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夺霜>第010章 难逃

  裴玄霜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玉蜂山。

  孙婉心正站在太阳地里晾晒草药,见裴玄霜回来了,蝴蝶似的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玄霜,你回来了!”

  裴玄霜点点头,抬起头扫了一眼焕然一新的院子,道:“这么快就整修好了?”

  “多亏邻居们帮忙。”孙婉心神秘兮兮地凑到裴玄霜耳边,“还有那个梁世安,他找来一帮人帮我们修院子,对着我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给我爹都整糊涂了!你回来的晚,若能早上个一时三刻的,就能见到梁世安在我爹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要多解气就有多解气!”

  孙婉心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桃夭李艳的,与当日灰头土脸在薄府门外磕头求饶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裴玄霜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无精打采地问:“你身体没事了?

  “我身体好的很!我爹我娘我弟弟都好的很!咱们出了这么大一口恶气,精神气正是足的时候!我爹说了,等你回来了要烤只嫩羊吃!好好庆贺庆贺!”

  孙婉心边说边冲裴玄霜笑,见裴玄霜始终白着一张脸,心神不宁的,便严肃下来问:“玄霜,你怎么了?”

  裴玄霜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郑重其事地看着孙婉心:“婉心,你帮帮我……”

  二人在孙猎户房中稍坐了片刻后,回到了孙婉心的闺房中。

  孙婉心的闺房并不大,但胜在安静温暖,俩人坐在小小的矮凳上,守着一壶沸腾的茶水说起了体己话。

  “玄霜,你的意思是,咱们之所以见不到薄大人和薄监生,是因谢侯爷从中作梗?”孙婉心难以置信地望着裴玄霜道。

  裴玄霜双手捧着茶碗,面色沉沉,有气无力:“我想是的。薄公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薄大人也不是鱼肉百姓的昏官,他们定是受人刁难,而这个人,应该就是谢浔。”

  孙婉心眨眨眼,努力跟上裴玄霜的思路:“可、可为什么就是谢侯爷呢?”

  “这个很简单。”裴玄霜道,“你且看最终帮咱们解决掉麻烦的人是谁就知道了。”

  孙婉心愕然。

  “原来如此。”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迷糊,“可是,谢侯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先难为咱们,再帮助咱们,这种行为很奇怪啊……”

  裴玄霜动作僵硬地摩挲地茶碗,凉凉吐了口气。

  “他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这么做……”

  想到谢浔前前后后的种种行为,裴玄霜恼羞不已,面色乍青乍白,话都说不下去了。

  “玄霜,你怎么了?”孙婉心担忧地道,“你怎么这么紧张?脸惨白惨白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裴玄霜将心头的恶寒的压下,闭了闭眼道:“婉心,我要立刻出发去雍州,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去雍州?”孙婉心愣了愣,道,“我当然愿意陪着你一起去,你想多会儿出发?”

  “明天。”裴玄霜不假思索。

  “明天?”孙婉心满是讶异,“这么急?”

  她表情关切地碰了碰裴玄霜的胳膊:“玄霜,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心里好有个数。”

  裴玄霜将手中的茶碗磋磨得吱吱作响,她盯着不断往外溢着茶水的茶壶,寒声道:“谢浔与他那弟弟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婉心,我若是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孙婉心一怔,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那谢侯爷竟是冲你来的。”孙婉心感慨地摇了摇头,“女子生得太美,果真是引人垂涎注目。玄霜,那可是武安侯,你逃的掉吗?”

  裴玄霜面无表情地灌了口茶,坚定道:“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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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没亮,裴玄霜便和孙婉心出发了。

  雍州距离京城五百多里,位处东南沿海之地,为了能早些达到目的地,裴玄霜决定从渡口坐船到东泽郡,取道河东,一路南下。

  若是一路顺利,春分前夕定能到达雍州。

  “船怎么还不来。”孙婉心背着包袱,踮着脚不停朝码头张望,“说好了辰时三刻出发的,船家为何还没出现?”

  裴玄霜默默听着孙婉心的话,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雪白的帷帽遮挡着她的脸,叫人瞧不出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交握在身前的手指紧紧勾缠着,指节都泛了白。孙婉心望着石头似的一动不动的裴玄霜,心情亦有些紧张,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将四周打量了打量,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后贴着裴玄霜的耳朵道:“玄霜,你放心,咱们走的掉的。”

  裴玄霜轻轻点了点头,一把拽住孙婉心的手,挤进了人群。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排队候船的船客见两个女子横冲直撞地挤了进来,毫不留情地叱骂道:“挤什么挤?到后面排队去!”

  修长纤细的素手掷出一块银子,对着站在最前面的船客道:“我妹妹身体有些不舒服,一会儿船来了,可否让我们先登船?”

  那船客捏着沉甸甸的银子哪有不答应的,立即眉开眼笑地道:“没问题!没问题!咱可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将裴玄霜与孙婉心让到身前,并对其他船客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妹子,我们是一块的!”

