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不夜侯>第47章

  靳渊薄薄的眼皮轻轻一掀, 冷而淡的目光望向宁枳。宁枳不躲不闪,与他目光相撞。

  也不过是须臾,又各自挪开了目光, 好像多看对方一眼, 都觉得糟心。

  靳渊捏了捏衣角, 宁枳低下头去喝了口茶。

  温听看看靳渊又看了看宁枳, 忽然间领悟到了为什么自己马甲会脱落的那般之快。

  “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这么恶劣?”

  宁枳喝茶的手顿了一下,委婉道:“靳相是朝中重臣, 公务繁忙,与我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靳渊不轻不重地嗤笑了声。

  见面机会不多,不代表给他使绊的次数也一样少。

  宁枳捏着杯盏的手紧了紧,才克制住自己将杯子砸向靳渊的冲动。

  平心而论, 她自认修养不错, 旁人轻易不能惹她动怒,靳渊是为数不多不论说什么做什么, 都能让她想嘲讽回去的人。

  宁枳又默想了一遍薛朝的好, 方才能继续平心静气的说话, “我方才的提议,靳相以为如何?”

  靳渊又恢复了一贯懒散的模样,“我为何要与你合作?”

  “因为你我有共同的敌人。”

  “李侯么?”靳渊毫无笑意地笑了下, “我与李侯同朝为官,不过是偶尔政见相左,谈何敌人?”

  宁枳垂着眼, 轻轻敲了敲杯盖, “有些话说得太直白, 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就还望长公主明言。”

  宁枳抬起眼来,靳渊同样看过去, 两人目光再次相触,眼底同样蛰伏着冷意与不耐。

  还有丝不明晰的杀机。

  靳渊知道宁枳必然是知晓了些什么,或许是自己察觉的,或许是薛朝告知的。

  那些过去如冬日里浸过冰水的里衣贴在身上,终究会被体温焐热直至变得柔软服帖,但贴在身体上时候彻骨的冷意,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而他压根也不会忘记。

  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知晓,并当着他的面提起。

  靳渊拢了拢衣袖,触碰到藏在衣袖里的兵刃。

  那是薛朝为他寻来的兵刃。

  杀意不过刚起,又瞬间消弭。

  耳边传来宁枳带着无奈的自嘲,“我想我是疯了,才会想到要与你合作。”

  正巧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薛朝的脸现了出来。

  “到家了。”

  车上三人,他眼中却只有宁枳一个人。

  宁枳眼中寒意尽散,只剩春意浓浓。她搭着薛朝的手臂下了马车,两人相携着往浩气盟里走去。

  “我安全的消息你通知云端了么?这几日,她想必也急坏了。”

  薛朝短促地“啊”了声,“太过匆忙,忘记了。”

  宁枳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急促,“你这人真的是。那我们快回去吧,省的云端着急。”

  薛朝哈哈大笑,“逗你呢,我让成周提前回来,早就通知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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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温听一直看着靳渊,直到此时方才轻轻地触碰了下他。

  靳渊倏然回神。

  “你跟宁枳说的话我没怎么听懂,但你若是觉得不开心了就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压在心里。”

  她拽着靳渊衣袖的手指微微蜷曲,“我虽不能在这些大事上帮你分担,但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而且保证不传出去。”

  眼中是全身心的信赖与爱慕。

  靳渊方才乱糟糟的心情瞬间得到了些安抚。

  他反手一转将温听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下了马车,“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待以后有机会了,我再说与你听。”

  温听见他不再阴沉着脸,便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她任由靳渊牵着,向浩气盟走去。

  只是一只脚刚踏进大门,她后知后觉地慢下了脚步,连带着将靳渊的脚步也拉的缓了一缓。

  “刚刚薛宗主对宁枳说:到家了?她原来就是住在这里的么?她跟薛宗主?那云端?”

  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来,靳渊头疼地扶了扶额,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有什么问题进去再问,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温听摸了摸仿佛被摸了一样的额头,许久,缓缓憋出一个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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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听活了十七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更怯。

  尤其是那个“乡”此刻正围绕在另一个女子身边嘘寒问暖,瞪着眼佯装生气。

  温听扒拉着岁寒轩的院门探头探脑,几次想要走进去,却又裹足不前。

  虽然宁枳说了云端知道那不是她,但毕竟现在顶着温听面容的是宁枳,而云端与宁枳的关系明显也很亲密。

  她就像是多余的那一个了。

  靳渊盯着她来来回回好几次,眉峰一挑,干脆拎着温听的衣领,将人提溜了进去。

  “哎哎哎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温听挣扎了几下,奈何武力和手臂长度都不能与靳渊相比,只能挣扎着被他提溜进了院子里。

  和云端四目相对。

  温听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内心狗胆包天地踹了靳渊好几脚,才尴尬地挠了挠脸,对着云端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云端。”

  云端瞪视了她几秒,突然闪身躲到了宁枳的身后。

  宁枳和温听均被吓了一跳,同时伸着头去看云端。

  “怎么了?”

