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长廊拐角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正是顾思明。
他举起双手，慢慢朝钟奕走来，唇角噎着一抹无奈的笑， “钟警卫， 别这么大火气，我什么武器都没带。”
黎遥看着空手出现的顾思明，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这人脑子坏了吗？
看这样子， 应该是主人格才对， 怎么自己送上门来……
顾思明像是看出了黎遥脸上的疑惑，嘴边的笑意收敛， 低声道：“抱歉， 刚刚没出去救你。”
他的副人格都快疯了， 可他还是将人压了下去，他没有钟奕能操控芯片的手段，出现在那么多精神病人面前，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不过就算钟奕最后将人救了下来， 他还是不放心。
他知道钟奕放黎遥出来是因为他， 一次不成功，要是来第二次呢？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还不如直接遂了钟奕的意思。
顾思明看向黎遥颈间白色的绷带，刚想出口问什么， 却脸色一变， 双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他勉强扶着墙撑着身子， 看向旁边直接将电击棍打在他身上的钟奕， 有气无力地开口：“钟警卫， 你还真是不客气。”
钟奕没给顾思明跟黎遥聊天的机会，直接将人电倒了。
黎遥看着地下室整整齐齐倒地的三个人，神色复杂，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被夹在这两拨人中间，处处受制于人，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这个副本是不是快结束了？】
系统调出最终的任务面板——最终任务：制止暴动，让医院恢复正常秩序，即可通关。
系统安慰黎遥，【按照这个趋势，的确快了。】
黎遥已经将求救的信息发出去了，只要救援队上来，阻止医院的暴动，这里自然会被外界接管，恢复正常。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地处偏僻，迟迟没见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黎遥垂下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心，兀自出神。
一回来，钟奕就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也帮他细细清洗干净，态度也一如往常，可黎遥还是察觉到了一丝紧绷的气氛，特别是在总监控室，五人都在的时候，这感觉尤为明显。
“过来。”钟奕看向角落里呆呆站着的黎遥，淡声道。
黎遥乖乖走了过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给你换个绷带。”钟奕打开手里的医药箱，“顺便给伤口上点药。”
之前又流血了。
这场景非常熟悉，黎遥看着椅子上的钟奕，没有太多犹豫，就坐进了对方怀里，还不忘仰头，闭着眼，小声道：“你轻点，疼。”
钟奕看着姿势熟练的黎遥，扶着人的腰调整了一下坐姿，才淡淡嗯了一声。
这场景，尽数落在地上已经清醒的顾思明眼里。
黎遥真的太乖了，明明钟奕之前还将人丢进了精神病人堆中，下一秒，就能心软地原谅人，还坐在对方腿上，仰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颈项，让钟奕给处理伤口。
这全然信赖的模样，真的很碍眼。
顾思明将头靠在墙上，看着相拥而坐的两个人，笑了笑，“钟警卫，我记得，黎遥一开始并不是归你负责的吧？”
见到钟奕之后，他想起了很多关于这个人的细节。
对方权利的确很大，可一直都在合理的范围内，直到黎遥出现，钟奕才频繁插手负一楼的事情，还将B102病人的押送权转到自己手中，掌握着黎遥的一举一动。
要知道，他也关注着负一楼，只不过没有直接出面，钟奕这样做，相当于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没有这场暴动，他也迟早会查到这人身上。
他不信，以钟奕的心性，在医院蛰伏这么久，会在刚看到黎遥，就不惜暴露身份来跟人接触。
除非，有什么事情吸引了钟奕的兴趣。
钟奕替人换上干净的绷带，抬眼看向地上的顾思明，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顾思明看着被钟奕困在怀里的黎遥，嗤笑一声，“你接近黎遥，从来都是有目的的。”
甚至，钟奕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黎遥调查员的身份，也猜到了医院会发生暴动，才会保护黎遥，因为想借着黎遥的手，将这件事暴露出去，自己则是做个无辜的警卫，逃之夭夭。
黎遥听着顾思明的话，脑袋懵懵的。
钟奕一开始就在蓄意接近他？
黎遥原本以为，是他主动寻求钟奕的庇护，原来，一切都在钟奕的掌控之中吗？
顾思明看着钟奕渐渐沉下去的脸色，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畅快，他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你应该在时刻关注黎遥的动向吧？最中心的那几个监控，全是黎遥日常的活动路线，就连转弯的死角你都设置了摄像头。”