  裴玄霜对于身后的议论声置之不理,只专心致志的注意着水面,终于,一艘半新不旧的客船停靠在她们面前,裴玄霜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孙婉心上了船。

  直至船客尽数登船,船身驶出码头,裴玄霜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好了好了,这下安全了。”孙婉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兴奋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紧张,生怕那个谢侯爷忽然出现,把咱们两个抓回去。”

  裴玄霜何尝不是在担心着这个问题,好在她和孙婉心已经顺利离开了。或许她心思太重了,她又不是什么天仙绝色,即便谢浔对她动了些别样的心思,未必就非她不可,志在必得,许是对方随意捉弄了她一番也说不定。

  “应该没事了。”她安慰着孙婉心,也安慰着自己,“等咱们到了雍州,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孙婉心点了点头,垂了眼皮,沉思着道:“也不知那谢侯爷肯不肯收手,知道你离开京城后会不会动怒。听说,朝中和谢侯爷作对的人,下场都极为惨烈。”

  “我不想和任何人作对,是他强人所难。”裴玄霜静静望着碧波荡漾的水面,目光比幽深的水底还要沉静,“我只想简单自由的活着,仅此而已。”

  孙婉心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问道:“玄霜,你记起儿时的事了吗?”

  裴玄霜摇了摇头。

  孙婉心皱了眉:“那你这些年和你雍州的家人通过书信吗?”

  “没有。”裴玄霜情绪低落地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师……我的家人活没活着。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看,找人打听一下我家人的下落。”

  “噢。”孙婉心顿了顿后又问,“玄霜,你之前说,不愿意在和雍州的亲人联系了,怎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裴玄霜眸光一闪,低下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原本是不愿意再回雍州的,可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因为,她想要回她十岁前的记忆了。

  无论那段回忆是什么,既然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就必须去接受,去面对。

  正走着神,客船忽然停了下来。

  驶离码头不过一炷香而已,船居然停了。

  两人与周围的船客一同陷入迷茫,左顾右盼一番后纷纷起身质问:“船家,船怎么停了?”

  “船家,出什么事了?”

  裴玄霜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掀起帷帽,举目朝前瞭望。目光的尽头,赫然停着三艘庞大气派的官船,官船周围另有数只小船,一字排开拦住了河道。

  船家立在船头,双手在眼前搭了个棚子,观察了好一会儿后长长叹了口气:“唉,今个儿怕是走不成了,官府封了河道。”

  众人一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好端端的,官府为何关闭了河道。”孙婉心扯着嗓子问。

  “这我哪知道啊。”船家佝偻着身子向大家解释,“看见没有,船官打出了红旗子,这就是封河道的意思。什么时候红旗子变成了绿旗子,船就能通行了。”

  裴玄霜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听着船家的话,心凉了半截。

  “船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孙婉心焦急地问。

  船家道:“能怎么办,打道回府呗!”他挥挥手招呼大家坐回在自己的位置上,“各位稍安勿躁吧,碰上了意外都得认倒霉。若回港不及时被上面怪罪,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客船已然调了头。

  “玄霜,咱们该怎么办啊?”孙婉心瞬间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好不容易上了船,怎么还封锁河道了呢!真是够倒霉的!”

  裴玄霜在孙婉心的抱怨声中一点点走向船头。

  带着凉爽潮气的春风用力拉扯着她的帷帽裙摆,令她看起来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蝶,船家生怕她被风吹走,好心提醒道:“姑娘,这里风大,去船舱里坐坐吧。”

  “不必。”她盯着越来越近的码头,“我站在这里清醒清醒。”

  随着一声湮没在水浪中的闷响,客船稳稳停靠在了岸边。

  裴玄霜与孙婉心互相搀扶着走下了船,尚未离开码头,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下裴玄霜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浔的贴身侍卫蓝枫,蓝枫也不与裴玄霜客气,直接开口道:“主人在画舫等着裴医女,裴医女请随我来吧。”

  “玄霜……”孙婉心盯着面前英气逼人,锋芒毕露的侍卫一凛,“怎、怎么办?”

  裴玄霜又气又恨,到底是她小瞧了自己还是高看了谢浔,她万般担忧却觉得不会发生的事,竟真的发生了。

  她隔着飘逸雪白的帷幔对蓝枫怒目而视,蓝枫由她瞪着,面上没有分毫变化。

  明知道再一次被谢浔坏了好事,却依旧拿对方无可奈何。

  可这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对方鱼肉。

  “不好意思。”她漠然开口,“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罢,拉着孙婉心便要走。

  “裴医女急匆匆的要到哪里去啊。”

  仓皇转身的一霎,一道凌冽如寒霜的声音灌入裴玄霜的耳中。

  她一愣,刹那间浑身僵冷无比。万般不甘心地回头一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谢浔那张俊美无情的脸。

  他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悠然站在木阶上,周围围着无数呆若木鸡的百姓,更有甚者甚至跪在了地上,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谢浔寒着一张脸,缓缓走向了裴玄霜,神情从容自若,仿佛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走向了它势在必得的猎物。

  裴玄霜心都不跳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谢浔走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掀去了她的帷帽。

  雪白的帷帽飘落在地,裴玄霜尚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便被谢浔捏住了脖子。

  冰冷的大手深深浅浅地在她的耳下摩挲着,力量不大,却硌的她骨头生疼,碎裂般的疼,她不作声地盯着谢浔的眼,与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久久对视。

  “急着去哪啊?”脖间的大手发出几声渗人的脆响,“说出来,本侯送你。”

  作者有话说:

  011 刺杀

  旭日高升,烟波浩渺的广运河上,笼罩着大片大片的赤芒。

  一艘垂幔挂彩,富丽精致的画舫破开水面,霸道地掀起层层涟漪,漫无目的地在河面上游逛着,随性而自在。

  裴玄霜坐在画舫二层的包厢里,无言地望着东南方。

  适才,她眼睁睁地看着封锁河面的官船停靠回岸,船官亮出绿旗,示意往来船只通行。她也看到载过她和孙婉心的客船驶离码头,重新扬帆起航,潇洒而去。

  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然被谢浔逼至画舫,困在这座可移动的,装饰得极为奢靡的牢狱里。

