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起来像是找事的吗?【有修改】

  人都走光了, 就连九阶妖虎都走了。

  包间陷入一片静默,凌踏浪阴鸷着站在包间内,他站了好久, 忽然拂袖,桌椅茶盘尽数被掀飞,噼里啪啦砸在地面。

  楼下几个凌家人见凌踏浪迟迟不与他们汇合, 快步来到秦玺酒楼。

  刚跨进酒楼,还没来得及开口向迎上来的伙计打听凌踏浪的去向, 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互相对视一眼,几人越过迎来的伙计,快步上楼来到包间。

  凌踏浪一身黑衣, 侧对着包间门口, 从窗户穿来的光线刺目,叫人看不清他神情, 只能从满地狼藉窥到凌踏浪心情很不好。

  自从凌少主、凌二公子出意外死去, 整个凌家就默认凌踏浪是凌家未来继承者。

  见他心情不悦, 几人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退后几步,喊道:

  “三公子?”

  凌踏浪猛然看向他们, 目光阴沉。

  几人不由又往后推了一步。

  “怕什么?我会吃了你们不成。”凌踏浪道。

  几人哪里敢应是,连忙摇头。

  凌踏浪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终于转正身体, 面对几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觉得我和容衍谁更好?”

  什么?

  几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踏浪怎么拿自己跟容家少主跟自己做对比。就算是没在容家见到容少主, 也用不着拿容衍做对比吧。

  难道是来此见月折枝, 两人因着容衍争吵起来了?

  在场几人脑子转得极快, 当即知道怎么回答了。

  “容少主怎么能与三公子比较?听说他不近人情,又刻板守旧,虽说修为确实比三公子高上那么一点,却是无法比较的。”

  凌踏浪脸色再才好看了,他转了转大指姆上的扳指,扫了一眼地面,转身就走。

  几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末了,还赔偿了桌椅茶盘,月折枝走时完全没想到凌踏浪会砸桌椅茶盘,只结了应结的那部分。

  秦玺酒楼距离容家确实如凌踏浪所说很近,不过几百米,绕过一条街就是容家大门。

  月折枝拉着容衍出了秦玺酒楼,见其他人都错愕震惊的朝他看来,终于后知后觉发觉自己不该拉着容衍。

  方才在包间内太着急容衍。

  月折枝连忙放开容衍手,只是放开时,心里还有些不舍。

  容衍见他放开,微微侧头看向月折枝,“为什么要放开?”

  月折枝自是不愿多解释,他目光九层落在容衍身上,紧紧盯着容衍,直到把容衍送到容家大门。

  “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衣服,你拿东西遮了,叫人送给我就好。”

  容衍轻轻咳嗽了一声,月折枝立刻紧张得看向他。

  “又不舒服了?”“有点。”容衍拉住月折枝衣袖,“我不是从大门出来的,我是从后们偷偷出来的,你随我从后门进去拿衣服。后门不会撞见人,你拿了,悄悄出来就好,不需要再麻烦人送出来。”

  “你不早说。”月折枝愣了一下,恨不得敲他。

  容衍抿紧唇,稀罕的有些难为情,“毕竟走后门不太——”容衍卡在这里,不说了,他转而道,“我本以为你是愿意从正门送我回容家。”

  月折枝:“”

  “走你。”月折枝推着他走。

  “什么意思?”容衍时不时听不懂月折枝的话。

  月折枝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就是给我带路。”

  “我无情道破了后,有些东西便记不太清,抱歉。”容衍解释道。

  月折枝目光一暗,他笑道:“我又没跟你计较,道什么歉。赶紧的,带路。”

  容衍闻言,目光斜月折枝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他嗯了声。

  容家盘踞在樊城东部,两人左转,穿过繁华新街,顺着容家高耸围墙一路绕到容家后山。

  容家后山一片枯败,据说以前是绞杀罪大恶极的邪修的地方。

  容衍拂开两道枯枝败叶,领着月折枝来到一扇石门前。

  后门是一扇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容家镇魔的场景,容衍运诀,破开石门禁制,推开石门。

  “走吧——”容衍话卡住了。

  石门后面站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与容衍有几分像。

  他面容俊冷,着一身白袍,袍边绣着金色蛇纹,脚踩一双白鞋,虽两鬓生有几根白发,却不影响其威严的气质,跟容衍一般高大挺拔。

  中年人见石门被打开,目光在容衍和月折枝身上走了一圈,最终落到容衍身上。

  缓缓一笑,非常和蔼道:“野够了,回来了。”

  容衍:“”

  月折枝:“”

  月折枝瞧出面前的中年人跟容衍有几分相似,他太阳穴狠狠一跳,缓缓看向容衍,传音道:“他谁呀?”

