腔怒火同任逍遥清算,哪怕手中没有武器,下手也毫不迟疑。

  但厢房里施展不开,谢承还是与他战到了室外。负伤的徐河也追了出来。

  姜羡余转头问明雅:“你认得这个黑衣人?”

  明雅忍住泪点头:“他是徐靖的人。”

  姜羡余点了点头,上前将徐河拽出战场,丢下一句“看好明雅”,转头和谢承联手攻向任逍遥。

  他同谢承拥有多年的默契,不用言语就能让任逍遥腹背受敌,应接不暇。

  很快任逍遥就被姜羡余横腿扫中腹部,飞出去撞到墙上,呕出一口鲜血。

  明雅低声惊呼,吓得躲到徐河身后。

  任逍遥知道自己负隅顽抗的狼狈模样吓到了她,羞恼地啐了一口血沫,起身再次攻向姜羡余。

  忽然,一直寂静无声的正房突然飞出一支短箭,直直射向姜羡余。

  “小心!”

  谢承率先察觉破空之声,旋身一脚踢飞短箭,同时接下任逍遥扑向姜羡余的攻击。

  姜羡余一怔,转头看向正房。

  明雅想起“谢彦成”的话,低声提醒:“里边好像是他义父。”

  “义父?”

  姜羡余前世从未听任逍遥提过他还有个义父,但这种时候能让任逍遥带在身边一块逃亡的,必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但躲在屋里放冷箭,着实让姜羡余不齿。

  姜羡余见谢承对战任逍遥应付得来,没再插手,转而警惕提防正房里的冷箭。

  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在里面躲多久。

  就在此时,小院的大门猛地破开,胡子拉碴、神色憔悴的徐靖带着京畿卫出现在门口。

  “明雅!”

  明雅看见他眼睛一红,泪水瞬间模糊视线。徐靖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来得正好!姜羡余见跟在徐靖身后的京畿卫加入战局围困任逍遥,自个儿立刻抬脚上前踹开正房房门。

  开门的瞬间屋里又射出一支短箭,姜羡余侧身惊险避开:“让开!”

  揽着明雅安慰的徐靖瞳孔一缩,抱着她旋身一踢,将短箭踢飞。

  再回身看向屋内,只见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坐在木质轮椅上,胳膊上的袖箭夹对准了姜羡余,面白无血色,神色却有几分阴狠。

  徐靖回头在明雅额头上亲了一下,将她推到心腹身后:“护好她。”

  自己则朝正房靠近。

  姜羡余站在门边打量屋里病弱的男子,问:“任逍遥义父?”

  任夙绷着脸看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江家后人?”

  姜羡余意外挑眉,没想到任逍遥的义父也能一眼猜中他的身世。

  但他并不认得对方,又不想因此处于下风,于是反问:“任逍遥拼死为忠王卖命,是因为你?”

  任夙不答,看向他身后。

  徐靖来到门边,盯着任夙瞧了好一会儿,忽然问:“苏将军后人?”

  任夙瞳孔一震,对准姜羡余的发箭口偏了方向。

  “苏将军?”姜羡余问。

  “文清二年,苏壬武将军因通敌叛国被斩,九族皆诛。”徐靖看向任夙,“您应该是苏将军次子吧,当时逃往北夷那位。”

  任夙也根据徐靖的样貌和官府猜到他的身份,放下胳膊讥讽一笑:“还要多谢当年徐御史放我一马。”

  姜羡余蹙眉:“冤案?”

  徐靖点头:“太子被废,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审案不清,冤枉了苏将军。”

  至于当时是有意还是受人蒙蔽就不得而知了。

  姜羡余想到文清帝还想把皇位传给废太子,心里对文清帝的嫌恶又多了几分。

  他不否认这些年文清帝的确做出了一些政绩,但在铲除异己、强化皇权和立储这几件事儿上,着实不是一般的自私糊涂,不择手段。

  只不过,苏家既然已经平反,这人为何还替忠王卖命?