黎遥顺着顾思明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监控画面映照出来的都是他熟悉的场景。
在这里，他总共就去过这几个地方，上面甚至连他待过一晚的禁闭室也囊括其中。
黎遥脸色白了白，他突然想起钟奕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原来，这话还有这一层意思吗？
钟奕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放在黎遥腰间的手也渐渐圈紧，以一个近乎占有的姿态，将人抱在怀里，他看着地上狼狈的顾思明，冷笑一声，“你将他放到负一楼那种地方，我当然要保证他的安全。”
所以黎遥现在属于他，而顾思明只能当他的阶下囚。
顾思明看着对方近乎挑衅的动作，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钟奕，你口口声声说着保护他，可刚刚也是你将黎遥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饶有兴味地端详着钟奕的表情，“让我猜猜你怎么这么矛盾。”
他垂眼，看着地上明显又受了新伤的威尔跟谢修，啧了声，“不会是黎遥想将他们放走，被你发现，明明很生气，你却对这种事毫无办法，甚至发现自己想事事迁就黎遥，几乎成为对方的一条狗，心里不愿意承认，才将人赶走的吧？”
这话说出来后，直播间弹幕一下炸开了锅。
【卧槽，我现在怀疑顾思明是不是窝藏在我们直播间，他怎么这么聪明！】
【这主人格真的绝了，从这么点小细节就几乎将黎遥跟钟奕之间发生的事猜的一清二楚，难怪黎遥之前也逃不过他的算计。】
【就算他这个时候五花大绑被扔在地上，也掩盖不了这该死的魅力！我投他一票！】
【喂喂，楼上都冷静点，你们忘了这两只坏狗害老婆之前差点被人欺负，哪能这么轻易就原谅的！还有钟奕，我原本可看好他的，没想到他也是个嘴硬的傻狗，活该没老婆！】
【就是就是！】
其实不光观众惊讶于顾思明的聪明，黎遥也很吃惊。
他还不明白，顾思明为什么要故意激怒钟奕……
顾思明像是没看到钟奕愈发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你自己都没发现你陷进去了吧？不然你不会在今天被黎遥欺负的时候，在那么多病人面前，暴露你能用芯片控制人的事实。”
这世上不存在神迹，众目睽睽之下，钟奕能隔空让人抽搐倒地，还不止用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件事根本藏不住。
他院长的身份肯定会被挖出来，在钟奕出面救下黎遥的那一刻，就不存在说能单纯以警卫的身份逃离法律的制裁。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聪明反被聪明误。”顾思明看着钟奕怀中被人护得严严实实的黎遥，嘴角的笑充满嘲讽，“明明最舍不得伤害他的人就是你，偏偏还不死心地为了证明你那虚假的自尊，将人扔出去，最后自己去收拾烂摊子，你说你可不可笑？”
话音刚落，钟奕就直接拿起手边的医药箱，狠狠扔向顾思明的脸。
好在顾思明反应及时，医药箱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可顾思明逃得了这次，却逃不过钟奕紧随而来的拳脚。
做了这么久警卫的钟奕当然知道打哪里最疼，专挑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下手，一声声的闷响厚重敦实，钟奕甚至还直接给了顾思明脸上一拳，拎着他的衣领，厉声道：“来，继续说。”
大有他敢说，钟奕就能继续打的架势。
黎遥看着顾思明嘴角不断渗出的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思明是不要命了吗？偏偏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故意惹恼钟奕！
就在他期盼顾思明能识相点闭嘴的时候，对方竟然不怕死地继续开口。
“你可以打死我，但是，救援队应该已经快到了，昨天晚上下了大雨，延缓了行程，可就算再慢，他们现在应该也会在半个小时内赶到。”
顾思明声音都微弱很多，可唇角的弧度半分不减，反而笑的愈来愈放肆，“我知道你打算带着黎遥逃走，可是我忘了告诉你，我将这里还有负二楼的事情，告诉了其他病人，想必，现在他们应该都围过来了。”
钟奕应该打算趁着救援队过来，在这里最混乱的时候，带着黎遥悄无声息地离开，毕竟医院发生这么大的事，消失几个人很正常。
可是，他不会让人如愿。
说话太多，顾思明咳嗽一声，唇边溢出的血迹越来越多，可他依旧笑的很开心，“而你控制芯片的方式，应该没办法一次电击那么多人吧？”
早在钟奕抱着人从人群中离开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规律。
钟奕脸色果然变了，他看了眼监控，果然有不少人证穿过负一楼，朝着负二楼而来。
他低咒一声，狠狠踹了顾思明腹部一脚，“你找死！”
顾思明痛得身子都蜷缩了起来，额上全是冷汗，可他仍然没有放副人格出来，疼的声音都在打颤，“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自己逃跑，抑或，将他们引开，给黎遥创造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监控室里寂静一瞬，只剩下顾思明被打后抑制不住的紊乱呼吸。
