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心理咨询室里。
“你说你是双重人格?”
医生看着面前身材高挑的少年,语气里带着惊讶。
顾琊认真点头。
“可是,”医生面露困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别人告诉你,还是……”
“因为我就是那个后出现的人格。”
拥有他的记忆,知道他的存在。
医生听完这话,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你想取代他?”
她上学的时候接触过双重甚至多重人格的人。
不同人格之间彼此抱有敌意,都想把其他人格杀死,独占身体。十有八九都是如此。
“我不想!”
顾琊答的毫不犹豫。
从没想过。
医生被他坚决态度弄的一愣。
顾琊说明来意:“他已经四天没出现了,以前从没出现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出来?”整理
医生没急着给答案,而是继续询问:“他知道你的存在么?”
顾琊摇头。
“也就是说,你知道他,但他不知道你。”
捋清楚这层关系,医生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契机下出现的?”
“升高中的那个暑假,有人欺负他。”
其他的顾琊不欲多说,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办法让他出来?”
“你这种情况应该需要催眠。这里只能做简单的心理咨询和疏导。”
医生抬手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地址和一串号码。
“这是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那里咨询。”
顾琊垂目望着薄如蝉翼的纸,没接。
许久后,他轻声问:“我去那里一定会得到结果,对吗?”
无论好坏。
女医生点头:“不出意外,是的。”
顾琊把纸小心叠好塞进兜里,迈开步子朝医院外走去。
再等等。
或许再过几天他就自己出来了。
有时候,跟确切的结果比起来,未知更能让人心安。
刚出医院门口,“一只大黑耗子”呲溜一下蹿到眼前。
“大黑耗子”蔺毓把人仔仔细细检查一番:“你来医院做什么?哪里不舒服?”
蔺毓越想越不放心,就一直等在外面,见人出来,第一时间冲上去。
顾琊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写着三个字——有事么?
“我要去买包子,看你进了医院,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哪儿不舒服?”
顾琊没吭声。
脸色状态也很正常,着实不像生病的。
蔺毓沉默几秒,又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是奶奶……”
“没有。”顾琊打断。
他不想说,蔺毓也不再追问,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要回包子铺,正好咱俩一起。”
“我不想跟你一起,”顾琊毫不掩饰释放敌意,“离我远点。”
蔺毓:“……”
怕不是属刺猬的。
有道是烈女怕缠郎。
跟心防重的人交朋友,就得发挥不要脸精神。
抬脚跟上。
看着少年颀长的背影,蔺毓再次走神。
他承认自己的出现影响了顾琊本来的生活。不然很多事情不会如此,或者不会发生。
但这种影响绝不是关键节点的影响。
更不会影响人生轨迹和脾气秉性。
所以他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毓边走边思考,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咚—”
直直撞在顾琊后背上。
蔺毓向后弹了一步,捂着撞疼的鼻子,不明所以地看向顾琊。
正巧顾琊也在看他。
极为不耐地问:“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十字路口,红灯。
顾琊停他没停,追尾了。
搞清楚状况的蔺毓理由充分:“我去买包子,咱俩这叫顺路。”
话出口的瞬间,蔺毓明显看到了对方咬后槽牙的动作。
“那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顾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眼里闪着讽刺的笑:“你配说这句话?”
蔺毓:“……”
是不怎么配。
红灯只剩5秒。
“我没心情陪你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想干什么痛快点。”
听明白话里的意思,蔺毓一阵无力:“我没耍你,也不是什么恶趣味。我就是意识到以前做错了,想跟你道歉,想弥补。”
顾琊:“可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因为他没资格。
因为受到伤害的不是他。
撂下这话,顾琊头也不回地离开。
蔺毓原地站了几秒,小跑追上:“我愿意等你亲口说原谅我。”
因为我已经做好要一生保护你的准备。
余光看了身边人一眼,顾琊语气淡淡地说:“祝你好运。”
“谢谢!”蔺毓蹬鼻子上脸,“我会好好努力的!”
顾琊走的更快。
离包子铺还有一段距离,老远就看到站在门口四下张望的老人。
蔺毓拼命挥手,嘴角快咧到耳朵边。
“奶奶!”
