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这边一切都按照他的节奏在进行, 其他几位虚拟偶像的直播间里，气氛却没有节目组想的那么好。
下乡支教这种事情，本来就不适合拍进综艺, 至少目前的娱乐圈还没有谁把支教过程完整拍进节目里。
多少会有利用贫困乡村学生作秀的嫌疑，而且看点十分单一。
一开始的心酸和感慨过去之后, 弹幕都有些疲软下来。
不过节目组也不算很慌。
直播过程出现冷场是很正常的，再说他们不是还有加百列这个大杀器？
按照原先的设定，加百列会在抵达学校的第一时间就大闹一场，嫌这嫌那, 贬低学校和村子的环境, 总之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作，惹恼所有观众。
而这个时候, 费利克斯只要适时的展现出自己学识渊博、细心耐心的一面，完美的完成任务，顺便帮一把加百列, 就能彻底展现人格魅力，俘获加百列的最后一批颜粉。
只能说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直播间的观众确实被加百列那边的情况吸引了注意。
起因是一个观众在弹幕上气愤的指责节目组，为什么忽视那么多观众的要求, 死活不撤掉加百列。
“这样恶劣的虚拟偶像，别说是教导小孩子，光是看他跟那些孩子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我都担心学生们会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
这么严重的指责，引得众人十分好奇，加百列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竟然能让人气成这样, 纷纷好奇的跳转到他的频道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观众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眼看第一天才刚到傍晚，费利克斯直播间的观众却越来越少，连最基本的互动都变得时有时无起来，其他直播间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导演不由得有些着急。
其他的不说，他们可是特地给费利克斯安排了一场足以跟加百列形成强烈反差，无比吸粉的一场表演。
观众不来，这不是白费了吗？
虽说后面还有剪辑节目，但跟直播的观众比起来，只是少数。
加百列这期结束就会下线，不把他的剩余价值全部压榨出来的话，他们之前的造势就显得十分鸡肋。
导演脸色黑沉，厉声质问身旁的工作人员：“这是怎么回事？观众呢！都被加百列气跑了？”
工作人员五味杂陈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导演的问题，反而调出一段录屏递过去，说：“您自己看吧。”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被那句指责吸引过来的观众们，一开始刚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确实十分愤怒。
在看到加百列终于给学生上课，上的却不是课本里的内容，反而故意出一些刁难人的问题，看学生们回答不上来就嘲笑，即使回答上来了，也不会给以夸奖和奖励，反而不屑的轻哼：“这不过是最简单的题目！”
看到学生们一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观众恨不能直接冲进屏幕里，替乡村学生们把加百列的投放装置给拆了。
这种虚拟偶像，也配给孩子们当老师！
然而加百列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们陷入了迷惑。
下课后，校长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加百列由于是虚拟偶像，无法参与到体育课的教学，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教室的投放设备里，远远的看着学生们。
观众原以为他会很开心。
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些在他眼里又脏又傻的学生了，那个性格恶劣的加百列，恐怕会得意得跳起来。
可加百列并没有。
他让工作人员把自己搬到窗边，调低了屏幕亮度，透过漏风的老式窗户看外面的情况。
当看到那几个回答对问题的学生，被校长拉到一边，一人给了一朵小红花的时候，下意识勾起唇角，但在注意到学生们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他脸色一变，本能的上前扑住摄像头。
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遮住所有的摄像程序，慌乱了一瞬，赶紧把自己的亮度调暗。
观众们看到那些小红花都是一愣，他们知道，那是加百列亲手画完，一边嫌弃破学校连张纸都没有，一边恶劣的让校长拿来对这所学校来说十分珍贵的打印纸，疯狂打印了几十张自己的画。
这么浪费学校的资源，简直看得人火大。
关键这些画不是用来装饰学校的，他看了一眼就让村长丢掉！
观众简直要气疯了！
怎么能有人恶劣成这样！
