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去陪你么?

  回到宿舍, 宋希年将行李箱推至墙边,一股脑钻进被子里, 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大魔王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居然说想我,他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宋希年窝在被子里揉脑袋,不可能不可能, 这种大老板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会喜欢我这种小屁孩。

  肯定是我刚才恶心他, 他怀恨在心,就用相同的方法以牙还牙。这也太幼稚了吧,干嘛跟小孩一般见识。

  最讨厌的是,他刚才的反应还那么深情, 那么认真,我差一点就上当了。

  宋希年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简直要被他吓死。大魔王真的是魔鬼,会张着獠牙吃小孩。

  实在憋得难受,宋希年从被子里出来大喘气。算了,现在想那些干什么,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刷几道题来得实在。

  宋希年坐在书桌前,手机在兜里震。

  年年的老公:「到宿舍了吗?」

  看到备注的称呼, 宋希年险些把手机甩出去。

  给大魔王改肉麻备注恶心他就算了, 干嘛要连自己一块恶心。

  我是疯了吗?

  「到了。」

  宋希年急忙把备注改成谢璟辰的大名,但哪怕是他的名字,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宋希年又删掉姓名, 换成了“。”的标点, 这才安心下来。

  但只要不做点什么, 脑海里还是会不断浮现出谢璟辰的影子。宋希年翻开书包,找出套最难的物理试卷,一整晚废寝忘食。

  *

  第二天,宋希年是从桌上醒来的。

  他简单洗了个脸,早饭都没吃就急忙赶到教室。

  以前宋希年来得早,到班里还有时间背几十个单词。但今天霍远都到了,他才姗姗来迟。

  霍远伸手在宋希年眼前晃了晃,“你这是咋了?黑眼圈这么严重?”

  “没事,昨晚没睡好。”见老师还没到,宋希年晕沉沉趴在桌上补觉。

  霍远放低声音,惊悚又怀疑,“年哥,你不会是想你老公了吧?”

  昨晚被题海苦苦折磨的宋希年,好不容易才忘掉那点事,被霍远提及,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乱跳。

  他按住心口,额头还垫在胳膊上,“没有。”

  “可是,年哥你耳朵都红了。”

  “我热。”宋希年扇了扇风。

  “但是今天这么冷,你怎么还热?”

  还没到采暖期,教室也就十度左右。

  “而且,你脖子也红了。”

  “你看你看,脸也开始红了。”

  宋希年忍无可忍,咬牙从桌子上起来,“你单词背过了吗?我考你能全对吗?”

  霍远匆忙止住嘴,翻开书低头背单词。

  *

  宋希年没来得及吃早饭,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急忙往食堂跑。

  学校食堂为了减少浪费,菜品的种类并不多,去得晚了只能吃些卖不出的饭菜。

  “年哥你等等我。”霍远拉住他,“我也去。”

  “司机不来接你?”

  霍远家离学校很近,一般中午都回家。

  “你没看班级群吗?”

  “怎么了?”宋希年平时从不关注那个,群常年处于屏蔽状态。

  “食堂改造了,据说换新厨子,菜品升级,我今天特意来尝试一把。”

  “行,那走吧。”

  宋希年发现,食堂不仅仅是单纯的菜品升级,连内部都重新装修,他放假前,这里还相当破旧。

  宋希年看到窗口中的菜品,根本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一两道还能当凑巧,可橱窗里所有的菜,全都是他喜欢的口味,除了有意为之,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宋希年拖着餐碟坐在霍远的正对面。

  “我去,这太差别待遇了吧,是我不配还是怎么着?”霍远直勾勾盯着宋希年的餐碟。

  宋希年和霍远选择了相同的鸡翅,可宋希年的量却多霍远一倍,在餐碟里满得要溢出来。

  宋希年把鸡翅往他碗里夹,“都给你,这么多我也吃不下。”

  婚前协议里又没有这种要求,他干嘛非要做到这个份上。

  还总是扰乱我的心情。

  讨厌的大魔王。

  *

  临近过年,距离高考也越来越近。学校除去特殊节假日以外,月假干脆缩减到了一天。

  宋希年防止胡思乱想,放假前的两个月都不打算回家。

  月假当天,宋希年在宿舍学习,中途接到了霍远的电话,“年哥,今晚能不能放假一天?”

