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真回眸一看, 见是蒙鸿。

  蒙鸿走上前来,揽了红衣男子的肩, “聂兄, 咱兄弟二人多日不见,楼上坐着叙叙可好啊。”也不管人乐不乐意,直接推着往楼上去了。

  大厅里很快又恢复原先的样子, 该说笑的说笑,该吃喝的吃喝。

  那两个少年看着二人走上楼,在原地愣了片刻, 黛青色衣服的少年找这间酒楼的伙计问方才帮他们解围的男子为何人, 伙计便说是这间酒楼的老板, 名叫蒙鸿。

  蒙鸿?少年面上掠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平静, 拉着另外一个少年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位置。

  却说蒙真这边,看着蒙鸿与那个咄咄逼人的男子上了楼, 心想, 这蒙鸿还真是八面玲珑,三言两语便将一场僵局解了。

  “来, 喝酒,今晚咱们一醉方休。”桌上一名同窗举杯相邀,大家热情高涨, 纷纷端起酒盏,把酒言欢。

  宴席一直到亥时中才结束,蒙真头昏脑胀,回家后直接就倒下睡了。

  再次睁开眼, 天光大亮。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恍惚了好一阵, 才缓过神来,随后想起昨晚郑夫子说今天早上不上课,大家下午来书院即可。

  蒙真由下人伺候着洗漱过,之后用了早饭准备到书房里看书时,阿青过来禀:“老爷,柳员外来访。”

  柳员外?这又是哪一个,蒙真顺着原主记忆搜刮一番,愣是没找着有关柳员外的一星半点。

  阿青在旁边提醒:“老爷,就是崔媒婆给二少爷说亲的那个柳员外。”

  蒙真这下便明白了,之前崔媒婆说了好几次,蒙鸿都避而不见,敢情今日这柳员外亲自登门说来了。

  他从自己院门出来,一直来到大门外,见门阶下立着一老二少,那两个小的正是昨晚行香楼里受欺辱的那两个少年。

  蒙真脑子尚未转过弯来,柳员外上前道:“蒙老爷,今日柳某携子贸然来访,还请不要见怪。”

  蒙真立马就明白了,这两个少年是柳员外家的,忙道:“哪里,”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柳员外,请!”

  几人来到蒙真屋里,蒙真叫下人奉上茶水,从大门口到屋里的这一段路上,他已经将柳员外为何突然来访想了个大概。

  昨日蒙鸿帮柳家郎解围,柳家郎应是打听到了蒙鸿的情况,今日才由他爹领着前来向蒙鸿道谢。

  果不其然,柳员外吃了半盏茶后,开口道:“昨日犬子与同窗在外面吃饭,回家后与我说他表弟因弄脏了人的衣服受人言语奚落,多亏令郎蒙鸿出手相助他们才得以解脱,柳某一家感激涕零,今日特备薄礼前来,以表谢意。”

  柳员外对身旁立着的一少年使个眼色,少年忙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放于蒙真跟前的桌子上,之后对蒙真作了一礼。

  蒙真看了一眼礼物,说:“柳员外客气。”柳员外微微一笑,四下看了看,问:“令郎呢,可在家里?”

  昨晚从行香楼回来后,蒙真倒头就睡下了,今早起来蒙鸿并未来他这里,是以他并不知晓这会子人是否在家里。

  他让阿青到蒙鸿屋里看看,很快阿青就跑了回来,禀说:“老爷,二爷屋里的人说,二爷自昨日晌午出去便再没回来,他们也不知二爷去了哪里。”

  “不在家里?”柳员外面上平静,倒不觉意外,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交给蒙真,“蒙老爷,明日是老夫寿辰,这是请帖,还请蒙兄与鸿贤侄务必前来。”

  蒙真接下请帖,心里却不大情愿,推脱道:“实在是抱歉,明日学里有考试,我不好请假,怕是难以赴宴,便让蒙鸿一人去罢,还请柳员外海涵。”