  容衍低垂下头,传音小声道:“我父亲,容等仙。”

  月折枝:“”好家伙,直接碰到个大的。

  月折枝僵住,“你不说不会碰到人吗?”

  容衍沉默几息,“失算了,下次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容等仙修为已至化神后期,两个小孩背着他偷偷用传音说话,自然被他听个一干二净。

  他收敛起笑,沉下眉目。

  “你叫什么名字?”

  月折枝收起传音,抬头一看,容等仙的目光径直盯着他。

  仿佛已经知道他就是破自己儿子无情道的罪魁祸首。

  ——其实知道也正常,容家那群小孩子早就知道了。

  容衍不顾重伤,溜出容家,容等仙少不了要去询问那群小孩子。

  一询问,自然什么都问出来了,也什么都猜出来了。

  月折枝全身一僵,寒意从脚后跟爬到背脊,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下意识靠近容衍,小声且恭敬应道:“晚辈月折枝见到容家主。”

  容衍往月折枝身边靠了点,遮住了容等仙的视线。

  容等仙不着痕迹地蹙起眉,仔细看,他蹙起的眉间还染上几分不悦。

  “进来说话。”容等仙道,他说着,收回视线,转身朝前方凉亭走去。

  月折枝看向容衍。

  容衍点了点头,道:“走。”

  “你父亲看起来好凶。”月折枝传音道,“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月折枝话音戛然而止。

  本来也不是误会,什么都是真的。

  容衍安抚道:“别怕,我在。”

  容衍嗓音异常稳重清冷,不知道是不是极度信赖容衍,月折枝有些慌乱,不知容等仙让他进来做什么的心瞬间安定了。

  他没吭声了,两人沿着鹅卵石铺城成的小道朝前方凉亭走去。

  容家内部与后山不同,郁郁葱葱,灵气充沛。

  月折枝缀在容衍身后,沿着鹅卵石小道越往凉亭走,越能感受到容家内部的祥和灵气,灵气如薄雾源源不断地缠绕在身边。

  两人走到凉亭。

  容等仙已经在前方凉亭坐下,早候在凉亭的管事已经沏好了茶,统共三杯。

  “坐吧。”容等仙道。

  月折枝看向容衍,容衍撩袍坐了下来。月折枝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

  石桌是方的,月折枝不愿坐到容等仙身旁,挑了个对面的位置。

  然而刚坐下去,月折枝就后悔了,坐到容等仙对面压力更大,活像被审的犯人。

  “别怕,我在。”容衍传音道,他推了杯茶推到月折枝面前。

  月折枝不安地坐在石凳上,他捏着手指,低垂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自我欺骗不在容家。

  “你刚才说你叫月折枝,本尊记得程尊者大弟子也叫这个名字。你是程尊者大弟子?容衍大师兄?”月折枝弱弱道:「是。」”本尊从来不为难人,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装成散修靠近历练时的容衍。”

  容等仙端起茶杯,视线打量月折枝,目光凌厉。

  月折枝骤然捏紧手指,他手指雪白修长,指尖泛红,异常漂亮,骤然捏紧,红色顿时褪去大半,透出苍白的色彩。

  “我”

  先前的预感成了真,容等仙真的知道他是害容衍无情道破得罪魁祸首。

  月折枝从未想过会面对面被受害者家长质问,他至多想到,会被容家人为难。

  脸色煞白了几分,月折枝活脱脱像个犯了死罪的犯人,他咬着唇,低着头,垂散下的额发遮住了他全部神情。

  “我是是”

  容衍忽然道:“父亲,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伤口裂开了。”

  月折枝睫毛一颤,抬头看向容衍。

  “忍——着。”容等仙气笑了,他放下茶杯。

  容衍蹙起眉头,他忽然站起身,拉起月折枝,“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

  容等仙闻言,掀起眼皮。

  月折枝看向容等仙,容等仙跟容衍连性格方面都相似,沉稳肃冷,不说话时,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不好吧。”月折枝传音道,他声音都有点抖。

