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剑焦急地守在落日阁中,在门口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几乎将地皮都要给磨平了。

  这段时间他便总觉得心神不定,像是要大祸临头一般。

  阁主命令他留在阁内看着齐陵不许他出来,甚至连房门都锁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齐陵果真在几天之内都毫无动静,就连阁主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出现,直到两天前,他才听见屋内传来了巨大的响动。

  本来韩剑是没胆量进去的,可也许是这些时日里他总是动不动的生出心惊之感,虽然林枭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但是他也害怕齐陵在里面出现什么问题,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朝着里面看了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看得他差点丢了命。

  就当他刚刚探进头的那个瞬间,半条铁索从屋内飞射而出,套住了他的脖子,那劲道险些直接扭断了他的颈骨,而当他惊恐地抬起头时看见的却是齐陵猩红疯狂的双眼。

  那野兽崩溃一般的目光让韩剑当时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主上呢?”齐陵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一点点收紧了手里的铁索。

  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房间之中,韩剑才看见这人手臂之上竟然还套着半截铁索,已经被他硬生生拗断。

  “......我不知道。”

  韩剑的脸色涨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可林枭离开之前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许向齐陵透漏自己的行踪,如今他怕是要拦不住这位煞星了,更不能告诉他林枭的去处。

  齐陵眼中愈发冷厉不耐,手腕微微用力,直接把人拽进了自己身前。

  “主上此去极为凶险,身边甚至没一个可以信赖之人,韩剑,他到底去了哪?!”

  韩剑看着那双厉鬼似的眸子,两条腿阵阵发软,可想起林枭临走之前的命令,只能咬着牙答道:“我不能说!”

  齐陵听言心里确定这是林枭的嘱托,可能让他下达这种命令,更可见此行凶险。

  “别逼我用暗堂的手段。”

  齐陵一想到林枭此时身陷危局,却不许自己跟随,心中越发不安,渐渐地失去了理智,手下的力道都要失了分寸。

  韩剑只觉得脖子上传来阵阵剧痛,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心里更是无比慌乱,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暗堂的可怕之处,虽然齐陵平日里并不怎么参与暗堂的管理,可没人比他更熟悉那里的刑讯逼供!

  自己好歹是林枭的属下,他敢对自己用那些吗?

  韩剑死死地咬着牙,猛然看见了那双每次都让他心里凉透的黑眸,终于腿上一软,忍不住跪倒在地。

  这小子.......他敢啊!

  韩剑不是傻子,自己毕竟跟随林枭多年,若无大错,阁主纵然心狠手辣,也会估计多年情分,可这小子就是个杀星,若他想动手,阁主都未必拦得住......

  如果林枭出了什么事,那他......

  韩剑猛地打了个哆嗦,几乎要瘫倒在地,艰难地说出了四个字:“铜山道观。”

  随着他话音刚刚落下,缠住他的铁索骤然落在地上发出脆响,韩剑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咙剧痛难忍,竟然连说话都很艰难,抬起头已经不见了齐陵身影,几个喘息之后,飞鸟惊起,烈马长嘶,一道人影朝着铜山直冲过去,竟连行李都不曾携带。

  “咳咳......疯了,这人是疯了吧,竟然真的对我动手!”

  韩剑捂着剧痛的喉咙,声音都哑了起来,就算不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脖子定然已经满是骇人的青紫,可想起齐陵之前那般模样,他不由得真的开始担心起来,谁也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当初走的那些人都回来了,竟然各个身负重伤,唯独不见了林枭的踪影。

  “阁主呢?”

  看着脸色惨白身受重伤的白焰被人从马车中慢慢地扶了下来,韩剑心里猛然生出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白焰红着眼睛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最终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砸在地上,而周围的人神色更加复杂,他们眼中依然残留的恐惧让韩剑立刻猜到了他们恐惧的根源——齐陵。

  “到底怎么了?”

  韩剑脸色越来越白,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就算再不愿意,心里头也不得不生出了某种不好的猜想,毕竟能让齐陵疯到那种程度,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林枭出事了。

  就在这时,跟在众人后面的一架马车缓缓地停在了落日阁的大门之前,韩剑眼皮狠狠一跳,还不等走上前便看见满身血色的齐陵抱着一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个十分陌生的男人,白衣如雪,冷漠傲然。

  “主上?!”