黎遥呆呆地看着监控，精神病院最外面一层已经围上了很多身穿制服的警察，可负二楼门口同样聚集了许多精神病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他们会比救援队更快到达负一楼。
所有人内心都清楚这一点。
钟奕没有办法带着黎遥这个累赘离开，如果他足够聪明，当然应该选择前者，自己逃跑。
黎遥手脚发冷，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钟奕看去。
两人目光相接，黎遥看着对方深邃的眉眼，一如既往地读不懂他的心思。
他也不想去猜了，扯了扯嘴角，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钟奕，你先跑，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对我怎么样。”
可谁都知道这是谎话，黎遥刚出现在主楼就成为大家的攻击目标，钟奕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那么多人将黎遥带走，要是抓到黎遥，下场可能比钟奕更惨。
在救援队到来之前，这些精神病人能给黎遥带来最致命的威胁。
黎遥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不想再被抛弃了。
钟奕定定看着黎遥，可能是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事情，对方手指无措地抓着衣服下摆，纤细的指尖边缘都绷出了一圈惨白的软肉，可偏偏脸上强装镇定，说着一些让人听了就恼火的话。
“我说过，不会再发生之前的那种事。”钟奕拿起电击棍，另一只手却将黎遥紧拽衣服的手指掰开，“我不会再丢下你。”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我把他们引开，你看准机会，自己跑。”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钟奕离开，总监控室清醒的只剩下黎遥跟顾思明，威尔跟谢修已经完全昏死了过去。
他下意识就想上前给他们解绑，却被顾思明阻止，“不用白费工夫。”
他靠在墙上，唇边的鲜血从嘴角溢到下巴上，气息都有些微弱，可见钟奕是下了死手。
顾思明给钟奕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对方不可能会给他留活路。
不过，从他纵容黎遥往外发出求救报告的那一瞬，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顾思明看着黎遥想碰他，却一副不敢的样子，唇角弯了弯，“钟奕不知道你是玩家的事。”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神态间甚至有种，这是我跟你专属的小秘密似的得意。
副本之间是会有联系的，钟奕只专注于这个小小的精神病院，从来不关注外界，倒让他捡了空子，觉醒了自我意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黎遥的真正身份。
要是钟奕知道，不可能会被他这些话诓住。
“你的通关条件不是存活吧？我猜猜，应该跟医院这场暴动有关。”顾思明的主人格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一下就猜出了黎遥的主线。
黎遥给他割开了手腕上的绳索，让人说话不至于那么费劲。
顾思明看着黎遥手上不属于这个副本的刀，皱了皱眉，“钟奕应该也看到了，他反应过来是迟早的事。”
不过他说完又顿了顿，“不过，你应该快通关了吧？”
“要是没有也没关系，我让宁尘去接的救援队，要是被抓住，你就找他，他很聪明，会想办法保护你，直到通关。”
顾思明像是在交代后事，这语气让黎遥红了眼眶，他嘴唇嗫喏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看着对方运筹帷幄的样子，喃喃道：“要是钟奕自己跑了呢？”
那顾思明说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们都会死在蜂拥而至的精神病人手下。
顾思明像是没想到黎遥会问出这种问题，想笑，却剧烈咳嗽起来，唇间溢出更多鲜血，黎遥慌忙想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只见顾思明静静看着他，柔声道：“不会的。”
他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可能发生的情景，用自己代入钟奕，发现，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毫不犹豫，用自己的死，给黎遥搏出一条生路。
钟奕亦然。
顾思明感受着唇边一直想给他将血擦干净的手指，还是忍不住，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黎遥的指尖，“现在可以走了，不要从一楼出去，那里人很多，你走楼梯，一直到顶楼，锁上阳台的门，等底下混乱结束，再出来。”
说完，他看了眼监控，推了推黎遥的肩膀，“就是现在，走。”
黎遥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出负二楼，没听到顾思明在他身后轻声说出的两个字。
“抱歉。”
之前没有出去救你。