  柳员外倒不强人所难,笑道:“无妨,蒙兄安心考试就是,抽空咱们再聚也是一样。只是蒙兄这把年岁依然知而好学,倒叫柳某佩服,又让柳某惭愧。”说着装模作样摇了摇头,似是对自己有所不满。

  早先他就有所耳闻,蒙府老爷本是个不学无术的,突然有一天跑书院读起书来了,当时他还纳闷,这人一把年岁不在家里享清福,怎地跑去受读书那岔罪了。

  来之前他还专门打听了下蒙真的读书情况,得知人考过此次县试后,很是惊讶,看来此人并非外界所传的一草包嘛,倒是有那么两下子。

  如今见着真人,也不似传闻中那么不堪,倒叫人心生好意,不觉生厌。

  蒙真跟着笑了笑,没说什么。

  柳员外在这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言说自己家里还有些事,不便久留,便起身走了。蒙真看了眼留在案桌上的请柬,仔细收起,抱着书本读起书来。

  直到用过晌午饭,蒙真也没等到蒙鸿来,他没在家歇晌,叫阿青驾了马车往书院去了。

  午后的书院,静谧而安祥,偶有几声鸟语,为本就闲适的午后添了几分明媚轻快。

  蒙真坐在书院的小树林里,闭目打坐的同时,一边默背文章。阿青躺在他身侧,晒着舒服的太阳,很快就瞌睡过去。

  阳光就这么暖暖照拂着,主仆二人一坐一卧,在阳光香草的浸润下,度过了一个闲适安谧的午后。

  渐渐地书院里响起了脚步声,学生们陆续进入学里,蒙真睁开眼,在阿青身上拍了拍,起身背着书箧走掉了。

  阿青坐起身子,揉揉眼睛,茫然看了一阵,想着自己又不读书,不必跟着去,便又卧进草地里梦周公去了。

  下午课依旧是做文章,蒙真在这方面已经十分纯熟,书写起来并不觉费力。下午课罢,他并未在学里逗留,而是快速赶回家,然而蒙鸿仍旧未归。

  草草用罢晚饭,他坐在灯下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差不多到了亥时,蒙鸿摇摇晃晃跌撞进来,身上沾了一股子浓烈的酒气。

  蒙真赶紧起身扶住他,心下惊忧:“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把自己喝成这样。”话刚说完,蒙鸿“哇”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蒙真忙叫人进来收拾干净,而后扶着蒙鸿床沿边坐着,看他脸蛋红扑扑的,伸手一摸还很烫。

  蒙鸿醉糊涂了,凑他爹跟前看了又看,眯着眼傻笑道:“爹,你怎么两个头啊,晃的我头疼。”

  蒙真知他是醉酒眼花的缘故,并不做理会,蒙鸿头晕的厉害,支坐不住,一个仰身,栽倒在床上。

  嘴上却说个不停:“我的爹,你从哪里来的啊,说实话,不要骗我,我有火眼金睛,你骗不过我。”

  起初蒙真没听懂他这话何意,想着他醉酒胡言乱语,可转念一想,他好似又明白了。他想起系统与他说的话,蒙鸿与他一样,也是从别的世界而来,想不到这小子喝醉了还惦念着他的身份,突然就有心捉弄,说:“你爹我从天上来,将来还回天上去。”

  蒙鸿哼哼哼笑了好几下:“爹是神仙吗,怎么飞天上去了。爹,我给你说,我从地上来,回不去了。呵呵,爹要去哪里,带上我呗,我长得帅惹人爱,给爹还能长脸,呵呵……”

  果然是醉糊涂了,说的话蒙真一句也听不懂,蒙真推了推他,见他一动不动,心想,柳员外给的请帖今晚大概是送不出了,但愿明早起来蒙鸿能转清醒,不要耽误了柳员外的寿辰才好。