  在看清齐陵抱着的人之后,韩剑大惊,连忙上前,可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之气,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齐陵毫无生气的眸子,冰冷而空洞。

  顿时所有冲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韩剑如同五雷轰顶,怔在原地,耳边不断传来轰鸣之声,心跳都仿佛停了下来。

  齐陵看都未看他一眼,抱着人径直回到了屋内,而其他所有人在他走后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仿佛在那之前连喘气都不敢。

  韩剑嘴唇颤抖着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眼泪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害死了主上......

  “主上!!!”

  韩剑嘶声刚要哭喊,结果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回过头就见到了满脸恐惧的童飞。

  “你别嚎!林枭没死,你若是再惊了那小子,咱们谁都活不了!”

  “呃......”

  韩剑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就见那人又惊又怕地朝着齐陵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以最简单的话语说清了当前的情况。

  “林枭重伤,齐陵已经疯了!你最近千万不要招惹他!他说什么你便听什么!那位是极乐岛岛主,是他保住了林枭的命!你好生招待!”

  说罢,他朝着那名陌生男人看了一眼,韩剑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发现他也从马车里拖出来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居然是之前一直跟着林枭的萧无忧!

  “借个房间。”

  凤承淡淡地说道,眼中晦暗不明。

  韩剑当然知道极乐岛岛主是什么身份,哪里还敢耽搁,立马吩咐人把房间给收拾出来,然后将这一干人等安排妥当,却发现之前留在阁内的凤飞霞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对此凤承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冷笑了两声,倒也不在意那丫头的去向,只是将那昏迷不醒地萧无忧扔到了床上,反手也将房门关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一些安稳之后,韩剑从白焰那里什么都没问到,只得又拽了童飞想要问个清楚,却见他不知道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无比苍白,哆哆嗦嗦地从马车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

  还没打开那箱子,韩剑便闻到了浓浓的血气,这才惊觉之前的味道竟是来自这个东西。

  童飞又小心地看了眼林枭所在的房间,这才轻轻地打开了箱盖,韩剑只是朝里面瞄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猛地捂住了嘴,差点直接吐出来。

  这里面的......是人?!

  童飞满脸苦涩,根本就不敢再看里面的东西,哑声道:“那日林枭重伤,齐陵赶到后以为他死了,彻底失控......若不是极乐岛岛主凤承及时赶到救了林枭一命,恐怕我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铜山。”

  那地方已经成了他的噩梦,人间地狱不过如此,从此之后,童飞这辈子都不想再去铜山了。

  对于那日发生的事情,童飞不愿意说得太过详细,只是简单地叮嘱了韩剑一番,自己有些魂不守舍地回房间去休息了,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韩剑心惊肉跳地看了看那已经重新合起来的箱子,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色,随即又朝着林枭所在的房间看了看,刚刚落下去不久的心又慢慢地提了起来。

  从这天之后,除了每日给林枭疗伤的凤承之外,再也没有人见过林枭。

  韩剑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不知道林枭到底伤成什么样,可齐陵紧闭房门,根本就不让任何人靠近,十二个时辰都自己贴身守着,就连暗堂的人都全部撤了下去,谁也不知道林枭的情况。

  对此韩剑又惊又怕,几次想要进屋查看,可每次见到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时,心里都像是在数九寒天被浇了盆冰水,冷彻到了骨髓里。

  最后他能确定的是林枭肯定还活着,证据便是自己还活着。

  “齐堂主,该用饭了。”

  韩剑敲了敲房门,没过多久,便听见门口吱呀一声,齐陵侧着身子露出了半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中血丝密布,像是许久都不曾休息。

  这人难不成一直守着阁主不曾睡过?

  韩剑心里突突跳了两下,有些担心地朝着屋内瞄了瞄,可是除了青木屏风之外,就连林枭的人影都看不见。

  齐陵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什么都没说,再次将房门关上,韩剑虽然无比担心林枭的安危,可如今见他这幅模样,也真的没有胆量闯进去看看。

  他想着最近这些时日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谢家,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愿那些人能安分些,不然......

  因为又想到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韩剑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高照,今年的夏天实在是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