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客流量大, 包子六点多就卖光了。
老人把一个木牌挂在玻璃门上。
【包子没了,明天再来吧。】
接着走到钱匣处,把100和50的纸币全拿出来, 理好放进衣兜里。
这些都是大钱, 老人从不让它们在钱匣里过夜, 不安全。每天都会拿回家, 攒够了就存到银行里。
最后翻开账本, 记录今天的收支情况。
以上这些是老人每天关门前都要做的事。
全部做完,已经晚上七点多。
正准备关门回家, 三个男人开门进来。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 老人直觉不对。
“今天的包子没有了, 想吃什么明天再来。”
柜台正巧挡住老人下垂的手,她慢慢把钱从兜里掏出来, 扔在地上, 用脚踢到柜台下方跟地面的空隙里。
“奶奶, 我们没钱吃饭了,你给我们点钱好不好?”混混头子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 问的极为真诚。。
老人顿时明白对方的来意,她一把老骨头, 岂是三个壮小伙的对手:“你们要多少?”
“你有多少?”
老人抽出钱匣,放在柜台上:“都拿走吧。”
林林总总加起来还没200块钱。
混混头子把嘴里的烟扔在地上, 一脚碾死:“你打发要饭花子呢?!”
他们连续踩点一个星期, 确定这家包子铺就老太婆一个人看着。
顾琊是他的孙子,只有周末才回来。
这个时间, 早就回学校了。
老人极为平静:“就这些。”
混混头子从钱匣子里抓了把零钱:“这么大个包子铺一天就挣这点钱?当我傻啊!”
“真没有了。我身体不好,挣得钱都拿去买药了,这家包子铺也就勉强维持生计。”
“死老太婆, 嘴还挺硬。”
混混头子拿出一把水果刀:“识相点把钱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话刚落,一道身影猛地冲进来。不过几招便将他按在柜台上。
顾琊飞快扫了眼柜台后的老人,见她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上次不该放过你们。就该把你们全宰了!”
顾琊此刻真的动了杀人的念头。
另外两个小弟见此,立刻朝顾琊扑上来。
顾琊被迫将他放开,防守身后。
报完警的蔺毓也冲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奶奶的安全。
“我已经报警了!不想吃牢饭就赶紧走!”
三个人愣住,似乎在思考蔺毓话的真假。
不管真假,还是先走为好。
“入室抢劫还想走?”顾琊笑出声,眼神很疯狂,“想得美!”
说完就朝三个人冲了上去。
一拳一脚都带着不要命的狠劲儿。
蔺毓头一次看见顾琊这么生气,没有犹豫,帮他一起打。
五个人在包子铺打成一团。
顾琊不要命,对方也只能被迫不要命。
双方都挂了彩。
顾琊下手太狠,蔺毓怕他真把人揍死,一个劲儿地看他。
也就一个分神的功夫,打红眼的混混头子抄起地上的水果刀,朝蔺毓刺去。
等蔺毓察觉时,水果刀已经离他不过咫尺。正对着他的心脏。
突然,一股力量将他向后拽。
顾琊将蔺毓护在怀里,手臂紧紧搂住他。
原本该扎在蔺毓身上的水果刀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刀片全部没入,染着血的刀尖从另一端出来,扎了个对穿。
鲜血喷在蔺毓脸上,温热的痕迹缓缓滑落。
蔺毓张开嘴巴,却怎样也出不了声。
他甚至都不敢看。
“我没事。”
极力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传来。
蔺毓缓缓扭过头,看到了已被鲜血染红的手臂。
见了血,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其中一个小弟反应极快:“快跑!!”
警笛声拦住他们的去路。
-
蔺毓扶着老人等在手术室外:“奶奶您别担心,顾琊肯定没事。您别担心。”
老人满脸泪水:“怪我,都怪我。我要把钱全给他们,就不会出这事了。”
送他们来医院的警察见老人情绪不稳定,也没急着做笔录,碰了碰蔺毓:“有手机号吗?”
蔺毓点头。
“告诉我一下,我明天联系你做笔录。”
蔺毓念出一串数字:“是我的,您随时打电话。”
警察点点头,转身走了。
手术结束。
医生告之手术结果:“万幸没伤到神经,不然他这条胳膊就废了。”
听到医生的话,蔺毓终于哭出声。
医生身后,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局部麻醉,顾琊还醒着。
看着走廊里哭得一个比一个凶的一老一小:“都别哭了,医生不是说没事。”
蔺毓抹了把眼泪,走到床边蹲下:“我……”
哽咽声打断了后面的话。
顾琊拍拍他的头:“我睡一会,你照顾好奶奶。”
说不出话的蔺毓小鸡啄米般点头。
顾琊是被伤口疼醒的。麻药劲一过,伤口从内到外的疼。
“奶奶,您就回家休息吧。睡一觉再来,您看您眼里的红血丝。”蔺毓正在劝固执的老人。
“崽崽还没醒呢。”
“他就是睡着了。这样吧,您先回家,等他醒了我就给您打电话。”
“我再等等。”
顾琊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奶奶。”
一大一小齐刷刷看向病床。
“你醒了!”蔺毓几步走到床边,“伤口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琊均摇头。
“崽崽饿了吧,奶奶去给你买好吃的!”老人同样很激动。
顾琊又摇了摇头:“奶奶您回家休息吧。这有蔺毓,还有医生跟护士,没事的。”
见老人还是拒绝,顾琊又补了句:“别让我担心。”
这次语气严肃很多。
老人这次听话了,试探地问:“那奶奶中午来看你?”
顾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四十二:“下午四点来,敢早来我就生气。”
老人:“哦。”
蔺毓将老人送到出租车上,告诉了司机位置,等看不到车影,才转身回医院。
顾琊正站在病房门口,东张西望。
“怎么出来了?”
“厕所在哪?”
蔺毓指指右侧:“这边,我带你去。”
似乎是猜到他要说什么,顾琊先一步把话说了:“谢谢跟对不起都不用说了。我不替你挡下这刀,你现在就躺在停尸房了。我也没受什么大伤,别说那些矫情的话。”
已经连小作文都准备好的蔺毓把话咽下去。
“有时候双重人格的治愈并不一定是真的治愈。因为另一个人格可能消失,也可能是在休眠。”
说话声顺着虚掩的门传出来。
顾琊猛地停住。
蔺毓不解:“怎么了?”
顾琊“嘘!”一声,表情急躁又期待。
“他还在身体里,只是不再出来,也没有意识。遇到合适的契机,会再次被唤醒。也可能一辈子休眠。前者就不算被治愈,后者就比较幸运了。”
顾琊连门都没敲,非常无理地推开门:“所以我的另一个人格还在对不对?!”
说这话的是第一次给顾琊催眠的心理医生。他来给女儿送饭,无意中聊起了这个话题。
对方也认出了顾琊。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我更倾向于他真的消失了。”
医生并没有计较他的无理行为,而是耐心解释:“一个人格的存在,必定会留下痕迹。我给你催眠的时候,没发现丁点痕迹。”
“其实跟有另一个人格相比,我更倾向于没有,一切是你的错觉。只是你当时太笃定,我没那么说。”
“你是不是搞错了?没有第二人格啊?”
顾琊想起他去看另一个心理医生时,对方说的话。
难道,真的没有吗?
是他搞错了。
顾琊开始怀疑自己。
“打扰您了。”顾琊深鞠一躬,离开心理咨询室。
蔺毓能听懂他们的对话,但又不太明白。
双重人格?
消失?
这都是什么啊。
看着前面失魂落魄的人,蔺毓断断续续地问:“你说的,双重人格,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