  她走,河道封锁;她回,河道解封,一切恢复正常。这其中的猫腻,便是她是个傻子也能想得清楚。

  一想到自己再次着了谢浔的算计,裴玄霜当真是怒不可遏,她不明白,谢浔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马,还她一个清净。

  “此处风景如画,裴医女无心赏景便罢了,怎地还神色凝重,皱眉不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青石酒案的另一端,一袭轻盈飘逸绛纱袍的谢浔执盏冷笑,面有怫悒。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盏,指间散发出的吱咛声叫人毛骨悚然。

  裴玄霜双眸放空,权当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

  谢浔盯着裴玄霜那张油盐不进,冷若冰霜的脸,冷嗤一声,撂下酒盏,猛地攥住了裴玄霜的手腕。

  他速度极快,饶是裴玄霜及时做出了反应,却仍旧被对方抓了过去,半个身子都倒在了酒案上,她冷着脸抬眸看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是现出浓浓的恨意。

  “肯做出反应了?”谢浔盯着裴玄霜浅褐色的水眸狞笑,“本侯还以为你要在此坐枯禅,不喜不怒,直至海枯石烂。”

  说完,猛地松开了裴玄霜的手。

  裴玄霜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狼狈地撞在了半开着的窗牖上。她双手撑地,一点点调整坐姿,干脆坐在了窗牖前,临窗远望,再不理会那谢浔。

  微风缓缓袭来,吹得那一头柔软的发丝上下浮动,轻薄的纱袖也乘着微风轻轻荡起,在纤细薄瘦的腰身上滚起层层涟漪。谢浔不加掩饰地在那软若无骨的纤腰上看了看,目光前移,来到那清冷雪白,不假辞色,灵秀脱俗却又带着几分魅色的女子,心旌荡漾。

  “说罢,你着急离开京城,是想干什么去?”

  谢浔的语气软下来几分,可目光依旧压迫冰冷。

  裴玄霜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偏是不说话。

  谢浔目光幽幽地盯着裴玄霜看了一会儿,倏然一笑,低头捏了捏眼角,带着几分嘲意道:“你要去雍州寻找你的亲人对吧。此事简单,本侯派人往雍州走一趟便是,你不必奔波劳苦的折腾,在京中等消息即可。”

  裴玄霜闻言一怔。

  眼底泛起几丝不安的情绪,却被她飞快压制了下去。她垂下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这是我的事,侯爷无须挂怀。”

  说着矍然一愣,扭过头来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到雍州寻亲的事的?”

  她只顾着生气了,竟忽视了如此严重的问题,她要去雍州的事只有孙家人知道,莫非,是孙家的人出卖了她?

  思及此,裴玄霜不由打了个冷颤,心头似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密密匝匝地泛着疼。

  谢浔闻言只是笑了笑,倒了盏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裴玄霜,你是个聪明人,可惜,总办糊涂事。”他睨着裴玄霜,“你走的匆忙,不像寻亲,倒像逃难。本侯真的想弄清楚,你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裴玄霜直视着谢浔的双眼,冷道:“民女想干什么想做什么重要吗?只要侯爷不许,民女便什么都干不成。”

  谢浔轻哂,撂下酒盏,轻轻摇了摇头:“你这话我可听不懂。”

  裴玄霜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强忍着心头的怒意道:“侯爷当真听不懂吗?侯爷想让民女留在侯府为侯爷施针,民女便无法离开侯府;侯爷不愿薄监生帮民女的忙,民女便见不到薄监生;侯爷不准民女离开京城,民女即便登上了船,也会遭到官府阻挠,下船登岸。侯爷,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

  她搅心捶胆地说完了这段话,说到最后时,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欲拍案而起。

  她的愤怒呼之欲出,谢浔却无动于衷:“你这不什么都明白吗?”他眸色冷下几分,笑得似是而非,“既然明白,为何还要与本侯作对?”

  裴玄霜一凛。

  “侯爷觉得民女在与侯爷作对,民女何尝不觉得侯爷在刁难民女。”裴玄霜据理力争,苦口相求,“侯爷,民女身如浮萍,命如草芥,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存在,实不配侯爷花费这么多心思。民女再次恳求侯爷高抬贵手,放过民女。”

  谢浔听着裴玄霜哀婉的求饶声,宛若在听一个笑话。

  “本侯有心抬举你,你却视作刁难?”他凉凉地道,“没有人不喜欢荣华富贵,你之所以如此倔强,不过是还没体会到权势的好处罢了。”

  裴玄霜面色不改:“这只是侯爷自己的想法罢了,无法涵盖天下人。”

  谢浔冷笑一声,坐直了些,眼神中现出几分不耐烦:“本侯跟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便将一张绯红庚帖放在了酒案上,“选个日子吧。“

  裴玄霜盯着那张写有‘富贵喜期’四个大字的庚帖眉头一跳:“这是什么?”

  “这是本侯请人依照你我二人的生辰八字选定的几个吉日。”谢浔洋洋自得地道,“虽然是纳妾,但本侯体谅你孤苦无依,又颇合老夫人的心意,愿意抬举你一回,许聘礼,开正门,让你风风光光的入府。”

  裴玄霜看着谢浔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她的神智早已在谢浔拿出合婚庚帖的瞬间轰成了碎片!

