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吧
林默迟迟不开口。
公关部主管以为他没听到：“林先生, 我刚刚说——”
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顾明昭的怒吼打断：“出去！”
众人一愣。
“出去！”
有人反应过来，低着头快步离开，其他人跟在后面, 鱼贯而出。眨眼的功夫，诺大的办公室只剩林默和顾明昭两个人。
空气微微凝滞。
林默握着手机的手在抖, 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明昭，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尝试了好久才找回声音：“新闻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明昭坐在办公桌后晦涩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等同于默认。
林默脑子轰一下炸开，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追车的可能是顾家的仇家，竞争对手, 或是顾茹不小心得罪的什么人。
万万没想到是顾明昭！
他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顾明昭面前, 揪住他的衣领：“派车去追顾茹的人竟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明昭缓缓抬起眼, 眼底一片血红，仿佛回到了得知顾茹死讯的那个瞬间。
那是他亲妹妹，他怎么可能害她！
但谁让她不听话！
顾明昭眼底聚起痛苦, 抓住林默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小兔，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茹出车祸之后, 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我恨为什么不是我去死。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是她亲哥哥，我怎么会害她, 这只是场意外, 是意外……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
林默感到手背一片湿意。
顾明昭不断重复「你相信我」, 被彻骨的悲伤和悔恨牢牢包围，林默从来没有见过他像这一刻那么脆弱和无助。
林默的心揪了起来。
他相信顾明昭不会为了媒体所说的股份或者家产伤害顾茹。但他还是难以想象，究竟发生什么事，让顾明昭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默慢慢地半蹲在顾明昭面前，颤声问，“那是为什么？你和顾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顾明昭闭了闭眼，和顾茹生前最后的对话场景在脑海中闪现，让他血液翻涌。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哑声说：“自从爷爷去世，小茹精神就一直不太好，脾气暴躁，容易冲动，对酒精的依赖也越来越严重。出事那天，我原本跟你在画廊，接到阿超的电话说她前几天跑去参加什么泳池派对，还喝了酒，我一气之下说了她两句，她就气得打伤了阿超，开车走了。我不放心才让人在后面跟着，谁知道……”
这番话唤醒了林默的记忆。
画廊、泳池派对、喝酒……这些细节都对得上。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爷爷的死的确对顾茹影响很大，她真的会为此酗酒吗？
顾明昭眸光闪动，从座椅上滑下来跪在林默身边，紧紧将他搂住：“小兔，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那真的是场意外……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唯独你不可以怀疑我……”
林默思绪乱得很。认识顾明昭这么久，他确信对方不是那种会残害手足的人，但他接受不了顾明昭一直瞒着他。一想到顾明昭对顾茹的死因心知肚明，还装作不知情，在他面前表现出对顾茹的缅怀，林默就不寒而栗。
“我知道。”林默吸了口气，拍拍顾明昭的后背，“地上凉，起来吧。”
顾明昭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双目充血，已完全变得赤红，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紧紧拉着林默的衣服。
林默叹了口气，牵着顾明昭走进和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你现在这个状态很不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先不要想了。”
顾明昭仍拉着他的衣服：“那你呢？”
林默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我想去个地方。”
顾明昭眸光微动。他猜到林默要去哪里，低声问：“那我们宣布订婚，好不好？”
小心又渴求的语气让林默心里一紧。他闭了闭眼，一根一根松开顾明昭的手指，朝门外走去。
“小兔，答应我好不好……”
林默脚步一顿，拳头握紧又松开，隔了良久轻声说：“行，你安排吧。”
顾氏大楼外全是记者。
林默从后面的消防通道出来，坐上了停在路边的路虎。
他系好安全带，对邢磊点了下头，邢磊默不作声地踩下了油门。
一路无话，直到远离城区开到郊外，邢磊才打破沉默：“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到地方了我叫你。”
熬夜对邢磊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有点担心林默。
林默摇摇头：“我不困。”
可能是刚回国还在倒时差，林默一夜没睡也不困。而且得知这样的消息，他也根本没心思睡觉。
虽然没睡，但思维却异常清醒。
车又开出一段，两边已经不见高楼大厦，人车也逐渐稀少，林默才说：“真的是顾明昭……”
他声音很低，像是在问刑磊，又像是自言自语。虽然媒体已经爆出来，就连顾明昭自己都承认了，他还是不相信。
顾明昭竟然是间接害死顾茹的人。
邢磊看了他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默自嘲地笑了声：“有时候就算是把心挖出来摆在面前，你也不知道里头是红的还是黑的。”
回答他的是刑磊的沉默。
林默叹了口气，靠在座位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再睁开时，车已经停在了墓园门口。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下车的时候，林默甚至被阳光晃了一下眼。
他循着记忆找到了顾茹的墓碑，看着照片上的姑娘，不禁红了眼眶。
林默蹲下拿袖子在照片上擦了擦，轻声说：“对不起，这次来的匆忙，没给你带花，等下次一定补上。”
在他身后，邢磊无声地叹息。
林默又把墓碑旁几株冒头的杂草拔掉，准备站起来。就在此时，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顾茹在车祸前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准确的说是他给顾茹打的，他极力回忆通话内容，记忆也一点点变清晰。
“我公司有事，今天就不过去了。对了小兔，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叫建材商是不是叫王力？”
“我昨天跟一个客户吃饭，听他说的……我车要进隧道了，先不说了。”
林默紧紧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邢磊见他脸色不对：“怎么了？”
林默睁开眼，摆摆手，挤出一个笑：“没事，就是起猛了，有点晕。”
他最后看了眼顾茹的照片，对邢磊说：“走吧。”
时间尚早，墓园很安静。两人沿着台阶往下，邢磊瞥见林默左手仍然戴着戒指，抿紧了唇，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还要和顾明昭在一起？”
林默迈下一级台阶，轻轻「嗯」了声。
邢磊面容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他虽然喜欢林默，但这种喜欢并不是以占有为前提，只要林默过得幸福，哪怕他身边那个人不是他也无所谓。
但顾明昭不行。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林默和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在一起。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邢磊拉住林默，表情严肃地说：“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林默愣了下：“为什么？”
邢磊深深地看着他：“顾明昭这个人心思深沉，不是你能应付的了的。”
“更重要的是……”刑磊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并不爱他。”
林默垂下头，浅浅地笑了一下，忽然问：“你昨天不是问我，是信你还是信顾明昭吗？”
邢磊心里一沉。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顾明昭给他发了条信息——
【下午两点记者会，我会做出澄清，也会正式对外发布我们的婚讯。小兔，你会来吗？】
林默看了两遍，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打出了一个「好」，按下发送。
他收起手机，认真地看着邢磊，一字一字说：“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邢磊，我信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