  “爹,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了。”蒙鸿又开始胡言乱语,“爹,爹……”

  他“爹爹爹”喊了好几声,蒙真才说:“你喝醉了,少说些吧,待会儿阿青给你端醒酒汤来,你喝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蒙鸿挣扎着坐起,凑到他爹跟前,“我没喝醉,他们都倒下了,就我一人还好好的。爹,你还没说,你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快说呗。”

  蒙真推开他,说:“柳员外给你送了张请帖,邀你明日前去参加他的寿宴。”

  “柳员外,哪个柳员外?”蒙鸿眯瞪着眼,看上去傻愣傻愣的,“他给我送请帖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莫非他看我钱财多贪我钱财,那可不行,钱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可不能给他。”

  “他要你给他做女婿。”蒙真故意说。

  蒙鸿又开始傻笑了:“呵呵,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要我做他女婿,要我做女婿的多了去了,你儿子我是个抢手货,我呢,要娶个漂亮的老婆,温柔体贴,可不能像大嫂那样,不然遭人笑话,呵呵……”

  蒙真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忙唤阿青端醒酒汤来,阿青应了一声,很快端着汤碗小跑过来。

  蒙真接过汤碗,喂到蒙鸿嘴边,“来,把这个喝了,好好睡上一觉,柳员外的事明天再说。”

  蒙鸿倒还听话,一碗汤水喝了个精光。可是喝下去没多久,他“哇”的一声又全给吐了。

  蒙真看着地上的一滩污水,眉头皱起,叫阿青来收拾干净,蒙鸿则扯着他喋喋不休,“爹,我头好疼,你快给我看看,怎么这么疼。”

  蒙真拉他起来,说:“我送你到你屋里睡一觉,你头就不疼了。”

  蒙鸿一下子挣脱开,说:“我不去,我就睡在这里。”然后倒在床上,恁凭蒙真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动。

  蒙真拿他没办法,只得依了他,给他脱了衣服鞋袜,盖好被子,由他睡去。

  只是蒙鸿睡着了也不安生,胡言乱语个不停,蒙真听了半天也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便不再管他,自己找了个屋子也歇着去了。

  翌日,蒙真天不亮就爬起了床,洗漱完后他进到自己屋里,见蒙鸿还在睡梦中,便又退了出来。

  他将阿青叫到跟前,将昨日柳员外留的请帖交给他,“待会儿蒙鸿醒了,你将这个给他,说是柳员外今日寿辰,要他务必前去。”

  阿青接过,问:“老爷呢,自己一人去学里吗?”

  蒙真道:“我随便找个人送我过去,要是蒙鸿问起柳员外为何请他赴宴,你便说前日晚上他在行香楼替两个少年人解围,其中一个正是柳员外家的,柳员外为表谢意,特地下请帖一份,邀他前去参加他的寿宴。”

  说到这里,蒙真停顿一下,才又道,“如果蒙鸿问你别的,你只说不知,切勿多言。”

  阿青点了点头,又问:“如果二少爷一直不醒呢。”

  蒙真抬头看了眼天,朝阳初升,霞光万丈,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

  “哪里有那么多瞌睡,他若不醒,时辰到了,你叫他起来便是。”

  阿青忙应了声是,做自己的事去了。

  蒙真用罢早饭,随便叫了一个小厮赶马车送他去了书院。

  书院里,学生们正在早读,他放下书箧,从中掏出一本书来,也加入早读队列中。

  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却说蒙鸿这边,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聒喊,但是他的脑袋实在太闷沉了,掀了掀眼皮掀不动,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二少爷,二爷……”眼见太阳爬了老高,阿青喊了几遍都没能将蒙鸿从睡梦中叫醒,心里一边抱怨这人睡得怎么比猪还死,一边扯着嗓子在人耳边大喇叭似的重重喊了一声。