  “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做妾了?”她一拍酒案站了起来,肩膀因过分激动而轻颤着,“谢侯爷,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给你做妾,请侯爷不要强人所难。”

  谢浔掀眸瞧着勃然大怒的裴玄霜,心头腾起一团烈火:“本侯看在你救过老夫人的份上,对你多有尊重,也愿意纵容你几分。可你若将这份纵容当作嚣张的资本,便是大错特错了。”

  他的话说得不徐不疾,似乎还带着些好言相劝的善意,可那双幽寂深邃的眸子里却翻滚着腾腾杀机,周身散发出来的凛凛寒意更是叫裴玄霜避之不及。

  裴玄霜被他盯得遍体生寒,踉跄后退一步后拔腿就跑。

  雪白的衣裙拂面而过,然而谢浔只是淡定地坐着,一动不动。

  裴玄霜不管不顾地跑到门前,一把拉开了包厢的大门,然而等待着她的是十几名黑甲侍卫,以及他们手中的银白长刀。

  走?呵呵,她插翅难逃。

  “让开。”怀揣着一丝侥幸,裴玄霜小声开口,“让我出去。”

  侍卫们面无表情地围着裴玄霜,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扶着门框的手颤了一下,裴玄霜红了眼睛,绝望地合上房门,转头去看那方寸不乱的男人。

  谢浔举起酒盏,仰起头,痛快地一饮而尽,继而摔了酒盏,起身走向了裴玄霜。

  裴玄霜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呼吸渐渐凌乱。

  谢浔沉着一张脸微笑着,明明可以瞬间逼至裴玄霜面前,却偏偏缓步而行,将步子迈的又轻又慢。这个过程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是以,当他走到裴玄霜身前时,立即伸出了手,将她按在了怀里。

  猝不及防的肢体冲撞惊得裴玄霜失声大叫,她奋力挣扎怒喊,却依旧被谢浔攥住了手腕,箍紧了身子,天旋地转地倒在了地上。

  谢浔双膝跪地,跨|坐在她身上,双手如铁,紧紧地钳制着她放置于头顶的手臂。他目光平静,呼吸都没乱一瞬,笑容中的讥讽和戏谑令裴玄霜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羊羔而已。

  “不愿给本侯做妾?裴玄霜,你可知忤逆本侯的后果?”谢浔腾出一手掐住裴玄霜的脖子,冷了眸色,阴鸷狠厉地道,“本侯倒要看看,待你成了本侯的人,还会不会这般硬气!”

  说罢,五指松开移至裴玄霜的领口,一把撕碎了裴玄霜的衣裳。

  裴玄霜带着哭腔大喊一声,疯了似的拼命摇头,不断扭动着身体,试图阻止谢浔的动作,然而她挣扎的越狠,谢浔撕扯衣服的力道便越重,仿佛要将她的皮一并扒下来。

  “谢浔!!”裴玄霜近乎崩溃,眼尾猩红地道,“你强抢民女!滥用职|权!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谢浔盯着肖想已久的美人儿,笑得勾魂摄魄,“本侯不怕报应,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他猛地直起身,开始去解领间的盘扣。裴玄霜全程浑身颤栗地盯着谢浔的动作,脸色苍白,目光涣散,似已认了命一般。

  谢浔望着身下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哭的梨花带雨的裴玄霜,再也控制不住周身熊熊燃烧起的欲|火。

  他俯身而下,勾起那小巧精致的下巴,不过浅浅一尝,却觉有杀气袭来,倏地起身抬手,于电光火石之间攥住了一只冰凉的素手。

  纤长指尖之中,赫然藏着一根锋利的银针!

  谢浔怛然失色!

  若非他尚存着三分清明,若非他反应敏捷,这根银针只怕已经埋进了他的太阳穴中!

  谢浔一把夺下银针,难以置信地瞪着裴玄霜道:“你想杀我?”

  “是。”裴玄霜坦荡而无所畏惧地道,“你该死。”

  谢浔一怔,沸腾燃烧着的欲|火顷刻之间熄灭,转而换成不可遏制的滔天怒意。

  “你想死?”他用力将裴玄霜拽了起来,“说,你是不是想死?”

  裴玄霜红着一双眼瞪着谢浔。

  谢浔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有那么一个瞬间真想将裴玄霜丢出窗去,让她淹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可他又觉得那样太便宜了她!

  僵持间,蓝枫在外面扣了扣门。

  “主子,奴才有要事禀告。”

  “何事?!”谢浔暴喝。

  蓝枫道:“云州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谢浔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微顿片刻后将裴玄霜推到在地上,合衣起身。

  “你给本侯等着,这笔账,本侯慢慢找你算。”他剜了裴玄霜一眼,大步流星走向房门,一脚踹开了门板,“把人给我看起来!非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012 掳劫

  大理寺狱内,压抑阴冷,暗无天日。

  一坦胸露乳,肌肉虬扎的狱卒跨|坐在一张长凳上,一边不断地往磨刀石上喷水,一边奋力打磨着手中的月形挎刀。那挎刀厚约一寸,长过一尺,即便被打磨的银光闪闪,依旧掩饰不住刀身上的血腥之气。

