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彦博看见顾延川,快步上前,“乐安,发生什么事了?”

  顾延川看到杜彦博内心很心虚,本想着等宅子弄完搬出之后,再通知杜彦博此时,哪里想到这里碰到了杜彦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杜彦博不想两个人有隔阂,决定还是把话题挑开,“听说乐安已经找好了宅子?”

  顾延川眼睛瞬间变得圆溜,结巴着问道:“师兄、师兄知道了?”

  “你来府衙办事,哪里有不透风的事情,有人识得你,自然会告知与我。”

  “师兄,本想等宅子弄好了,再告诉你。可还是被你知道了。”

  站在一旁被两人忽略的木匠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说顾老板,你这牌匾是摘不摘?”

  “你带我去看看。”

  杜彦博把顾延川拉倒一边询问道:“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顾延川点点头,解释道:“那木匠准备摘牌匾之时,来了对母女,哭喊着这是他们的宅子,若是摘了牌子,便准备一头撞死在外墙上。我准备过去看看。”

  “我与你一起!”

  顾延川刚想拒绝,杜彦博紧接了一句,“乐安莫要与我生疏了。”

  听此话,顾延川也不好拒绝,带着杜彦博一道前往朱宅。

  到了之后,果然门口坐着一对母女,那老母亲哭得呼天喊地,而女儿则是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那天杀的!竟然把我们家的宅子卖了!那天杀的!不得好死啊!!哎呦呦,这让我这老太婆和闺女怎么活哦?!”老婆婆一边哭喊着,一边拍着腿,老泪纵横。

  顾延川下了马车,忙上前询问,“老嬷嬷,你先别哭,你先进屋子,把事情讲与我听。”

  老妇人看了看顾延川,停下哭喊声,“你是买了宅子之人?”

  “是。是我买的。”

  那老妇人一拍腿,囔囔道:“那你也不是啥好人!啊哟,坏人当道啊!”

  顾延川自认为自身修养不错,哪里见过这种仗势,蛮不讲理。还是一旁的杜彦博看不下去,上前说道:“老嬷嬷,是非真相,本官自会替你判断。你坐在这里也是无事于补,何不坐下说个清楚?”

  “你、你是官大人?”老妇人一把抱住杜彦博的腿,喊道:“大人啊!你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

  在杜彦博的劝导下,大伙终于进了宅子,在大厅里做了下来。

  那老妇人的女儿似是怕生的狠,一直躲在老妇人的身后。而那妇人则是喋喋不休地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宅子的确是李元是这个宅子的男主人家,只不过他是入赘朱家。所以这家牌匾写得是“朱府”。

  朱家老爷子在世时,也是个做生意的,穿街走巷,攒了一辈子的钱买了一个庄子和一个宅子。可惜朱老夫人没能给朱老爷子生个儿子。朱老夫人也让朱老爷子纳妾,但是夫妻两人感情甚好,朱老爷子不愿纳妾,所以最后决定就给独女招个女婿。

  朱老爷子那时候家底还是不错,看来看去,选了一个考中秀才的李元。李元这人家境一般,但人却是眼高手低,总想着自己才华横溢,迟早有一天一脚蹬天。朱老爷子本来对李元不是很满意,但李元这个人外貌不错,嘴巴又甜,没怎么与外男交流过的朱家小姐,哪里抵挡着住。朱老爷子没有法子,最后妥协同意了。

  朱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李元表现还是挺好的,对着朱小姐也是嘘寒问暖,慢慢地大家也放宽了心,有些家里的经济事项放给了李元。李元手里有钱了,心思更加不放在科举之上了,而是与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一起吃喝玩乐,但这时还不敢过于胆大。

  可哪里想到,朱老爷子过世之后,李元变本加厉。而朱小姐也管不住自己的丈夫,每日以泪洗面。李元吃喝玩乐也就算了,最近一段时间竟然还迷上了赌博。

  赌博这事十玩九输,最后李元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还是朱老妇人筹集了一大笔钱终于还完了,可谓是耗尽家财,只留下这个宅子和一个庄园。好在朱老爷子防着李元一手,没有把庄园的事情告诉李元。所以估计这次李元又是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就把想法打到了宅子的上面。拿到宅子的钱之后,便想着该拿的钱都拿到手了,就逃跑了。

  听完了朱老夫人的话之后,顾延川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宅子是自己花钱买来了,虽然手续也是按照正常流程进行的,这宅子也的确是属于自己的,但是看到这对母女,从道德层面来说,自己收了这房子却是不好。杜彦博看了眼顾延川进退两难的情况,安慰道:“朱老夫人,你先别急。本官先派人去追拿李元以及钱财,具体事项等捉拿李元归案再定断。”

  民敬官,听到杜彦博的话,朱老夫人心里如有了一定海神针似的,从椅子上跳下来,下跪在杜面前,磕头谢恩。

  若不是为了顾延川,这些民间纠纷本不应该杜彦博处理,但既然这涉及到了乐安,杜彦博绝对也不会袖手旁观。

  由于杜彦博的督促,府衙里负责治安的官员做事效率一下子就高了不少。在城门口,码头处都张贴了李元的画像,并协同了下属的各个县区合作。没过几日,就在三清府下属的一个县城的码头抓到了正要乘船逃跑的李元以及他在外面养的姘头。

  杜彦博让衙差把朱老夫人母女一起带到了府衙,并通知了顾延川一道过来旁听。

  当朱老夫人见到跪在地上的李元,不顾礼节,扑上去用力捶打在李元身上,“你这杀千刀的!怎么会做出如此畜生之事?你把宅子卖了,至我与欢儿于何地!”