  这么一嗓子吼,便是头死猪也该醒过来了。蒙鸿揉揉眼睛,坐起来的时候头还是有些晕,他看清身边站着的是阿青时,不免嗔了一句:“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都给你叫聋了。”

  阿青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老爷走之前交待,要小的时辰一到就把您叫醒,可是小的叫了您好多遍您都不醒,所以才在您耳边大大喊了一声,小的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二少爷也不能怪我不是。”

  蒙鸿本来头就疼,又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顿时来了不耐,摆摆手道:“你不要吵了,我头好疼。”

  他穿好衣服下了地,这才发现自己在他爹屋里,转过头与阿青道:“我昨晚睡这儿的?我爹呢?”

  阿青回道:“是的二少爷,昨晚您喝醉了,非要宿在老爷房里,老爷拿您没办法,只得应同了您。可怜老爷一大把年纪,跟小的在一个屋里挤了一夜。呜呜……”他以袖掩面,竟装模作样似要哭出来。

  蒙鸿一听他哭更加不耐了:“哎呀,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什么重话。”他抬腿往前迈了一步,头还是有些晕。

  阿青记着先前老爷交待的话,赶紧拿了请帖递到蒙鸿手里,“二少爷,这个给你,老爷他要您去参加柳员外的生辰宴……”然后巴拉巴拉将蒙真的话一字不落给复述了一遍。

  蒙鸿听得懵懵懂懂,他帮人解围只是尽一个酒楼老板应有的责任,毕竟谁都不愿客人在自家店里吵闹打骂,况那个咄咄逼人的男子是他认识之人,他出手相助不过举手之劳,怎么倒叫柳员外惦念上了。

  柳员外,他脑袋虽晕沉,思路却清晰,这人该不会就是崔媒婆给他说亲的那个吧。

  蒙鸿带着满肚子疑惑看向阿青,阿青被他看的不自在,心说,二少爷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让你去的,是你爹让你去的,他想着老爷说的切勿多言的话,张了好几次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最后将目光挪向屋子外,“二少爷,时候不早了,您快收拾收拾过去罢,别耽误了柳员外的寿辰。”

  蒙鸿手里握着那张请帖,仿佛一件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最后呼了口气,算了,还是去罢,不过就是吃顿席,还能去了命不成?怕什么!

  蒙鸿从他爹屋里出来,准备去他屋里换身衣衫,这还没出院门呢,就被蒙清一脚踩进来挡住了去路,“二弟,你怎么在这里?爹呢?”

  蒙清一连串蹦出两个问题,蒙鸿有气无力道:“我昨晚醉了酒,歇在了爹这里,爹这会儿不在,学里去了。”

  说完他便迈开步走,却又被蒙清拦下,“二弟,你手里拿的什么?”

  蒙清盯着蒙鸿手里的请帖,蒙鸿便拿给他看,“柳员外今日寿辰,邀我前去赴宴,我去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蒙清的眉毛先是一皱,随后又舒展开,细看时,眼里竟还有丝欢快,“二弟,正好大哥没事,不如大哥陪你一道去罢。”

  “唔,大哥还真是够闲的。”蒙鸿拍了拍自己尚有些晕沉的脑袋,“行吧,我去换件衣衫,大哥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来。”他将请帖往蒙清怀里一塞,急急走开了。

  蒙清握着那张请帖,脸上漾开春水一般的笑容,柳员外,这不正是崔媒婆给他二弟说亲的那个柳家吗。

  蒙鸿与柳家二姑娘,上一世两人可是夫妻,这几天他正想着怎么撮合二人见上一面,谁知今日机会就主动找上门来了,一想到他们郎才女貌要在今日相会,蒙清心里好一阵欢喜。

  他不自觉笑了两下,像个大傻子一样,倒比自己成亲还要激动欢喜。

  过了不大会儿,蒙鸿换了身衣衫过来,蒙清见人着了件葡萄紫的窄袖圆领衫,其上绣有花鸟鱼纹案,装扮的干净利落,叫人赏心悦目,眼前一亮。

  “嘿,不错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长的还不赖。”蒙清在人身上拍了拍,引着往门外走。