  长凳前的十字刑架上,吊着一身姿修长的男人。他浑身是血,皮开肉绽,长发乱七八糟地散在脸前,湿泞团扎,散发着古怪刺鼻的味道。

  距离男子不过半丈远的地方,谢浔敛眸而坐,笑意阑珊:“本侯今日心情不佳,懒得和你浪费时间,你若肯吐出本侯想要的东西,本侯就让你死的痛快点。你若不知好歹,本侯只能赏你些苦头尝尝。”

  男子口中吐出些血水,微微抬起头,盯着谢浔道:“少说废话……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谢浔冷笑地摇了下头,他似乎有些乏了,眼神里满是疲惫与不耐,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扣敲着,散发出危险的讯号。

  “本侯再问你最后一遍,宸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原来谢侯爷还惦记着宸妃娘娘和太子爷。”男子嘲讽地道,“我还以为,谢侯爷早就是七皇子的人了。”

  谢浔轻轻扣敲着的手一顿,杀气倾泻。

  无需他下令,蓝枫立刻将一对母子押了上来。

  那对母子被五花大绑着,从押进刑房的那一刻起便在浑身发抖,待看清刑房中的血腥景象时,更是骇得瘫坐于地。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架在刑架上的人。

  “爹?”少年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娘!是爹!你快看,那、那是爹爹!”

  女人极力用身体保护着少年,她明明也认出了刑架上的男人,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因为她不敢相信,那个面目全非,遍体鳞伤的男人是她的相公!

  “相、相公?”女人眼中滚出两行热泪,哭得撕心裂肺,“相公,你怎么也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圆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母子,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谢浔!你放了我妻儿,放了我妻儿!!”

  铁链不断地撞击在刑架上,发出震耳而尖锐的声响。谢浔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嫌那声响吵到了自己,扬起手,轻轻地朝仍在磨刀的狱卒挥了挥。

  狱卒二话不说,立刻提刀起身,走向了那对母子。

  “谢浔!”吴乾已然崩溃,怒吼间不断有血水混合着涎水一并流出来,“你敢碰我妻儿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浔笑笑,无动于衷地问道:“妻子还是儿子?”

  吴乾一愣,用力挣了挣铁链,发着颤地怒喊:“你敢!你敢!!”

  谢浔便又朝那狱卒挥了下手。

  狱卒扬起挎刀,毫不犹豫地砍向女子的脖颈。

  “住手!!”吴乾哭了出来,不断用头去撞击刑架,“我说!我说!谢浔,我什么都说!你放过他们!”

  谢浔扫了眼昏死过去的女子和吓呆了的少年,冰冷冷地道:“将他们抬到一边去,别抬太远,让吴统领好好看着。”

  说完,他霍地起身,踩着地上暗红的血水走向了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吴乾:“本侯耐心已尽,再问你最后一遍。宸妃是不是你杀的?”

  吴乾失魂落魄地一抖,绝望地闭上了眼。

  谢浔双眸淬炼成冰:“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吴乾顿了片刻,长喟了一口气,呢喃道:“六年前的中元节,二皇子四皇子无故向太子发难,三王夺嫡,皇宫大乱。我身为禁军统领,关键时刻没有站出来平息纷争,而是带着人杀向了紫宸宫。”

  谢浔面不改色地听着。

  “我之所以要去紫宸宫,只因皇上在紫宸宫内,而我……要去杀了皇上。”

  谢浔眸色一厉。

  “继续说。”

  吴乾没有停顿,接着道:“可当我到达紫宸宫时,却没有见到皇上,于是,我便杀了宸妃。我不仅要杀皇上,杀宸妃,我还要杀太子,杀诸位皇子,我……还想杀了你!”

  谢浔微微扬起头,看死人似的看着吴乾。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受何人指使吗?”吴乾紧咬着牙,悲愤道,“谢浔,你听清楚,无人指使我。我杀沛国皇族天经地义,因为,我是北夷人!”

  一抹讶色自谢浔眼底飞快闪过:“你是北夷人?”

  “不错!”吴乾目眦欲裂,即便只剩下半口气,眼中依然燃烧着沸腾的热血,“谢浔,六年前,你破我皇城,屠城三日,杀害了多少无辜的北夷百姓!我不过只杀了你姐姐而已!这笔血债,终究是你欠我更多一些!”

  听到吴乾亲口承认了杀害宸妃的事实,谢浔的神色反而松弛了下来。

  “北夷蛮民,死多少都不足为惜。”

  他面色恢复从容,眼神却依旧冰冷着,越来越冷,令人如至寒冰地狱。

  吴乾盯着那双冷血的眼睛,发狠地诅咒:“你会有报应的!沛国,会有报应的!”

  谢浔冷哼一声,问:“太子在何处?”

  “不知道。”吴乾道,“应该已经死了吧,希望他死了……”

  谢浔双目如刀地在吴乾鲜血满布的面上划过,笑容阴鸷地道:“北夷蛮民还活着许多,吴乾,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送去阴曹地府,和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吴乾一愣,表情逐渐狰狞,额上爬满青筋,浑身颤抖不止。

  “谢浔!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谢浔轻蔑一笑,最后看了吴乾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大理寺狱七十二道刑罚不过行了七罚,吴乾便断了气。

  在他断气之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儿死在了挎刀之下,尸首分离。

  这便是谢浔说的,赏他的苦头。

  离开大理寺狱的谢浔面色少见的青白,眼底的阴翳之色久久不散。

  “侯爷,喝点茶润润嗓子吧。”京兆府尹言琢亲手奉了盏茶,讨好地微笑着,“大理寺狱那个地方,阴气太重,下官每每前去回来后也会头痛不适,喝点热茶,歇一会儿便好了。”