  云端也发觉自己反应过度了,讪笑着重新走出来,也挠了挠脸,疑惑地问温听,“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啊。”

  她方才也不知为何,看到眼前的女子,第一反应居然是躲闪。

  可她以前明明并没有见过这人啊!

  云端眼底的困惑那般明显,温听一哽,亲热的话便说不出了。

  宁枳也跟着拧了眉。

  气氛一瞬间有点沉凝。

  薛朝拍了下靳渊的肩,对着外面示意了下,偏头对宁枳道:“我与阿元有事商谈,就先走了。”

  “好。”

  说是有事商谈,可出了院门,两人也只是沉默着沿着道路往前走。

  “那女子对她很重要?”靳渊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薛朝却听懂了。

  “我对温听姑娘的事情了解的不算多,只知道温家出事之后,她与云端两人相依为命了几年。”

  薛朝说到此处,忽而又道:“昨日在山上,与宁儿对峙的那个谢祥,便是害温家灭族的罪魁祸首。”

  靳渊缓缓扬了扬眉,露出些诧异来。

  薛朝也跟着挑了挑眉,“你昨日不是在场,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那是旁人的事,与我何干?”

  便是完全没有听了的意思了。

  薛朝头疼地叹了口气,“你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也不知道谁家姑娘受得了。”

  靳渊刻薄地嗤笑一声,而后仿似随口一问道:“既是温家之事,静安又为何要管,不留给温听自己来解决?”

  薛朝没想太多,“我本意也是让温听姑娘自己抉择要怎么处理,但宁儿说她既然对温家之事一无所知,那便不要知晓这些阴暗的事实了。”

  靳渊神色一动,“这话真是她亲口说的?”

  “我骗你作甚?”薛朝说完,略带惊疑地看着靳渊,“哎不是,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啊,你是不是在套我话?”

  靳渊淡漠地看了薛朝一眼,直接转身便走。

  薛朝立刻追了上去,“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在套我话?”

  靳渊又是一声轻嗤,“你有什么话可让我套的?”

  薛朝一想好像确实这样,可他又总觉得方才靳渊反应有些不对,只能皱着眉头自己苦思。

  而靳渊状似不经意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岁寒轩的方向。

  若宁枳的确对温听抱有极大的善意,却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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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退场之后,有些话说起来就方便一些。

  但方便不代表便容易说。

  眼见着温听被云端的疑问打击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宁枳只得担下释惑这一职责。

  她视线在云端和温听身上逡巡一阵,拉着温听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云端犹疑一瞬,也挪动着步子跟了过去。

  宁枳先是介绍了下温听现在的身份,“这是静安长公主。”

  云端刚靠到凳子的屁股瞬间弹了起来,“啊公主,那我,不,奴婢,不民女…”

  云端连着换了好几个自称,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看着宁枳的眼神却惊疑不定,仿佛在质问她为何面对公主还可以那么镇定。

  宁枳给三人都倒了杯茶,“长公主是微服出巡,不要讲究那么多礼节,免得暴露了她的身份。”

  是这样么?

  云端愈发惊疑不定。她没见过长公主,看温听呆呆的模样又不像是要她讲究礼节的模样,便忐忑地重新坐了下来。

  并顺手端起茶盏来喝口茶水压压惊。

  余光还不住地瞄着温听。

  她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公主!

  可公主为什么要跟她说好久不见?

  宁枳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也是你真正的小姐温听。”

  云端整个身心都挂在温听身上,宁枳的话从她左耳朵里钻进,又从右耳里钻了出去。

  只是脑海里难免会再回想一遍。

  良久,云端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盏差点摔碎在石桌之上。

  她抖着手将茶盏放在石桌上,身心俱颤地看向宁枳,连眼神都是飘的,“什么叫真正的温听?小姐你不就是温听么?”

  宁枳端着茶盏的手也一抖,看向云端,“你不知道我并非温听?”

  呆了半晌的温听也短暂地活过来,默默地看着云端。

  云端在两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地,轻轻地,怯怯地,摇了摇头。

  宁枳的眼神也跟着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