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怀雪的“也”是脱口而出，他没想到殷见寒的关注点这么偏。
“……我是说，绿意被送入魔窟，凛月也被送入魔窟。”
“两人又同时在春风不渡相遇，这不就巧了。”
路怀雪轻咳一声，转开视线。殷见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出乎意外，他什么都没问。
路怀雪松了一口气，道。
“绿意刚才问‘我’知不知道失踪案。她应该也认为是魔族所为。我们从魔奴的记忆中探到我们当日遇到的那位魔奴会出现在这便不是巧合。”
“明知道我们在调查，凶手为什么还在这个时候冒险抓了两名弟子？”
路怀雪首先排除掉挑衅的可能，若是挑衅，凶手没必要匆忙抹掉这里的气息。
仙门大试的宗主失踪案是早有预谋，而在那之后没有继续作案，现临时抓走两名弟子又是为何？
一个蓄谋已久，且事发半个月后才被发现。另一个显然是临时起意。
“有没有可能……同我们一起到这调查的几位宗主或者弟子便是凶手之一。”
路怀雪的假设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绿意，路怀雪不会把凛月和这件事拉上关系，可一旦联系起来。
如殷见寒所言，凛月和这件事也许没关系，但他肯定还知道些其他的。
绿意为什么肯定凛月会关注魔族的事？
凛月既然告诉他们这里有问题，可又为什么骗他们说是在柴房？
“师尊，你觉得凛月为什么说谎？”
“假设他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却又在偷偷给我们线索。”
“十大仙门会有人与魔族有勾结，那日同我们一起到春风不渡的几位宗主或门下弟子。”
“凛月装作不知道，有两个可能。第一，他真的不知道。第二，他想让那个幕后凶手以为他不知道。”
如果凛月将知道的全盘托出，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想提醒他们这里有问题，而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凶手不会当即动手。
凛月想要跟这件事撇清关系，那就是半真半假的透露。
既能引起大家的关注，也与这件事撇清关系。
路怀雪幸而没将这件事告诉其他宗门，现在几大宗门同时关注，对凶手也是一种牵制。
现在假消息放出去，凶手第一怀疑的便是凛月。所以凶手冒着风险来销毁的证据是……
路怀雪扮成的凛月。
“我们第一次到春风不渡是一起离开的。第二天我和师尊到这调查，躲进凛月的房间。对方也许来不及动手，今天又传出假消息，对方也许会借着调查线索的机会暗杀‘我’。”
路怀雪悟了。
怪不得殷见寒昨天要留下来。
原来不是信不过他，而是等着凶手自投罗网。
*
路怀雪在房间内无聊，从原主的储物戒里翻出好几个话本。
他在原世界里就爱看小说，幸好原主的储物戒应有尽有，连话本都不缺。
这个世界的话本比路怀雪原世界的小说还要猎奇刺激。
原世界里有很多不能写的剧情或者设定，这里没有诸多规矩限制，对路怀雪这种杂食党非常友好。
说来也巧。
别人在储物戒里装金山银山，宝典秘籍。原主的储物戒里的仙器法宝不少，宝典秘籍却没有，有的是数百册话本。
路怀雪觉得原主肯定和他一样，是个“不求上进”的咸鱼。
除此之外。
藏得最多的便是茶叶，原主大概是个爱喝茶之人。
这点倒和殷见寒志趣相投。
反正路怀雪对茶无感，除了在万符宗喝了点原主的茶叶，剩下的东西他没碰过。
路怀雪翻开第一个话本。
讲的是鲛人和凡人的爱情。
鲛人是鱼尾人身，成年后可以自主选择性别。
路怀雪觉得这个设定有意思，若鲛人爱上女人，便可以化作男人。若爱上的是男人，可以化作女人。
也有鲛人有很强的性别意识，他们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分化。
话本里的主角，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遇上心动之人。
他对性别意识不强，也是族群中唯一一个成年已久，却迟迟未分化的。
因为他有选择困难症。
眼看着族群中最小的鲛人都分化了，主角想着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上令他心动之人。
最后听从族人的建议，分化成男人。
鲛人遇上喜欢的人，就会上岸，鱼尾化作双。腿。
可若是求爱失败，双。腿便会再次幻化成鱼尾，他们必须回到海底。若幸运得到人类的爱意，他们便可以留在人界结婚生子。
但鲛人的生命比人类要长。
若爱人变心或者离世，不再被赋予爱意的鲛人，他们不再拥有双。腿，会重新回长出鱼尾，回到海底。
然后，用自己的一生去怀念已故的爱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有的鲛人一辈子不愿上岸。
对他们来说不管是被不被爱，他们的结局都是回到海底。当人类离去，他们要用自己的余生去缅怀短暂的过去。
这是痛苦的。
可也有鲛人认为。
短暂的人间之旅才是他们漫长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阶段。
即便那终会成为一场梦，也有无数的鲛人想要寻找那个真心之人。