*
因为救援队的到来，整个精神病院陷入了更为混乱的境地，尖叫，嘶吼，反抗，每个人都歇斯底里，病人们像是被刺激到了极致，不顾一切，充满攻击性。
黎遥在钟奕跟顾思明对峙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墙上的监控，捋清了医院的结构，现在脑海中自动为他挑选出了一条最合适的，往上的求生道路。
路上也碰到过一两个病人，不过都让他用系统兑换的道具活了下来。
黎遥到了顶楼，锁好门，他被头顶的阳光刺的差点流出泪来。
这里依旧一片静谧，空中花园的绿叶在风中摇曳，阳光落在上面，竟然有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不过，身后的敲门声很快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黎遥，开门。”钟奕的声音传来，带着很浓重的喘息，听起来应该是受了伤。
系统立马出声：【别开，救援队已经到了，只要再撑一会，你就能通关，这里npc的死活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将钟奕放进来，会生出更多的变数。
顾思明也说过，钟奕极有可能也猜出了黎遥玩家的身份，这个节点，黎遥还是安稳通关为上。
黎遥听着系统的警告，白着脸看向阳台紧锁的门，一时没动。
门外的敲门声也顿了顿，最后，钟奕低声说了一句，“黎遥，有人追我，我流了很多血。”
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
黎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看着门外只是衣服乱了一点的钟奕，后退一步，“你骗我……”
钟奕身上其实有很多血，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的，他手上的电击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沾满鲜血的木刺，配上对方深邃淡漠的眉眼，就像是从尸堆里杀出来的魔鬼，血腥又暴力。
黎遥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跑，目标正是之前的花园迷宫。
里面很多岔路，能让他安心躲到副本结束。
他慌不择路地到处跑，可却能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如影随影，钟奕比他更熟悉这个花园迷宫。
可是渐渐的，脚步声变远了，黎遥以为自己将人甩开了，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园中心处的长椅附近，他心下一松，刚想走过去，却在对面另外一个出口处发现了缓步而来的钟奕。
对方像是丝毫不惊讶在这里看到他，将身上带血的警服脱掉，随手扔到一边的灌木丛，再自顾自地在长椅上坐下，朝黎遥招了招手，脸上是跟之前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过来。”
黎遥垂在身旁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乖乖朝钟奕走了过去。
刚走近，就被钟奕一把搂着腰，抱进了怀里。
钟奕将脸埋在他的颈项，感受着鼻尖熟悉的温软气息，心中那股戾气才勉强压了下去，“为什么要跑？”
他其实有机会脱身的，可他又担心黎遥太笨，万一运气不好撞上什么棘手的病人，他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于是，他又回负二楼去找人，在监控里，发现黎遥往天台走了。
可是，这小没良心的竟然将门锁了，还不给他开门。
钟奕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从黎遥颈间抬头，看着怀里此时异常听话的黎遥，又问了一遍，“跑什么？”
黎遥闻着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垂下眸子，很诚实地回答：“你的样子吓到我了。”
他都不敢想象钟奕手里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以至于脱掉衣服，身上的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钟奕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心底下意识想的是，幸亏他脱警服的时候将手擦了擦，不然这小东西会不会都不让他抱？
“那不给我开门，是担心我会对你下手？”钟奕手搭在黎遥的腰上，指尖轻轻摩挲两下，“这么胆小，那怎么还是给我开门了呢？”
黎遥抿了抿唇，没回答他的话。
在听到钟奕说自己流了很多血的时候，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一下就打开了门栓，他都没回过神。
钟奕见他沉默，嘴角的弧度大了些，低头，跟人额头相抵，“就跟那个故事里一样，白兔还是给坏狼开了门，是吗？”
底下警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很多混乱的哭喊，跟两人之间温馨和谐的氛围形成一个鲜明的反差。
黎遥看着静静抱着他的钟奕，还是开了口：“你不跑吗？”