  李元哪里是和善之人,自不会由得朱老夫人捶打,一把推开了她,狂吼道:“难道那房子没有我的份吗?我怎么不能卖了!”接着手指朱小姐,“还有你!!我都到而立之年了,没有一女半儿!还不允许我纳个妾!你是不是想让我断子绝孙?”

  听到这番话,朱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你这个畜生啊!自你与欢儿成亲以来,你吃的,穿的,读书用的,哪样不是我朱家拿出来了?本就是入赘我朱家,哪能生个外姓人继承我家家财!”

  说完之后,两人便互相咒骂起来。

  幸亏杜彦博及时到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朱老夫人,从李元身上还搜出来三千五百两的银子,还有一百两已经被他们花了。我与顾老板也商量过了,若你要银子的,可以把剩余银两补与你,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宅子,那便归还银两。”杜彦博事先已经征求了顾延川的意见,顾延川出于道德责任,便提出了这个意见。

  朱老夫人跪在地上磕头,颤抖着指着李元,“杜大人,老身只想问一声,这个畜生怎么判刑?”

  “朱老夫人,李元将入狱三年,并事后归还花完的银两。”

  “谢谢大人为民做主啊!”说完,朱老夫人拉着朱小姐磕了三个响头,接着道:“杜大人,老身想与顾老板单独商量一些事情,不知道可否?”

  杜彦博点点头,并示意下属带着他们进入了内厅之中。

  朱老夫人走到顾延川跟前,弯腰鞠了一躬。顾延川忙搭手扶起她,“老夫人,在下受不起你的礼。”

  “顾公子如何受不起?老身知杜大人所提方案,自是你的意思。”朱老夫人能够跟着朱老爷创造这么大一份家业,哪里是等闲的老太太。接着她紧接说,“其实我早已经发现那畜生有此心思,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其实,老爷子离世之前,在乡下也给我们留了宅子。此次,我带着小女便是去探一下情况,那边家族之人尚在,还算有些照顾。”

  “老夫人的意思是?”

  “这宅子我想既然已经卖与顾公子,说明这宅子与你有缘。小女性格内向,我打算带着小女去乡下居住。”

  “那多谢老夫人成全了。”老夫人的深谋远虑让顾延川感到敬佩。

  顾延川刚想拱手,朱老夫人伸手抬住了顾延川的礼,“但老身还有个不请之请,不知道顾公子是否需要庄园?或者顾公子朋友需要。这庄园离老宅子太远,不好管理。我打算一道卖了,得些银两去乡下多买几亩田,收些租,过过日子。”

  顾延川一听竟然还有庄园,这自己的酿酒事业似乎可以开展了,眼睛似乎都快冒光了,但还是忍住了满心的欢喜,稳住声音问道:“不知道庄园在哪里?可否带我去看一看,若是可以,我倒是很有意愿。”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今天事情太多,明日顾公子可否有空?”

  “好!”

  虽然这次插曲给顾延川带了一些麻烦,但幸得杜彦博的帮助,事情圆满解决,且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所以一高兴的顾延川便邀请了杜彦博去酒家吃了一顿。

  饭桌上。

  顾延川端起酒杯,“师兄,这次多谢你帮忙,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小弟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乐安,你我何须说这种客气话。难道如果我遇到了这问题,你就会袖手旁观吗?”杜彦博磨着杯子,只是浅浅尝了尝酒。

  顾延川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起来,激动道:“若是师兄有难,只要能救助师兄,就是让我抽皮剥骨,我也不喊一声疼!”

  杜彦博看着激情满满的顾延川,低下头盈盈一笑,“只望乐安与我情谊能如今日所讲这般。”

  两人这次吃得也算欢畅,虽然此时的酒就是酿起来的,度数不算高,但顾延川并不善酒,几杯下肚之后,早就昏昏沉沉,嘴吐胡话了。

  杜彦博拍了拍顾延川的脸蛋,轻声唤道:“乐安,乐安。”

  “嗯?额,呵呵,是杜师兄啊!”

  一看就是醉了,杜彦博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拉,一抱,便把顾延川背到了背上。

  听着顾延川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师兄,我们、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一起、一起游山玩水,吃遍美食。呵呵呵...”

  杜彦博心中触动满满,顾延川少年心性,纯真不过,这是自己最了解不过的,却为了父亲的几句话,与他疏远,苦了自己,也伤害了乐安。

  杜彦博托着顾延川,对着已经昏睡的顾延川缓缓道来,“乐安,若是有一日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定放下所有,陪你一起仗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