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不夜侯>第50章

  一大早城门刚开, 靳渊就带着盛成礼赶回了京城,白成洲带人压着裴顺紧跟其后,也去往了京城。

  岁寒轩热闹了一天, 又重新归为宁静。

  温听当了一会望夫石, 溜达着回到岁寒轩时, 看到宁枳站在桂花树下, 目光晦涩地看着石桌。

  她吓了一跳,抵了抵跟在身后的常代, “宁枳跟薛宗主是不是吵架了?”

  昨晚宁枳跟靳渊谈完,而后薛朝又出去一趟后,温听便觉得她与薛朝之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只是那时她刚听到靳渊说今日一早便要赶回京城,全副身心都放在靳渊身上, 一时顾不上问, 现在空闲下来,才又一次想起来。

  “奴婢也不清楚, ”常代抬了下眼, 又重新垂下眼眸, “不过奴婢跟在公主身边许久,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公主露出这般…”

  常代顿了下,思考许久, 才找到适合的形容词,“迷茫又有些脆弱的神色。”

  温听一怔,“她一直都这样么?”

  沉着冷静, 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担起不该她这个年龄担负的负担?

  宁枳才十五岁, 比她都小上两岁。

  常代沉默了下, “公主打小便没了母妃,后宫里的事情, 先皇并不太过问。”

  温听想起宫里那个小皇帝,明明才十一岁,却从来不撒娇也不任性,还总是反过来宠着她,也跟着沉默下来。

  也许不是想冷静,也不是想担负什么,只是除了自己坚强起来,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温听突然有些后悔,还在宫中的时候,没能对那个小心翼翼对待她的小皇帝更好些。

  她抬脚便往宁枳身边走去,常代想阻拦一时没拦住,只得也跟着走了进去。

  她觉得公主兴许并不需要什么安慰,而温听,也不像是个能很好安慰人的模样。

  万一弄巧成拙,也不知该哭该笑了。

  “你跟薛宗主吵架了?”温听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问。

  常代忍不住扶额。温听还真是一点也不辜负她的期望。

  宁枳方才一直在走神,其实并没有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看着那石桌,闻言回过神来。

  “为什么这么说?”她反问。

  “没吵架么?可是常代说第一次见你这种神情,我想来想去,除了跟薛宗主吵架,应该也没别的什么事情能让你表情这么沉重吧?”

  温听卖起队友来毫不手软,常代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宁枳的目光已然看了过来。

  她羞愧地垂下头,“奴婢僭越,说了不该说的话。”

  “无妨。”宁枳又看了眼丝毫不觉得要悔改的温听,转回头去建议常代,“我与温听在院子里坐一会,你去厨房帮云端做早膳吧。”

  常代松了口气,赶紧去了厨房。

  温听跟着宁枳在石桌旁坐了下来,还在继续说:“薛宗主也介意你有事瞒着他么?也是,我不聪明所以靳渊什么都不跟我讲就算了,薛宗主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男人,肯定不愿意你有事情瞒着他的。”

  宁枳无奈,“我与他并没有吵架。”

  温听正喋喋不休地劝解着宁枳,闻言啊了声,讷讷不语,“那你一早上的发什么呆呢?”

  “没有吵架,但心情不好确实是因为薛朝。”宁枳想了下,觉得听听温听的意见也未尝不可,“我昨晚与靳相做了协议,所以过几日,我便要去京城了。但我之前并没有与薛朝商量,所以昨日告诉他此事,他有些不高兴了。”

  温听懵懂地眨了眨眼,“就这样?”

  宁枳也学她眨了眨眼,“这样还不够么?”

  温听都听笑了,“不是,他不高兴了,你就去哄哄他啊,你在这发呆有什么用?”

  “可我想,他现在应该不想理我,所以我想放他自己想想。”

  “万一放他自己想想,他越想越气呢?”温听越说越觉得奇怪,“你们之前吵架,你也是放他自己冷静下来?”

  宁枳沉默了下,“我说了,我与他并未吵架,而且之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这是第一次。”

  温听隐约品出点意思来,“所以你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来解决这件事吧?”

  宁枳又沉默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

  倒是没想到,温听在感情的事情上,如此敏感。

  “那你跟我说说呗,你是怎么想的?你去京城,让薛宗主继续留在扬州?两人分隔千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温听想到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唏嘘,“我是没办法,不得不跟靳渊分开。可你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还是要这样选呢?”

  宁枳轻声道:“若是我给他做了决定,那才是不给他选择。”

  温听恍了下神没听清,“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宁枳不想再说,换了话题,“云端她们做好了早膳,我们用膳去吧。”

  -

  武林大会仍在继续,前几日因着宁枳和温听出了事,薛朝抛下盟里事务交给四长老处理,现在他回来,事务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待忙完公务,又陪着各位前辈喝完酒回到自己院中,连薛朝这种千杯不醉的酒量,也隐隐觉得头疼。

  他揉着眉心在厅堂坐下,喝了两口浓茶压压酒气,注意到盛成周欲言又止的表情,挑了挑眉,“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什么。”

  盛成周支支吾吾,“也没什么大事,宗主忙了一天也累了,要不早些回房歇息吧。”

  薛朝道:“也不急,晚上酒喝得有些多有些急,头有些疼,倒是不困,我先坐一会。”

  他又揉了揉眉心,“你要是累了,就先下去歇着吧,我这也不需要你伺候。”

  盛成周应下了,往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道:“宗主,您要不还是去里屋歇着吧,兴许头就不疼了。”

  说完便立刻出去了。

  薛朝揉着头的手一顿,无奈地笑了下,继续揉着额角。

  他是酒喝多了所以头疼,此刻里屋即便有什么也不能让他的头就不疼了,总不至于是屋里有什么止疼药吧?