主角就比较倒霉了。
他也想追求真爱。
可是他等了好久，也没遇上能让他心动之人。
上天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就在他选择分化成男人后，他遇上了怦然心动的对象。
那个对象好巧不巧也是男人。
路怀雪：“……”又是这种狗血剧情。
但又如何，他是土狗，他就爱狗血。
主角从族长那要了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他能让人类喜欢上他，便可以留在人间。
对人间充满向往的主角，自信满满地来到了人界。
选了老套的相遇剧情——英雄救美。
当然，他是救人的那个。
人类男子为了报答他，在听说他无处可去后，主动收留了他，不懂人界规矩的鲛人闹了很多笑话。
但人类从不嫌弃他，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对他特别好。
主角听自己的族人说过，当一个人爱你的时候，他的满心满眼都是你。
人类男子甚少与人相交，唯一熟识的便是主角。所以主角顺理成章的认为，人类男子肯定是喜欢他的。
于是，他表白了。
然后，他被拒绝了。
主角很难过。
他很喜欢凡界，但人类不喜欢他的话，等一个月之期到了，他就必须回到海底，做回鲛人。
离别前。
主角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人类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要你说不喜欢，我以后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会离你远远的。”
“我没有要赶你走。”
人类男子大概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可以继续住在这，我……”
“那我继续住在这，你以后会喜欢我吗？”
在主角期望的注视下，人类男子欲言又止，几次张口又将话咽了回去，最后道出二字。
“不会。”
“我知道了。”
主角转身回房。
人类没有离开，他注视着紧闭的门，等到屋子里的灯灭了，他仍旧盯着那扇门。
第二天醒来。
人类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布置的很整齐，满屋子都是鲛人族喜欢的金饰。
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如果是在阳光下，这些金色的镯子饰品定会发出闪闪的光芒。
“你喜欢这吗？”
主角走了进来。
人类疑惑地看着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
另一端系在床头上。
“我不知道你喜欢金色还是银色，但我喜欢金色。你平时从不和我计较这个，我自作主张把它换成金色，你不会生气吧？”
路怀雪“啪”的一下，合上了书。
这熟悉的既视感！
这不就是他夜里的奇怪梦境吗？
怎么会如此！
路怀雪又翻开话本，正打算继续往下看，忽见窗户边有白色的烟雾进来，没有任何味道。
大概是凶手出现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路怀雪迫不及待想要往下看。见烟雾往里飘，还是犹豫着要不要配合装一下？
路怀雪指节一松，话本掉在地上，歪头“晕”在贵妃椅上。
接着。
他听见那人的脚步声。
心里默数了十个数。
十。
九。
八。
……
三。
二。
路怀雪掀开眼皮，正打算抓住来人，来人已经先一步被擒住。
“师尊，你没走啊？”
路怀雪惊讶，不知道殷见寒从哪里冒出来的。
殷见寒揭掉他脸色的面具，听到“凛月”喊师尊，那人便反应过来上当了。
“路怀雪？”
“在。”路怀雪笑眯眯地看着他，“真没想到是顾宗主。”
“你们是故意引我上钩的！”
“是啊。”路怀雪大方承认，又反问他。
“为什么勾结魔族？”
勾结魔族？
顾宗主蹙眉。
“我没有同魔族勾结。”
这个回答令殷见寒和路怀雪感到诧异。
“那为何要掳走那些人？”
“还都是元婴期。”
顾宗主的修为在他们之上，失踪近一个多月无人将消息传出……
路怀雪很快就猜到。
“你是骗取他们的信任，让他们自愿跟你走的，所以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计划挺好的，只不过遇见凛月这个意外。
凛月和绿意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路怀雪想不通。
“将人带到哪去了？”殷见寒问。
顾宗主沉默不答。
殷见寒没追问，他可以查探顾宗主的神识。
就在此时，顾宗主忽然暴起，周身冒着黑气，唇色变成紫黑色，一掌震碎了木地板。
房子开始剧烈摇晃，屋外传来了呼叫声。
“怎么回事？”
“地动了，快跑！”
“啊！”
屋外传来几声尖叫，接着匆匆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的人从屋子里跑出。
殷见寒用术法稳住了坍塌的房子，房梁砸下，屋子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有人闯了进来。
“他没有勾结魔族，他是想将这件事嫁害给魔族，再次挑起仙魔两道的争斗。”