  “没事。”容衍传音回道,他拉着月折枝就走。

  月折枝被他扯着就走,走到转角处,回头朝凉亭看去。

  修士五觉一向比不修仙的普通人要好很多。

  月折枝清晰看到,凉亭内,容等仙抿了口茶,重重放在石桌上。

  即便看不出容等仙情绪,月折枝也凭直觉,从重重放下这个动作中敏锐发觉对方极其不悦,只是碍于良好修养,没有发作。

  “你父亲好像很生气,我们回去吧。”月折枝拉住了容衍,站定在转角处。

  “不用理他。”容衍也回头看了眼容等仙。

  “可是”

  “他气性大。”容衍早已把月折枝纳入自己人范围,他毫不避讳道,“除了我娘亲,谁都劝不住,别去触他霉头。”

  月折枝咬了咬唇,他视线落到容衍雪白发尾,“对不起。”

  容衍知道月折枝在道什么歉,他深思熟虑一番,闷声道:“我从来没怪你,是我的错。”

  “不是,是我。”

  “折枝。”容衍忽然唤了声,“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争这个事,你对我很愧疚?”

  月折枝一怔,视线顺着雪白发丝而上,他对进容衍眼睛,然后,在容衍漆黑瞳孔中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间,月折枝以为容衍知道自己跟医灵的计谋。

  月折枝跟容衍对视了会,移开视线,他没说话了。

  主要是决定没什么话要说了。



  容衍也收回了视线,他心中沉了几分,松开手。

  月折枝手中一空,心上也空了几分。

  他抿紧唇,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碧湖前,沿着湖面上的浮桥,朝容衍住处走去。

  容衍住处就在碧湖对面,是一处极其开阔的庭院,庭院一角栽种着成片玉竹,竹影婆娑。

  遥遥见到容衍朝庭院走来,容玄机顾不得自己腿伤,一蹦一跳,跳着迎了上去。

  “表哥,你重伤不好好修养,跑哪里去了?凌三公子代表凌家来探望你,管事却怎么都找不到人,只得推托说你伤情严重,不方便见客,让他离开了。”

  “家主从管家口中得知你不在,方才找我们问你的事情,容帆那小子经不得吓,直接把月折枝和你的关系捅出去了。”

  “你恐怕要倒——月道友?!”容玄机单脚蹦得慢,待他说了一大堆,蹦到容衍面前时这才发现容衍身后还有一个人。

  月折枝只到容衍鼻尖,人又不高大壮实,走在容衍身后,被容衍挡了个严严实实,连衣角都瞧不见。

  “是我。”月折枝从容衍身后探出个头,他看了看容玄机,注意到容玄机提着左脚。

  “你是伤到左脚了吗?”

  容玄机点了点头,“有点严重,但不碍事,本来想杵拐杖,但不舒服,还不如我蹦得快。”

  月折枝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叫杵拐杖没有蹦得快。

  他低沉的心情一扫而空,从容衍身后走了出来。

  容玄机说完,这才提出一开始想说的疑问,“月道友,你怎么在这里?所以,你去见他了?”

  后面半句话是对容衍说的,他目光也随之看向容衍。

  容衍嗯了声,他示意月折枝跟他进庭院。

  “你们怎么进来的?从后门吗?行啊。”容玄机惊奇道,“真是不怕家主。”

  月折枝站定脚步,他犹豫片刻,弱弱道:“我们已经碰到家主了。”

  容玄机:“!”

  “家主没追究什么?”容玄机好惊愕道,容帆可是把他们关系都捅出去了。

  “唔。”月折枝看向容衍,没回答这句话,径直跟着容衍进了庭院。

  庭院下应当有聚灵阵,这里的灵气月折枝感觉比方才在凉亭时感觉还足,能比得上归心宗十二塔了。

  归心宗十二塔是宗内大比前一百人能去打坐修炼一年的修炼宝地,往下数,还有十一塔、十塔分对应不同的名次。

  月折枝就曾去过十二塔,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久到月折枝都记不得十二塔的位置了。