  正阖目揉捏着太阳穴的谢浔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言琢一眼。

  言琢赶忙将茶盏递到谢浔面前。

  谢浔接了茶,抿了一口后撂在了桌上,道:“府尹大人的小别院景色雅致,风光秀丽,茶更是一等一的好,本侯在此小坐片刻,当真是舒畅无比。”

  言琢眉开眼笑:“侯爷既然喜欢,下官便将此院赠与侯爷。”

  “不必。”谢浔重新闭上了眼睛,轻轻揉按着额角,“你跟随我父亲征战沙场多年,如今能在京中享享清福,本侯喜闻乐见。”

  “侯爷垂爱,下官不胜感激。”言琢忙冲谢浔拱了拱手,“下官的荣华富贵乃为侯爷所赏,此生定为侯爷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谢浔闻言一笑:“你倒懂得感恩。”他凉凉地一叹,“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像府尹大人这般识时务。”

  言琢眼珠儿一转,立刻从谢浔的话中品出些许画外音来。

  谢浔却不再说话了,闭着眼,忍受着一阵阵席卷脑颅的痛意。

  越是痛,他的意识便越是清楚,他忍不住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北夷城内流不尽的血,想到了他做过的无数场噩梦,想起他的姐姐,他的外甥……

  想着想着,他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抹雪白清冷的身影,霎时间令他的头痛更严重了。

  谢浔长吐一口浊气,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地,一双柔似无骨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双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肩上、颈上揉捏着,力道轻软,缠绵缱绻的,讨好的意味明显。

  谢浔顿了顿,侧过脸,顺着那双手看了过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张美艳动人,妩媚魅惑的脸。

  见谢浔看了过来,女子双手收于腰间福了福身,温婉和顺地道了句:“见过侯爷。”

  谢浔转过脸:“谁让你过来的?”

  女子一凛,紧张地去看言琢,言琢忙答道:“这是下官的侍妾芳婳,侯爷见过的……”

  “芳婳……”谢浔这才想起,上次在言琢府上饮酒作乐时,此女献舞于众宾,而他,则在事后夸了一句舞美人更美。

  于是,言琢便上赶子将人给他送来了。

  很好。可是,他此时此刻想看到的可不是这张脸。

  “滚。”谢浔不耐烦地道。

  芳婳俏脸顿白,赶紧在言琢嫌恶的目光中退下了。言琢献美不成,甚为疑惑,壮着胆子问:“侯爷不喜欢此女了?”

  “此女不好。”谢浔干脆地道。

  “那,不知道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呢?”言琢问。

  谢浔默默出神,眸色明暗不定,难分喜怒。

  言琢绞尽脑汁思索着,终是想起一个人来:“那裴医女……”

  他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因为,他竟是在谢浔的眼中看出一抹狠色。

  “你倒机敏。”谢浔幽幽道。

  言琢擦了擦冷汗,十分庆幸在处理薄文兴一事时,对这位令谢浔大动干戈的裴医女留了心:“下官在侯爷手下历练多年,不至于太蠢笨罢了。”他小心觑着谢浔的神色,“那下官派人将裴医女接过来伺候侯爷?”

  谢浔眉目间凛了凛,眼前拂过裴玄霜在他怀中激烈反抗的画面。

  那份抗拒是真的;那柔软娇躯与清冶面庞散发出的诱惑也是真的;那根刺向他的银针更是真的。

  “那是个硬骨头。”谢浔轻轻捻了捻手指,“硬的可恶!”

  言琢凑至谢浔近前,颇有些诡秘地道:“再硬气的女子,只要调|教得当,都会在男子身下化成一瘫水的。何况是侯爷这般英俊伟岸,器宇不凡的男子。”

  谢浔没吱声。

  言琢又凑近了些:“侯爷若信得过下官,此事,便交给下官去办。”

  谢浔依旧没说话。

  少倾,他伸出手来,掌心朝内手背朝外,冲着言琢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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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猎户家中,孙婉心孙云卓两姐弟正吵的不可开交。

  “云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孙婉心握着笤帚,一边骂一边往孙云卓身上招呼,似乎要将自己的亲弟弟打死。

  孙云卓用手臂护着头,声嘶力竭地求饶:“姐,姐,你别打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弟弟!”孙婉心抹了把眼泪,“你、你让我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你玄霜姐!”

  孙云卓被打得满头是包,狼狈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姐,姐,我错了,知道错了。”他爬到裴玄霜面前,跪在地上哀求,“玄霜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裴玄霜置若罔闻,只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黑甲卫。

  她虽然换了崭新的衣衫,重新挽了头发,可她忘不了她离开画舫时的模样。若非她尚有心愿未了,她当真想跳入那干净清澈的河水,一了百了,再不用与那谢浔纠缠。

  到达孙家时,蓝枫亲口告诉她,是孙云卓出卖了她的行踪。

  她彼时还不明白蓝枫为什么要这么做,现下,她明白了。

  他的主子故意让她心痛难当,对身边人失去信任。其心之歹毒阴损可以想见!