凛月不会术法，还顶着“路怀雪”的模样。
顾宗主见他闯进来，一把就要去抓凛月，被路怀雪先一步拦下。
“你进来做什么？”
凛月被路怀雪护在身后，低头不语，视线却直勾勾地落在顾宗主的身上。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宗主发起狠，操起木梁就往凛月身上砸，殷见寒直接施了道法术挡在路怀雪和凛月面前。木梁被无形的力道推回，朝着反向飞去。
“你闭嘴。”
凛月轻哼一声，见顾宗主发狂，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你害了这么多人，我为什么不能说？”
“你到底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坏我好事。”
顾宗主自知斗不过殷见寒，也不打算和他纠缠，一心只想手刃凛月泄愤。
他发狂地冲了过来。
几次术法攻击，都被殷见寒设的阵法反噬。
但顾宗主不管不顾，头发凌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衰败。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理智，只想毁天灭地，拉所有人一起陪葬。
“凭什么？”
“我苦寻了两百年，就差一步，差一步就能成功。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扰我！”
“啊！！！”
顾宗主歇斯底里地叫喊，哪还有半点宗主的样子，头发散乱，狼狈不已，还有点疯魔。
“为什么？”
“就差一步了。”
顾宗主又哭又笑，整个人跌在地上，三个人站在一旁等着他发泄结束，“还差一步。”
“哈哈哈哈，就差一步。”
路怀雪：“……”
他欲言又止，顾宗主这个状态，肯定也问不出什么。“师尊，将人先带回去？”
路怀雪已经变回了原身的样子，撤掉了凛月身上的术法。
还有知道此事的凛月。
他们可以从凛月开始问。
殷见寒瞧了眼坐在地上的顾宗主，并不想动手去碰他，路怀雪从那张冷淡不变的面容看出了点嫌弃之意。
“要不我来？”
殷见寒没有拒绝，路怀雪刚上前，顾宗主抬手抓去，幸而路怀雪躲得快，顾宗主扑了个空。
路怀雪摸了摸自己的脸，“好险，差点破相了。”
殷见寒：“……”
他一把拎起顾宗主，只听咔嚓一声。
路怀雪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殷见寒卸掉顾宗主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路怀雪倒吸了一口气，代入感有点强，他觉得自己的手臂都疼了一下。
顾宗主一声不吭，面色露出了尘埃落定后的麻木。
“别想一死了之。”殷见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做过的事要付出应有代价。”
哪知，听闻这句话，顾宗主忽然笑了起来。
“代价？”
“你和我说代价？”
“哈哈哈，容玉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们妄川宗倒是如出一辙的霸道。容玉做错的事，你们敢承认吗？”
“无法复活那些冤魂，就干脆抹掉他们的存在。你们能抹去所有的人记忆吗？”
“他没做错。”殷见寒眉头微微蹙起，顾宗主冷笑。
“没错？都这个时候，你们还在包庇他”
“我用那么多人命来换来的起死回生之术，我只是想复活我的小师妹，她什么也没做错，凭什么不明不白的死在秘境里？”
“她允我回来成婚，我。日日盼着，就等她回来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是我等来了什么？”
“好不容易才将小师妹的身体找回来，耗费了一百年的时间修复她的肉身。很快！很快她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顾宗主脸色爬上符文，整张脸变得可怖起来。
“活人祭。”
殷见寒蹙眉，面上划过嫌恶之色。
“没错。起死回生术便是用活人灵血筑阵，最后一个献祭的便是我自己。”
“殷见寒。这么多年，你们也在寻找起死回生之术吧？哈哈哈，现在秘法我告诉你了，你会怎么做呢？”
路怀雪看着越发疯狂的顾宗主，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他看见顾宗主脸上的爬上了符文。
起死回生之术。
献祭。
以及脸上的符文……
路怀雪仿若回到妄川宗的那个夜晚。
当时的沈星野双眸通红，脸上爬上了诡异的符文。路怀雪以为那是入魔才有的征兆。
但现在看来，符文又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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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卡在这，但是九点了先发掉。写得完我就二更，写不完明天一起更。
鲛人的故事，我暗示的够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