  薛朝的手又是一顿,他猛地直起身来,飞快站起,大步走向了里屋。

  里屋并没有点灯,但是薛朝夜视视力很好,一眼便看见窗边的软塌上,蜷缩着一个身影,似乎是看书看累了,靠在塌边便睡着了。

  薛朝隐约咒骂一声。

  窗户半阖着并没有关严,宁枳就躺在窗下,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而她只穿着单薄的秋装,连个毯子都没有盖。

  薛朝轻而快地走了过去,先是试了试宁枳的温度,有些凉,但并没有发热的迹象,薛朝松了口气。

  他缓缓弯下腰,准备抱起宁枳。

  许是宁枳睡的并不熟,也许是薛朝动静稍稍有些大,薛朝弯下腰去,手刚搭上宁枳后颈,宁枳忽然转过身睁开眼来,与薛朝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空气中溢满酒乡味道,薛朝不禁屏住了呼吸。

  宁枳才刚睡醒还有些懵,她看向薛朝的方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只闻到了空气里混着酒香的属于薛朝的味道,忍不住问道:“你喝了很多酒?”

  声音里带着大梦初醒的沙哑与慵懒。

  可能是酒精作祟,薛朝喉咙发紧,忍不住舔舔唇,“喝的是有些多,你想尝尝么?”

  薛朝卡在她脖颈下的手让宁枳觉得不太舒服,她不禁动了动脖子,“稍尝些也可以,但我酒量不太行。你院子里有酒么,先把灯点亮吧。”

  “不需要去取,也不用点灯。”薛朝慢慢低下头去,“我们一起品尝。”

  宁枳感觉到了什么,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来,主动迎合了上去。

  月光透过没关严的窗户透了进来,在软塌上堆积成一圈光晕。塌上的两个身影交叠在一处,酒香四溢间,宁枳觉得自己也跟着迷醉了。

  -

  院里伺候的小厮点燃了灯火,又奉上新泡的茶水便退下了。宁枳捧着热茶仍旧坐在软塌上,乖巧又柔软。

  薛朝才方志得意满,此刻心情说不出的好。他东摸摸西看看,最后拖了个矮凳过来,在宁枳对面坐下。

  “你特意来我院中等我的?等了很久么?”

  “也不是很久。”宁枳迟疑道:“挺晚了,你忙了一天,要不早些歇息吧。”

  “我还不困。”薛朝嘴角笑意一直未消,“你找我是有事要说么?”

  宁枳继续迟疑着点了点头。

  “怎么了?有事直接说。”

  宁枳轻轻抿了下唇,“就是我昨晚与你说点事。”

  薛朝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

  话既已开了头,说下去便不算难,“你应当知道,我放不下宁桓,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我本也想过要不要让你跟我一起去,可我不能自私地替你做决定。”

  薛朝眉心微动,“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去?”

  宁枳点了下头,“你若愿意与我一起,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浩气盟这边事务繁多,你作为宗主必然走不开。而且我与靳渊因为利益关系带来的和谐共处,并不能维持许久,届时你横亘在中间,我怕你为难。”

  薛朝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之后没有共同利益了,为何不能和谐共处?”

  宁枳摇了摇头,“靳渊对我宁氏的感情没有那么纯粹,毕竟他纪家覆灭,我宁氏要负很大的责任。我相信他此刻对李阀的仇恨是真的,但若是对我宁氏没有半点怨恨,也是假话。何况若是铲除李阀后,他便是前朝唯一手握大权的人了,若他也志在那个位置呢?”

  薛朝一怔,说不出话来。

  他毕竟不是靳渊,不知靳渊心中所想。只是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下,若是他身在那样的高位,又能够铲除掉李阀的势力,这天下几乎尽归于他手,那时候,他真的能对那天下至尊之位,无动于衷么?

  薛朝甚至不敢拍着胸脯说,他决计不会,更遑论是替靳渊下定论?

  宁枳声音很轻,“若到了那一步,那我与靳渊便不会再是合作关系,而是敌人了。”

  薛朝面色沉了沉。

  宁枳伸出手来抚平薛朝皱起的眉心,又是叹了口气,“薛朝,你是个良善之人,而我与靳渊在前朝后宫的阴诡倾轧下挣扎到如今,早就已经忘了,什么是纯真了。”

  “我不会让你做二选一的难题,我并不舍得叫你为难。”

  所以,我不要求你与我一起回京,也不要你天长地久的诺言。

  薛朝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宁枳脸上,一双黑眸温润而坚毅。他看了宁枳许久,将宁枳按在他眉心的手拉下来握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我不怕为难,只怕你不让我为难。”

  那才是真正的,与他生分。

  作者有话要说:

  靳相您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有个词叫做亲疏有别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