  蒙鸿瞥了他一眼,心说,什么叫以前没发现,那是你眼瞎,本公子一直都好看呢。

  兄弟二人肩并着肩,一道出了蒙府的门。

  *

  傍晚时候,蒙真下学回到家,阿青正在院子里无所事事,不知发着哪门子呆。

  蒙真放下书箧,问阿青蒙鸿今日去柳员外家没,阿青说去了,跟大少爷一块儿去的,只是尚未回来。

  蒙清也去了?蒙真愣了一瞬,不明白他去干什么,看着时候尚早,便坐在房里看起书来,等到用罢晚饭,一直到亥时,蒙清和蒙鸿方才回来。

  二人走进蒙真屋里,齐齐叫了声爹,蒙真问他们怎么回来这么晚。蒙清看了蒙鸿一眼,意思是要他说。

  蒙鸿便道:“柳员外非要留我们吃杯茶,所以便回来晚了。”

  蒙清却没个好脸色,哼一声:“那你茶吃完了吗,说跑就跑,一点规矩都没有。”

  蒙鸿立马恼了他一眼,嫌他话多。

  蒙真看他俩这架势,像是刚吵了一架,怎么感觉都憋着一团气似的。

  “怎么了?”他问,“柳员外的寿宴不尽兴吗?”

  蒙清依旧气呼呼的,将问题甩给蒙鸿,“让他说。”

  蒙鸿也没个好气,头歪向别处,并不想接他的话。他原想着柳员外请他不过是因为感谢他帮他儿解围一事,想着宴席结束就回来了,可等到天黑宾客们都走完了,柳员外却独独将他们留下,说什么大恩不言谢,留下吃一杯茶水再走也不迟。

  其实,这吃茶水只是托词,看蒙鸿却是真。

  这事还得从崔媒婆给两家说亲开始说起。

  香河县有户柳姓人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到了柳员外这一辈,手里积攒了不少银钱。说起这柳员外,人年轻时候很是有抱负,试图在科举上走出一条道来。

  然事与愿违,柳员外一直从少年考到壮年,半分功名也没挨上,渐渐地就泄了气,正好家里有些闲钱,他不想在科举上浪费心力,便捐了个员外的官职闲赋在家。

  柳员外今年四十有八,膝下有两女一子,长女嫁给了本地一秀才,柳员外盼着秀才公早日考取举人,可秀才公考了三次也没考上,柳员外渐渐就有所失望了。

  这举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上的,他自己连个秀才都不是,还妄想别人考举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女婿家并不宽裕,女婿考科举砸进去不少银子,家里只出不进,便是座山也该吃空了。