  “玄霜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孙云卓仍痛哭流涕地求饶着,“那个叫蓝枫的侍卫跟我说,只要我好好替他办事,就会保护咱们一家平安。玄霜姐,我只是想求得一份庇护,我、我没想害你啊……”

  孙云卓的哭声令她头疼。

  她无法辨别他话中真假,却着实不想再听那哭声,便扶起对方道:“云卓,你起来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孙云卓站了起来,望着裴玄霜,小心翼翼地道:“玄霜姐,我、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可、可对方可是谢侯爷呀!多少人想要巴结奉承的主,你若真嫁到武安侯府去……”

  “孙云卓!”孙婉心一笤帚挥了过来,“你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孙云卓抱头鼠窜,夺门而出。

  裴玄霜闭起双眼,久久做不出反应。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久,裴玄霜虚弱地道了句:“我累了,去睡一会儿。”

  孙婉心红着眼迎了上去:“玄霜,我陪你。”

  裴玄霜摇了摇头,正欲出言拒绝,两名黑脸大汉闯了进来。

  孙婉心被忽然闯入门来的大汉吓得花容失色:“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黑脸大汉盯住裴玄霜:“你便是裴玄霜?”

  “是。”裴玄霜镇定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黑脸大汉二话不说,一把推开孙婉心,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裴玄霜,并将一块白布蒙在了她脸上。

  裴玄霜震惊之余隐隐嗅到了乌草、 川乌、醉仙桃花和曼陀罗的味道。

  这几样药材凑在一起便成了……

  迷|香。

  013 冰针

  浓郁的花香气息唤醒了裴玄霜的意识。

  她试着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身上铺满了海棠花,水红色的床幔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金光点点的榻前凳上堆出层层旖旎的褶皱。

  除此以外,裴玄霜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她根本动不了。

  她的脖子以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动弹不得,毫无知觉。

  这是哪?

  那两名用迷香迷晕了她,将她强行掳走的男子把她带到了哪儿?

  裴玄霜浅褐色的眸子不安的转动着,她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救,不曾想,她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恐怖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将她吞噬。

  吱地一声响,似有人推门而来,裴玄霜侧过头,惶惶不安地盯着声响所来的方向,终是看见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那人缓步走到榻前,慢慢抬起了手臂。

  裴玄霜便看到一只大手落在了水红床幔上,继而五指收紧,硬生生地将床幔拽落。

  裴玄霜的心随着翩然落下的床幔提了起来。

  将床幔扯下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浔!

  他穿着件威风凛凛的玄色广袖长袍,含着三分冷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裴玄霜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静了下来,面上只剩鄙夷不屑与愤怒。

  原来又是他。

  果然又是他。

  谢浔意味不明地盯着裴玄霜看了会儿,忽地一掀衣袍,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裴玄霜眼神中现出几分戒备,恨不得立刻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然而现实却是她连远离谢浔半丈都做不到。

  她的种种表情又怎么逃得过谢浔的眼睛。

  虽然早就料到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真正瞧见这张如雪面庞上流露出冷漠抵触的表情时,心里还是有些恼怒的。

  “怎么?不愿意见到本侯?”谢浔淡淡地道。

  裴玄霜只面无表情地盯着空中一点。

  谢浔勾了勾唇,抬手摸了摸裴玄霜的脸,继而将她身上的海棠花一朵一朵地拿了下去。

  那些娇嫩的海棠花遍布她全身,谢浔拈花之时,手指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处。裴玄霜越是不想注意到那只在她周身四处游移的手,触觉便越是敏感,此拈花之举,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然而真正的酷刑还在后头。

  终于,谢浔骨节分明的大手拿掉了最后一朵海棠花,他掀眸扫过裴玄霜的脸,漠然下令:“拿进来。”

  蓝枫低着头走了进来,将一冒着寒气的玉盒放在了谢浔身侧的松枝高几上。

  谢浔抖了抖衣袖,打开玉盒,从里面取出来了一根针。

  那针长约两寸,针尖凝霜,针体为冰,针柄为白玉,与寻常的银盘柄针灸针完全不同。裴玄霜只看了那针一眼便白了脸——那冰针不是用来救治人的,而是用来……整治人的。

  冰针入体,冰化于体内,痛则更痛,痒则更痒。虽不致命,却可叫人生不如死。

  “此物你可认得?”谢浔将冰针拿到裴玄霜的面前,借着橘红色的灯光反复打量,“这东西可不好找,听说是北夷的东西,他们那里有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此冰便是从那冰山而取,经过淬炼、打磨,才制成了这样的宝物。”

  裴玄霜一双眼睛便也盯着那冰针看,那针明明离烛火那么近,却没有融化,不过消散掉了针尖上的冰霜而已。

  谢浔俊美不凡的面庞落在烛影之中,半明半暗,散发着迷人而又危险的气息。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冰针,声音低磁地道:“针砭治病,妙不可言,裴医女可愿一试?”

  裴玄霜眸子一颤。

  “哦,本侯忘了,裴医女现下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谢浔转过脸来,道,“因为,你被人点了穴道。”

  裴玄霜狠狠剜了谢浔一眼。

  谢浔笑了笑:“画舫上的事,你还记得吧?”