  “怎么了?”宋希年刚好做完一套英语模拟卷。

  “我今天过生日。”

  宋希年合上正要打开的另一份试卷,“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嗐,现在说也一样。”

  实际上,霍远曾无数次和他提到自己的生日,只不过之前说给的是假少爷,只有这次是宋希年。

  “刚被我爸骂了一顿,也没别的事,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宋希年放下笔,打开衣柜拿外套,“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请你吃饭,为你过生日。”

  *

  两个人相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宋希年本想请霍远去更好的餐厅,对方却执意要来这里。

  霍远之前见班里同学都到这里聚会,他觉得有意思,但怕宋希年嫌弃,一直没敢提。

  两个人相视而坐,宋希年把菜单递给霍远,自己则已有事为由,暂时离开饭馆。

  十分钟后,宋希年提着一个生日蛋糕回来,“大个的需要定做,怕你等不急,这个是现成的。”

  蛋糕有六寸,他们俩吃也绰绰有余。

  “今年是我不对,没记住你的生日,明年一定给你补个大的。”宋希年把蛋糕放在霍远身边,“往后的每一年,都会记得你的生日。”

  “年哥,谢谢你,这是我过得最难忘的生日。”对面霍远抹了把眼泪。

  宋希年被霍远的反应下了一跳,他想不明白,霍家在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家庭,二少爷居然会为了校门口,不到一百块钱的蛋糕高兴到痛哭流涕?

  自己为了给奶奶攒钱治病,吃不起饭的时候,也没成这样啊。

  霍远一激动,就开始给宋希年倒酒。他本想拒绝,但又不想扫了寿星的雅兴。更何况,假少爷去世后,霍远是唯一会为他流泪并祭奠他的人。

  好在啤酒度数偏低,稍微喝点也无妨。

  两个人你来我往吃到九点,宋希年为霍远唱了生日歌,许好愿望,两个人拎着剩余的两瓶酒离开饭馆。

  入冬的夜晚本该偏凉,但昏昏沉沉的宋希年并不觉得冷。

  他们沿着人工河往学校走,宋希年算不上清醒,但还是说出了他早就想问的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宋希年清楚记得假少爷对霍远的种种劣行,他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不求回报的付出。

  每个人的行为都会有目的和趋向性,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甚至只是为了一张协议或者庸俗的五百万。

  在他看来,霍远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假少爷,都不该存在这份目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霍远双手撑在桥边的栏杆处。

  “霍远,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霍远干笑两声,拉开啤酒一口气喝下半瓶,“你救过我的命,不是么?”

  这部分情节书上没提,但以宋希年对假少爷了解,他绝不是主动救人性命的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五年前,你曾把落水的我从河里救了上来。”

  按照霍远所说,当年几个富二代朋友相约去钓鱼,小时候的霍远更没主心骨,身边的人都看不起他。

  他年幼时,因为一场意外不慎呛水,便对水有极强的恐惧症,为了不受排挤,他还是硬着头皮来到河边。

  霍远战战巍巍刚架好鱼竿,不料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斜,跌入了水中。

  他永远记得,当他在水中恐惧无助~拼命呼喊时,岸边传来却是惊悚的欢呼和嘲笑声。后来是假少爷跳入水中把他救了上来,才挽回一条命。

  那时候霍远就认定,假少爷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永远的朋友。

  宋希年相信霍远的话,但他无法理解假少爷的助人行为。在他看来,假少爷绝不会热心肠,那怕是一条人命,他也不会让自己搭上风险。

  毕竟,在假少爷的视角下,霍远傻的像个笨蛋,死了才好。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是傻子,但我认为,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傻。”霍远端起啤酒一口气喝光,“有些事我不说,不是因为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说。”