  为此,柳员外没少接济大女儿家,心里却后悔的不行,如果当初不是自己非要找一个读书人做女婿,大女儿也就不会嫁给这个穷酸秀才,婚后日子也就不会过的这般辛苦。

  大女儿育有一子一女,便是劝人和离,这会子怕也是于济无补,不如就让他们得过且过去吧,大不了他时常接济着便是。

  有了大女儿非读书人不嫁的教训,到了二女儿的婚事上时,柳员外择婿对象便不再那么狭隘了,世人为功名争破了头,可得偿所愿的又几何呢。

  蹉跎了岁月不说,还连累家人受累受苦,那可真就得不偿失。读书人不行,那商人有钱人总该行。

  本朝不似往朝,商人地位有了很大的提升。以往朝代都是士农工商,本朝说一句“士商工农”也不为过。

  商人地位仅次于读书人,但凡家里有些闲钱,谁还用辛辛苦苦读书科举,花钱捐个官职就是,虽说大多时候是个员外这样的闲职,那也好过没有强,出去那么走一遭谁人敢不敬。

  所以在崔媒婆前来说亲时,他特地嘱托不要穷书生,只要对方品行好有钱又有貌,他们家玥儿嫁过去不受苦受累就好。

  崔媒婆便给他说了蒙家。说起这蒙家,那可是他们香河县出了名的有钱人,家里行粮食生意,县城和京城都有他们的产业,家里可谓是富得流油。

  被说亲对象是蒙家老二蒙鸿,与他们家玥儿同龄,听说这小子不仅能说会道,还生了副好相貌,品性也是俱佳。

  柳员外被崔媒婆说的天花乱坠,心想,这么好的小伙子啥时候安排见上一面,可等的黄花菜都凉了也不见对方回个话,原来这小子压根就不想娶啊。

  柳员外多有气忿,不过一顽劣之徒,自得个什么,他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他们家玥儿还不想嫁他呢。

  本来这亲事柳员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可前天晚上他儿子从行香楼回来跟他说,自己跟表弟在行香楼受人言语欺辱时,一个名叫蒙鸿的男子替他们解了围,且那男子正是崔媒婆给他二姐说亲的那个。

  柳员外听了思想立马有了转变,之前一直没机会见着蒙家老二,正好借此次他儿被解围之事前往蒙家走一遭,一来为表感谢,二来见一见蒙鸿那小子。

  只是事与愿违,他昨日带着儿子前来,恰逢蒙鸿不在家他没能见着,便留了一封请帖给蒙鸿他爹,要蒙鸿今日务必来参加他的寿宴。

  寿宴这日他光顾着宴客吃酒,倒怠慢了蒙家兄弟,等到宴席结束后,他又将人留下,吃杯茶水以表招待不周。

  茶水由柳玥儿奉上,蒙鸿如坐针毡,平日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此刻跟铁锈住了一样,语无伦次,不知所言。

  偏偏这时候他大哥嫌油锅里的油滋的不够响烈,可劲儿往里面加油添柴,蒙鸿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遍,早知今日来是为给他撮合亲事,他就不来了,至少不应该跟蒙清一起来。

  “柳员外,您可真是好福气,养的闺女知书达礼,我们家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攀上你们这么一门好亲事。”

  这是他大哥当时说的话,简直就是崔媒婆附体,不得不说为了他的婚事,他大哥可谓是心思费尽,平日里不善言辞的一个人,愣是对着柳员外说了不少恭维的话,连带着把他也夸了个遍。

  “哈哈哈,蒙贤侄此话甚合我意,改日咱们两家把庚贴一换,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是,我亦是这个意思,柳员外如果没意见的话,我明日便托媒人将庚贴送来,如此我们也少了一桩心思。”

  “哎嘿嘿,好好好,就按蒙贤侄说的来。”

  蒙清与柳员外二人一唱一和,在一片笑谈声中就将蒙鸿与柳玥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期间蒙鸿多次以眼神示意他哥,叫他少说两句,赶紧回家去。蒙清却视而不见,反而说的更加起劲。蒙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柳家。

  蒙清追着出来,回府的路上不停数落蒙鸿,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以后怕是再找不上柳姑娘这么好的。

  蒙鸿不以为意,找不上便找不上,他还不乐意找呢。

  二人就这么堵着气回到府上,一进大门蒙鸿便往自己院里去,却被蒙清拉着来到他爹跟前。



  蒙鸿简单说了几句在柳员外家的事,以头疼身上不舒服为由别了他爹往自己院里去。

  蒙真也没留他,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以后不要饮太多的酒。从他兄弟二人一进门,屋里就被一股酒气所充斥,窗户关着,气味久散不去。

  “爹,您就这么惯着他,看把他惯成什么样了。”蒙鸿去后,蒙清忍不住抱怨一句。

  “行了,你也回去歇着罢。”蒙真挥挥手,不想听他的牢骚。

  蒙清气呼呼呼哧一声,转身走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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