加百列当时还小声跟村长嘀咕了一句什么，由于信号不好，投放设备上的摄像程序出了点问题，信号刚好切到现实摄像机上，他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但看加百列前面几期的表现，想也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们狠狠骂了加百列一顿。
结果他居然是让校长把小花都剪下来，送给学生们？
他刚刚在课堂上夸奖两句，难道不比事后的小红花更好？
校长显然也跟他们有同样的疑问。给孩子们一个一个送去小红花，回来时路过教室的窗口，到底还是没憋住，当着摄像头问他：“小老师，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们小红花？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要是小老师课堂上夸夸他们，他们肯定比得到小红花更高兴。
加百列明显有什么苦衷，偏偏却嘴硬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小红花？他们只不过回答对了几个最基础不过的问题。城里的孩子，幼儿园就会做这些题了！”
他说得有些夸张，但确实是事实。
城里的父母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从孩子懂事开始，就不断给他们报班学习，乡下孩子们学的这些内容，很多孩子在上低年级就全部学完，并且开始学习各科竞赛的内容。
乡下的孩子，终点可能都不及人家的起点。
加百列说起这些时，分明是跟之前一样的嘲讽语气，但莫名的，没有人再骂他过分，反而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加百列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校长一针见血的指出加百列真正的想法：“我先前跟小老师你说过，我们学校教到哪一课，不同年级的孩子都学到了哪里。小老师你问的问题，都是他们每一个人要学的下一课的知识点。这都是你特意挑的问题，不是随便问问，是不是？”
校长实在憋不住了。
学校的资助虽然重要，但他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尤其是听到小老师上课问的那些问题。别人不知道，他这个每天写教案的人却很清楚，小老师那些问题不光不是为了刁难人乱问，恰恰相反，他做足了功课，才能那么精准的掐中每一个学生的学习进度。
这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啊！
他觉得小老师太委屈了，明明是那么好一个人，却被什么剧本搞得一身骂名。
他们这地方是穷，但不做丧良心的事情！
今天在摄像头面前，他就要把事情剖明白了，给每一个人都看见！
他特意把问题抛给小老师，想让他趁着这个机会，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然而他却忘了，加百列只是一个虚拟偶像。
他的一切行为，都是被程序设定好的。
加百列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校长的说法，然而再次开口时，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口一疼：“年纪轻轻的，要什么夸奖？”
他表情惺忪，不知道想起什么，语气都十分缥缈，然而下一刻，却陡然换了个语气：“本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再捧一捧，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加百列眼里全是傲慢和讥讽，惹人厌的模样跟之前没有丝毫区别，可他望向操场上孩子们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却被观众们精准的捕捉到了。
无需任何自白，所有人都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真的很喜欢这些孩子，但因为他自己满身污名，不敢靠这些孩子太近，怕“带坏”了他们。
也怕节目给他们带来不切实际的幻想，使得本就艰难的人生路上，那些泥泞更加深浅不一。
倒不如把好人让给校长来做，他这个坏老师，就永远当一个不足为道的过客。
这一瞬间，弹幕全部清空，所有人，乃至看着录屏的导演都忍不住沉默，内心无法遏制的泛起一股心疼。
导演的感觉比观众更加强烈，因为是他亲手把加百列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孩子原本该是天上的月亮，被众多星辰捧在当中，如今却因为他的一个馊主意，低到了尘埃里，即使想要对人好，也只能假托他人之手。
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导演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决策，当初单纯看加百列是诺亚·诺里斯的作品之一，想借诺亚·诺里斯的名气来宣传节目，才选择加百列作为对照组，衬托费利克斯的人性美。
可现在看来，诺亚·诺里斯不愧是虚拟娱乐之王。
即使是被他封存的作品，加百列也比后来出现的任何一个虚拟偶像都要优秀，甚至是完美。
或许加百列身上的，才是真正的人性美？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家了！明天开始加更还债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