  任夙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嗤笑一声:“狗皇帝果真命大,这么多人盼着他死,居然还能捡回一条狗命。”

  苏家的冤案,分明是狗皇帝为了收回兵权所设的局,最后却在废太子时将此事轻描淡写的带过,将苏家上百条人命视如草芥。

  而他死里逃生,回到大成的唯一目的就是取狗皇帝的性命,并无所谓哪个皇子当皇帝,只是碰巧被忠王的人救下,互相利用罢了。

  后来则看中了忠王的暴虐和昏庸,想通过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再纵容忠王做个暴君,亡了这天下才好!

  任逍遥是他从北夷回来时捡到的孤儿,那时他双腿已残,久病缠身,见任大宝那小子有几分学武天赋,便将他收为义子,给他一口饭吃,教他一身武艺。

  却没想到这孩子还算知恩图报,隐约知他背负血海深仇,舍身忘己为他效力。

  院外,谢承和京畿卫联手将任逍遥擒住,后者被压着跪在地上,唇边溢出鲜血,挣扎一番后,眼神紧紧盯住明雅。

  明雅往京畿卫身后躲,避开了他的视线。

  任逍遥忽然就笑了,状态颇为癫狂。

  任夙透过狭窄的房门看着这一幕,悲凉地闭上眼睛。

  徐靖打手势唤来京畿卫,将任夙绑在轮椅上押了出去。

  姜羡余最后看了任夙一眼,转身朝谢承和任逍遥那边走去。

  任逍遥听见滚滚轮椅声,停住笑声看过去,忽然唤了一声姜羡余,猩红的眼眸看着他:“放了我义父,我要杀要剐都随你。”

  姜羡余微讶,看向任夙。任夙同样没想到,神色几分动容几分悲悯,沉默了一瞬,忽然弯唇朝任逍遥一笑:“不必了逍遥,为父已经活够了。”

  此前他还想逃出城,寻个地方再活几年,誓要见到文清帝身死才能咽气。如今却觉得没必要了,苟延残喘活着的日子,他受够了。

  这局势已经改天换地,没有他搅弄风云的可能了。

  京畿卫将任夙推出小院,又将任逍遥押了起来。

  经过姜羡余身侧时,任逍遥忽然停住脚步,咧开带血的嘴朝他笑了下:“我很遗憾没能死在你手里。”

  “我原本也想亲手处置你——”姜羡余顿了顿,瞥了一眼明雅,“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任逍遥看向被徐靖护在身后的明雅,双眸狠狠被刺痛。他撇开视线,找虐一般追问姜羡余:“你不恨我?”

  “前世已矣,你为此生所犯之过受到应有的惩罚便够了,我并没有那么多功夫恨你。”

  他说的淡漠又含蓄,徐靖和李明雅听了,也只以为他从前就与“谢彦成”有仇,如今“前事”已矣,恩怨随风。

  任逍遥自嘲地笑了,笑得视线模糊,恍然间竟不知自己这两辈子到底为何而活,有何意义。

  京畿卫押着两人离开,徐靖也让徐河赶来马车,想将李明雅接回家中。

  李明雅却红着眼睛偏开头:“我不去,我自己有家。”

  徐靖心疼又歉疚,开口无比艰涩:“我很抱歉……我、我承认我做的不够好,你恨我也是应当的……”

  “可我喜欢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毅王也答应不会伤你父亲性命,不会问罪于你,这是我如今唯一能为你争取的东西。”他见明雅落泪,眼眶跟着泛红,话音哽咽。

  他抬手轻柔地替她擦泪:“你如今不愿意同我回家也没关系,我先送你入宫,等眼下事了,风光霞帔迎你,好不好?”