顾琊不满皱眉:“别瞎叫。”
“尊老爱幼。我这声奶奶只是个称呼,跟你的不一样。”
非常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老人主动迎上来,眼里写满担心,问顾琊:“去哪了,一上午没见到人。”
“我……”
顾琊不知道如何回答。
突然,肩膀传来一阵重量。
顾琊侧头看去。
一只手轻轻搭在上面。皮肤白皙,手背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圆筒状指甲剪的很整齐。
视线上移,是一双带笑的眼眸。
只听蔺毓说谎不打草稿:“我让崽崽帮我辅导功课,他去我家了。没跟您说,让您担心了。”
没等老人说什么,顾琊先炸毛,威胁:“再叫一声试试?”
毫无求生欲的蔺毓从善如流:“崽崽。”
发音准确、吐字清晰。
顾琊举起拳头:“再叫。”
“……”蔺毓认怂,“奶奶我要四个胡萝卜羊肉包子。”
老人被他们俩逗笑,不由得感慨:“这是崽崽第一次去朋友家。”
顾琊下意识否认:“不……”
是朋友。
刚说了一个字,话茬被蔺毓截断:“有一就有二,我以后也会常来的。”
老人更加开心:“天天来都行。爱吃胡萝卜羊肉馅的包子是吧,等着,奶奶这就给你拿去。”
“奶奶这么开心,别说扫她兴的话。”等老人转过身,蔺毓悄声说。
顾琊朝他伸出手:“先给钱。”
蔺毓:“……”
不扫奶奶的兴,扫我的是吧。
2011年,手机支付还没开始流行,走哪都得带现金。
蔺毓掏出一张五块的纸币:“不用找,我还来呢。”
“也不用给奶奶,就当是你的私房钱了。以后我买包子养你。”
最后那句是蔺毓脑抽加的。
毫不意外被顾琊怼了:“嘴不想要就缝上。”
蔺毓立马做了一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吃饱喝足并刷了一波存在感,蔺毓起身告辞:“奶奶我走了,明天还来!”
包子铺离二中不是很远,下午上完课到晚自习前有一小时的吃饭时间,可以吃食堂,也可以去外面吃。
老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对旁边的顾琊道:“快送送。”
孙子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懂事礼貌还帅气,老人别提多开心了。
勉为其难送到门口,顾琊站在台阶上,极不走心地吐出两个字:“慢走。”
蔺毓:“……”
还能再敷衍点么。
次日早上吃饭时,蔺俊峰掏出100块钱给蔺谨。
“我今天送你哥去学校,让你妈送你。”
平时都是蔺俊峰送他,正好顺路,没必要让陈诗镜特意送。
蔺毓本想说“我打车去,”撞上蔺谨愤怒不满的目光,把话咽回肚子。
“都那么大了,自己打车去。”陈诗镜不知怎么想的,“我没去过小毓的学校,正好跟着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蔺谨一百个不愿意坐上出租车。蔺毓则在蔺俊峰和陈诗镜的陪同下前往学校。
学校南门口挤满学生,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副驾驶上的陈诗镜好奇张望:“都在看什么呢。”
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搭话。
蔺毓当然知道大家在看什么。
学校每月月底都会举办考试,并将所有学生的成绩贴在南门两侧的墙壁上。
红纸黑子,一大溜,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下了车,蔺毓打开后备箱准备搬东西。
在一堆讨论声中,有几道声音格外清晰。
“顾琊又考了年级第一!”
“他成绩也太稳定了,次次都是第一,甩第二名60多分。而且每次总分都能上700。”
课程还没学完,考试是分科考。相比一张卷的理综,分科肯定会容易一些。
“咱们学校成绩最稳定的两个,顾琊和蔺毓。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
蔺毓拿行李箱的手一顿。
虽说是实话,但多少有点扎心。
同样听到的蔺俊峰脸色一阴,像做了丢人事一样,快步走进学校。
跟脸上无光的蔺俊峰相反,陈诗镜则像获得了什么殊荣一般,走到蔺毓跟前,声音比平时高了两三分:“蔺毓,来,阿姨帮你拿。”
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讨论的声音一滞。
刚刚说“蔺毓发挥稳定次次倒一”的女同学四下查看,终于在一辆私家车的车屁股处的蔺毓。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蔺毓抬头冲女生温柔一笑:“我考了多少分?人太多,挤不进去。”
哪怕是倒一,二三百分还是有的吧。
蔺毓这样想着。
女生被这抹笑晃花了眼,回头看看,再把头转过来。
“10分。”
“……”蔺毓,“我是说总分。”
不是单科。
“就是总分。”
蔺毓:“……”
很好,这说明他的进步空间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