  容衍入了庭院,径直走向休息的正房,拿出自己乾坤袋,取出月折枝的衣服递给月折枝。

  衣服是归心宗宗袍,虽已破烂,却依然泛着淡淡月光。

  月折枝用神识查看了一番衣服,乾坤袖内,封印着医灵的那张有些年头的纸好端端躺在乾坤袖中。

  看来容衍并没有翻他衣服。

  月折枝心里舒了口气,他将衣服收入乾坤袋。

  “还有你的乾坤袋,我解开缠在上面的黑雾了。”容衍说着,又拉开一旁的抽屉,从放了两本书的抽屉中拿出月折枝的乾坤袋递给月折枝。

  月折枝已经放弃乾坤袋,不奢求能解开乾坤袋上的黑雾了。

  万万没想到,不奢求反而有惊喜,容衍给他解开了。

  月折枝颇为感激地接过乾坤袋,看了看乾坤袋,环绕着黑雾的场景乾坤袋已经恢复正常。

  “你怎么解开黑雾的?”月折枝激动完,就浮现疑惑。

  容衍解释道:“翻了翻容家上等心法,用神识破开的。”

  神识本就脆弱,哪有人拿来破普通乾坤袋上的黑雾的?

  没错,月道友这个乾坤袋只是一个普通的乾坤袋,并不是什么高级乾坤袋。

  同时,里面放的也是一些下品灵石、中品丹药,根本没有贵重的东西。

  月折枝半是心痛,半是无奈,道:“你解它干什么?又不值价,万一伤到神识怎么办。”

  “我知道分寸,不是伤到神识。”

  “真的没伤到?”

  “真的没有。”容衍说到此处,明显低落下来,“你不开心吗?”

  月折枝张口就要否认,既然已经解开,现在埋怨容衍也没用,何必惹得不快,浪费对方心意。

  然而,话到嘴边,月折枝硬生生改了。

  “你说呢?下次别干这种蠢事了,我觉得你好傻。”月折枝作道。

  容衍抬眸看向月折枝,看得月折枝心慌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撇开头,眼眶都红了。

  “知道了。”

  月折枝心里堵得难受,他没看容衍。

  “我送你出去吧。”容衍道,月折枝低低应了声好。

  凉亭处,管事已经退下了。

  容等仙冷着张脸端坐在石桌前,一个盘着头发的青衣美妇蹙着弯弯细眉,柔声细语道:

  “之前不都说好了?竟然事情已经发生,两人也在一起了,我们就大气点,不追究往事了吗?你为什么非要去为难小孩子。”

  容等仙道,“我就问了两句,什么时候为难了。你儿子护得紧地很,生怕我吃人。”

  “你拉着张脸,不是为难是什么?”

  “我本来就长这样。”容等仙道。

  湘秀云:“罢了,我不与你说了。”

  湘秀云站起身就要走,刚站起身,便见容衍带着月折枝过来了。

  湘秀云又坐了下来,她抬手拍了拍容等仙手臂,道:“两人又过来了,估计是知道我们在这里,带人来认识认识的。”

  容等仙:“呵。”还敢过来,刚才不是拉着就走了吗?不是怕我吃人吗?

  “休要阴阳怪气,好好说话。”湘秀云蹙起细眉,温声要求。

  容等仙收起了冷笑,他平静喝了口茶,“既然夫人开口了,自然会好好说话。”

  “不许再问以往的事了,你有这精力问,不如多担心担心鬼蜮阵法。”

  岳前辈已经把鬼蜮阵法的事传给了各大仙门世家,他没有提及月折枝,在同仙门世家商量后,下午便带人去鬼蜮外围破阵了。

  容等仙听湘秀云提起鬼蜮阵法,眉头拧成个川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安。

  压下不安,容等仙回神,道:“不问便不问,反正转了剑道,他爱如何如何,从来管不了他。”

  “你这人真是的,不说上儿子两句,心里就不舒服。”

  湘秀云闻言,浅笑出声。

  她烫过茶杯,重新斟了两杯茶,斟茶完毕,将茶壶放回原处。

  合着煮茶声,看向容衍和月折枝。

  容等仙也看向容衍和月折枝。

  两人坐着,极其耐心的等容衍带月折枝过来。

  然而,容衍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侧身挡了月折枝的视线,带着月折枝径直从后门离开。

  湘秀云:?

  容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