  裴玄霜别过脸不作反应。

  谢浔盯着那张倔强清冷的侧脸,缓缓直起身来道:“本侯本侯说过,会与你慢慢算这笔账的。”

  床榻剧烈一晃,原是谢浔抬步上榻,潇洒不羁地坐在了裴玄霜身旁。

  感受到谢浔的膝盖抵在自己的腰间,裴玄霜心中顿生恶寒,眼神变得悲愤交加。谢浔轻哂,右手执针,左手抚上了裴玄霜的娇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裴玄霜的表情变换。

  她的耳朵小巧秀气,雪白玲珑,触感极佳。谢浔把玩了片刻,缓缓地将冰针刺进耳朵内侧凹陷处的角孙穴里,捻转,提插,一招一式颇有章法,仿佛是位悬壶济世多年的名医。

  裴玄霜狠狠咬住了牙。

  角孙穴,可使女子情|动之穴。

  谢浔的目的,就是这般的昭然若揭,不加掩饰。

  虽是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可裴玄霜的上半身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自角孙穴散发出的阵阵酥意上袭脑颅,侵蚀意识;下袭胸腹,如遭万蚁噬咬。

  “本侯问你,可后悔画舫上的所作所为?”

  谢浔盯着裴玄霜的双眼问。

  裴玄霜难承其辱,红了眼眶。

  谢浔盯着那抹红,眼中寒气更盛:“点头还是摇头,你考虑清楚再动作……”

  裴玄霜嘴角抖了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说?好……”

  谢浔又取了一根冰针,扯开裴玄霜的衣衫令她的香肩露了出来。

  这第二根冰针,便刺进了位于肩部的中府穴中。

  冰针入|体的一霎,裴玄霜只觉得有无数条毒蛇爬向了她的四肢百骸。

  见那双眸子更红了,隐约蓄上了泪水,谢浔当真是暗爽无比,简直比杀了他的仇人更令他痛快,令他兴奋!

  他又取了一根银针,迫不及待地问道:“本侯再问你,是否愿意给本侯做妾?”

  裴玄霜微启朱唇,凌乱地呼吸着。她虽然极力克制着冰针带来的反应,可那股诡异的不适感凶残地在她的体内叫嚣着,不断地逼着她低头,逼着她妥协,逼着她向谢浔讨饶!

  不!绝不!

  “回答我!”

  谢浔同样在忍受着抓心挠肝的折磨:“裴玄霜,说,你可愿意做本侯的人!”

  裴玄霜猛地摇了下头。

  谢浔的眼神瞬间狠了下去。

  他冷嗤一声,将裴玄霜的衣裙小衣一并扯掉,将寒气森森的冰针刺入了位于肚脐两侧的大巨穴中。

  裴玄霜浑身一颤,拱起脖颈,痛苦地摇晃着头。

  虽然有数道凌乱的碎布遮挡,谢浔依旧览尽了裴玄霜身上的春色。那张冰冷的面庞有多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副玲珑多姿的身子便有多么的勾人魂魄。谢浔一只手撑在裴玄霜颈侧,另一只手紧紧钳住了她被泪水淋湿的下颌:“你可后悔?”

  后悔拒绝他,忤逆他,刺杀他。

  他逼视着裴玄霜的眸子,试图找到一丝悔意,可惜那双浅褐无情的美眸染上了蒙蒙水雾,叫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大概,也受够了吧。

  谢浔烦躁地扯松了衣衫,用力在裴玄霜的穴道上一点。

  裴玄霜呜咽一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僵硬不堪的身体被侵蚀了个干净,即便解开了穴道,裴玄霜依旧无力去控制,反而因她细微的动作而变得更加敏感。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燃烧,诡异地燃烧着,不是很烫,却足够的燥。大脑也不受控制地陷入迷乱,晕晕乎乎的,走马灯般旋转着。她甚至觉得灵魂都已经从她的身体剥离了出去,飞至九霄云外,在仙境与地狱之间来回游荡。

  而她的身体,似乎亟不可待地想要得到一个东西,随之忘生忘死,随之沉沦……

  裴玄霜快疯了!!

  “无耻……小人……”

  她口中呢喃着这四个字,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混沌的脑海终是清明了一瞬。没有一丝丝犹豫,裴玄霜立刻拔下了头上唯一的玉簪,刺向了那无耻小人的胸膛。

  玉簪刺来的瞬间,谢浔立刻扬起手,诧异而又震怒地攥住了裴玄霜的手腕。

  她刺来的方向倒是准,直冲他的心口,可惜人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这一刺便失了力道和速度,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他还是怒了,仿佛那支玉蝉簪子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她明明已经失去了理智,陷入意乱|情|迷之中,居然还能拔下簪子再刺杀他一次!

  她到底……多想杀他!

  谢浔怒极。

  如此不识抬举,他还纵容着她干什么?

  “你真是不怕死。”谢浔将那玉簪抽出来,随意地扔在地上,“裴玄霜,本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他在裴玄霜的憎恶的目光中俯身而下,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去解自己的衣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仗着本侯的三分喜爱,便奇货可居起来?本侯想要的,不过就是你这身子而已。”

  说罢,蛮横地按住了裴玄霜的肩膀,在那樱唇上肆意妄为。

  裴玄霜奋力躲避,奈何身体虚飘飘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更糟糕的是,无论她的心如何抗拒,身体却反其道而行,不受控制地想要迎合谢浔。

  冰针已化,功效更甚。

  有火焰在熊熊燃烧,欲将她烧成灰扬了去。

  就像她躲避不开谢浔缠绵霸道的吻,她也躲避不掉那团热火。

  可她不想就这么死。

  “谢浔!”即将灰飞烟灭前,裴玄霜大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身上的人忽然就顿住了。

  谢浔抬起头来,急切而又不敢置信地盯着裴玄霜。

  “你刚刚叫我什么?”

  裴玄霜湿润的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才张开微肿着的双唇道:“我愿意给你当妾。今夜……你可不可以先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