钟奕已经在人前暴露了，这个迷宫花园不可能给他提供庇护，钟奕现在的行为，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跑不掉了。”钟奕轻声道。
顾思明说的没错，从见到黎遥的那一刻，他就沦陷了，以至于在给人用水枪冲洗身体后，看着对方瑟缩的样子，破格地给人拿了毛巾擦拭。
黎遥就这样，强势又不容拒绝地，挤进了他的世界。
就算死到临头，他想的也不是跑，而是来看看黎遥，想尽力确保他的安全。
“我是不是很蠢？”钟奕俯身，吻了吻黎遥的唇角，“我要是聪明一点，现在就应该把你作为人质，跟底下的人谈判，看能不能获取一条生路。”
黎遥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突然，鼓起勇气道：“你可以这样做。”
他就快通关了，这些事情根本没关系。
他拉着人，循着之前的路，走出了花园迷宫，将口袋里一直藏着的刀递给钟奕，“你挟持我，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
钟奕看着面前的刀，怔了怔，突然抬手盖在眼睛上，微微仰头，喉结滚了滚，半晌后，才哑声道：“你真的，笨死了……”
哪有人自愿当坏人的人质的。
“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阳台的风裹挟着钟奕近乎呢喃的一句话，飞快消失，黎遥都没听清。
钟奕转身，站在天台边缘，看着底下的警察与病人，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精神病吗？我妈，就是死在这种人手下，被捅了十几刀，偏偏那人用精神病的借口，逃脱了制裁。”
那么温柔会给他讲睡前故事的人，就此横死，凶手却还逍遥法外。
“知道B107是怎么疯的吗？我干的。”
那个曾经挟持黎遥的B107，就是凶手。
为此，他刻意去学了医学的知识，在他妈出事的时间节点，按照他妈中刀的次数，尽数落在那人身上，不致命，但是刀落在身上，还是会疼。
事后，他会给人用最好的药，痊愈之后，再来一遍，就这样，将人逼成了真正的精神病。
“这里的警卫都是我特意招进来的，他们的遭遇都跟我类似，是来报仇的。”
这所精神病院的确从根源就是腐烂的，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这群人利用疾病的漏洞，将这里做为躲避法律的温床。
他努力了这么久，才成为了这里的院长，让这些人受到惩罚，还清欠的血债。
不过现在，这一切也该结束了，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而这所精神病院，在出了这种事后，也会彻底荒废。
黎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神情淡漠的钟奕，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朝人走近一步，伸手，想拉钟奕，对方却又往后退了一步，“黎遥，晚了，我没救了。”
与其被人抓住受尽折磨，他还不如选个痛快的方式。
这样，黎遥也不会受到牵连。
“不，有救！”黎遥疯狂摇头，泪水不知怎么又流了下来，他颤声道，“你先下来，事情还没那么糟。”
他想抓住钟奕，可却怕对方又像刚刚那样往后退。
钟奕看着黎遥湿淋淋的小脸，唇角扬起，“你看，你真的很容易心软，我是故意说起我妈的事情，就知道你会心疼我。”
黎遥太干净了，他也想在黎遥心底留下一个好一点的印象，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原本就那么坏。
“等会，如果他们追问你，你就说你是被我劫持的，不要说你跟我认识。”钟奕声音依旧很稳，他看向手里从未见过的刀，不知道想起什么，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算了，你可能根本不需要。”
话音刚落，天台门就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救援队已经发现了在天台的两人，而黎遥则是趁钟奕出神，冲上前想将人拉下来。
可钟奕像是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伸手，一把拉住黎遥的手，反而将人带进怀里，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扶着黎遥的后颈，低头，重重吻了上去。
钟奕吻的很凶，在黎遥口腔里横冲直撞，直到将黎遥的唇咬破，传来浓重的血腥味，他才松开黎遥。
天台边缘的风很大，将黎遥的发吹的乱糟糟的，配上湿漉漉的眼睛跟红肿的唇，就像是一个刚被人欺负过的小宠物，偏偏这个宠物还拽着坏人的衣领，力气很大，像是在挽留什么。
钟奕看着黎遥沁满水意的眸子，很认真地问了一句，“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对吗？”
黎遥呜咽一声，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疯狂点头。
钟奕看黎遥哭的这么凶，抹了抹黎遥脸上的泪，“这样也够了。”
天台的门摇摇欲坠，钟奕也一点点掰开黎遥拉着他的手，在破门的前一刻，狠狠将黎遥往后推去。
最后，黎遥视线里只剩一片被风鼓起的白色衣角，在空中划出一个饱满的弧度，消失在耀眼的晴朗日光下……
【恭喜玩家黎遥，通关C级副本——】
【山顶疯人院。】
作者有话说：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