  李明雅吸气忍住泪,没说好与不好,转身上了马车。

  姜羡余见明雅一直没有看自己,知道她心里肯定也有气,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看着徐靖骑马护送着马车走远,无奈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谢承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也回家。”

  姜羡余笑了下,同他十指相扣,说道:“饿了,去胜寒楼吃古董羹吧。”

  “好。”

  ……

  文清十九年五月初一,文清帝在朝臣恳请下,下诏书立李熠为储君,命其代理朝政。

  与此同时,山东、陕西节度使也分别收到加急密信,将睿王和忠王留在封地的家眷收押,送往京城受审。

  次日,被派往金陵的沈封先一步押送着段家人抵京,下狱伏法。

  端午后,徐御史重提天心府旧案,列出诸多疑点,主张明仁帝乃是误服毒物,并非江蔚风所害。一时间满朝哗然,太子李熠不得不下旨重查江蔚风谋逆案。

  另一边,谢承终得李熠松口允诺一月假期,同姜羡余安排好客船,带着姜家人返回扬州。

  时值五月,杨柳茂盛,桃李成熟。

  姜羡余在码头买了两筐桃子搬上船,转头却见谢承站在船头盯着远处巍峨的皇城出神。

  他随手挑了一个最红的桃子过去,从谢承身上摸出先前送他的匕首,一边给桃子去皮,一边问他:“怎么?不舍得走了?”

  他用匕首削下一小块桃肉喂到谢承嘴边:“要不你就留下来直接去翰林院报到吧,太子殿下肯定求之不得,说不定还会直接给你升官调职。”

  谢承咬下那块桃肉,伸手从后面揽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我对做官并无执念,只是谢家想要入朝,我便来打头阵,等宁泽他们出息了,我就能辞官归隐,做个富裕闲人。”

  姜羡余用桃子封他的嘴:“少骗我,你写的兴国之策没十几二十年不可能实现,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舍得放你走?”

  谢承默了一瞬,“他放不放我都是要走的。常言道‘皇家薄情,天家薄幸’,‘伴君如伴虎’,今上就是最好的例子。”

  “同样,我们并不能指望太子能赤诚如初、始终如一……所以我将兴国之策交给了他,怎么用是他的事,同我没有关系。”

  姜羡余诧异:“流芳千古的美名你也不要?”

  “不要。”谢承吻了一下他的耳垂,“流芳千古的美人在我怀中,此生足矣。”

  江家旧案重审后,在江南雪灾中救回太子殿下的平安镖局小少爷正是江家后人的消息也传开了。

  听闻这位小少爷不但武艺高强,还有着与昔日江太后一般的美貌,若为女子,必然也是貌冠京都,正好与太子殿下相配。

  姜羡余耳朵微红,嘴上却不示弱:“好酸啊,你不会是因为那些流言才执意要回扬州吧?”

  “嗯,我介意。”

  他这么果断的承认,姜羡余反而心疼起来,解释道:“哎呀,我和小九都差辈了,怎么可能!”

  谢承趁左右无人咬他脸蛋:“你知道就好。”

  “你俩干嘛呢?”

  姜柏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姜羡余立刻和谢承分开,尴尬地握着匕首和桃子,灵机一动道:“分桃!”

  姜柏舟:“……”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地告诉我。

  谢承噗嗤一笑:“嗯,分桃。”

  姜羡余反应过来,脸颊腾地一红,举着半个桃子尴尬地找补:“大哥你也尝尝?”

  姜柏舟敬谢不敏,转身回了船舱。

  客船驶离码头,将巍峨皇城抛后,载着一船人荣归故里。

  ……

  一月后,文清帝病逝,太子李熠登基,改年号盛元,加开文武举恩科,为朝廷选贤举能。

  数日后,谢承收到新的委任状。今上有言:“昔有周官为君采诗,使君王察民情、知得失、明政令之效。今委任爱卿为朕采诗,通晓天下之弊,以修兴国之策。”

  又是一年盛夏,谢承携姜羡余打马仗剑,为君采诗。

  “走吧,不是说要去闯荡天下?”

  “你这是公务。”姜羡余漫不经心挥着马鞭,转头瞥向他,“你老实说,这采诗官不会是你向小九要来的吧?”

  “那又如何?前世未能与你浪迹天涯、共赏山河,如今补上不好么?”

  姜羡余眨了下眼,弯唇忍住笑意:“我无所谓啊,反正这世间最好的风景我已经赏过了。”

  谢承听得蹙眉,扭头恰好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盛满他的身影。

  天涯是你,故里是你,世间最好的风景,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