  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当个傻子。

  宋希年发现,不论是哪种酒,后劲对他的影响都极大。

  他脑袋发沉,耳朵也跟着嗡嗡响。时间越来越晚,初冬的风吹得耳尖发凉,霍远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我早知道,当年是你把我推下河里的,也知道你给我的备注是霍远傻逼。”霍远的笑声带着讽刺性的意味,“这么想想,我确实挺傻逼的。”

  在他们相识的这十几年里,霍远不止一次想离开这个所谓的“朋友”。可每次决定前,他总能想到第一次见到假少爷的情景。

  小学开学第一天,因紧张害怕而尿急,险些尿裤子的霍远,被假少爷拍了拍肩膀,“一块去厕所吗?以后咱两就是好哥们。”

  在那个无助的环境下,假少爷像是一道光,给足他勇气,让他不再被孤立。

  在霍远的认知里,朋友就是一辈子,他羡慕哥哥和谢璟辰的友情,也希望能拥有这样的朋友。

  即便对方做尽恶事,那也是他的朋友,哪怕对方把自己推进河里,却也曾奋不顾身救他上岸。如果他不救,现在的自己不可能站在这里。

  “不论你怎么对我,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刺骨的风扬起仅剩几片的残破树叶,宋希年多希望没听到那些话,也知道这本与他无关,却还是因占据假少爷的身份而痛苦羞愧。

  他端起酒杯瓶,冰凉的触感从口腔到小腹,“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

  晚上十一点,谢璟辰在书房忙碌,霍城的电话打进来。

  “跟你汇报一声,你的小娇妻喝得醉醺醺的,还乱说胡话。”

  谢璟辰捏紧笔杆,“你弟又带他出去瞎混?”

  霍城被堵得哭笑不得,“老谢,我拜托你搞清楚,虽然这段期间,你的小娇妻被你调.教的乖巧听话,但以前都是他带着我弟鬼混。”

  “他在哪?”谢璟辰没心思和他争辩没营养的话。

  “被我弟拉回宿舍了。”霍城说:“放心,宿舍已经锁门了,他跑不出去。而且不吐不闹,就是偶尔喊几句你的名字。”

  霍城看戏似地咂舌,“看来,他不光喜欢你的钱,连人也不想放过。”

  谢璟辰挂断电话,迅速拨通宋希年的号码,电话那头响了十几声后才被人接通。

  “谁啊?”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宋希年醉醺醺的状态。

  “我去接你。”

  “哦,小叔叔啊。”宋希年隔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态度瞬间转变,“不许,你不许来,你永远不要来,你走!”

  “为什么?”谢璟辰脸色发沉,他并不喜欢被人拒绝。

  “想你满脑子都是你,都没心思学习了。”

  “年年,你真得醉了么?”

  “我没醉,我一点都没醉,我特别清醒,我还能走正步!”

  “你即便喝醉了,谎话也能说得流畅自如?”

  软糯的声音,隔着无线电波徐徐往谢璟辰的耳朵里传,“我说什么谎话,我从不说谎话,奶奶说不许说谎话。”

  “你说……你想我。”

  “我没有骗人,我就是想你,想你想得失眠,想得睡不着,想得学不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你,可我就是想你。”宋希年的声线,拉长了毛茸茸的尾音。

  “上次这么想的还是奶奶。”

  “你哪里来的奶奶?”

  “我有……我有奶奶,我不是孤儿,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宋希年带着啜泣声,和靠拧腿和苦肉计演出来的完全不同,是让人疼惜的颤音。

  “怪我,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奶奶。是我钱赚得不够多,是我没用,不能让奶奶住最好的病房、吃最贵的药,还因为没钱耽误了手术的最佳时间。”

  “是我的错,都是我错……”

  谢璟辰越来越不懂他的话,却有种感同身受的怜惜,像是母亲过世时的撕心裂肺。

  他永远记得那份痛楚,更舍不得宋希年伤心。

  “年年,需要我去陪你么?”

  作者有话说:

  老公心疼了。

  一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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