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么了？”
身旁的太后留意到了他神色不对劲。
“风大，”苏离抬手抚了抚眼睛，努力将所有情绪遮掩了下去，“儿臣眼里进了沙子，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太后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还紧紧凑在苏离跟前的红衣女子，冷言道，“严姑娘，身为大家闺秀，你父亲没有让教养嬷嬷教过你最基本的礼数吗？这可是宫里，且不说你连如何行礼都不懂，怎么还要带着面纱？遮遮掩掩，一点都不大方得体。”
“母后！”
苏离眸色迅速闪了闪，一个转身就挡在了封长澜身前，“母后，母后之前说的事，儿臣拿定主意了！”
太后一愣，“什么？”
苏离眨了眨眼，“之前是儿臣让母后操心太多了，儿臣深感愧意，儿臣决定了，儿臣要立后。”
太后：“......？”不是，这转变的有点儿太突然，你让哀家缓缓。
太后沉吟了一下，有些怀疑的看着苏离直接挡住那红衣女子的架势，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在心头滋生，看这情况，她的儿子不会看上这个女人了吧！？
这可是她首先发现不满意的一个！
好不容易儿子情愿立后了，怎么能偏偏是她！？
太后似乎还抱着最后的幻想，她干笑一声，衣袖特意划向一旁端庄大方，躬身而立的几位世家女子，“如此甚好，那皇上看上哪一位了？不如今日就当场指明了，哀家也好让太监报了名姓，就此定下来，也好拟旨传恩。”
苏离笑容清浅，微微侧开身，露出身后的红衣女子来，“朕已选中这位姑娘，决意立她为后，绝无二心”这，”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这位姑娘，可是连面纱都没摘过，皇上还是慎重些为好。”
“太后误会，臣女并非有意故作玄虚，只因前些日子不小心划伤了脸面，唯恐惊着皇上，故而戴了面纱进宫。既然太后问及此事，那臣女便只好取下面纱，令皇上一观。”
说着，红衣女子上前一步，抬手轻轻将面纱取下。
随着面纱的脱落，那面纱下的真容终于一点一点暴露在苏离的面前。
苏离不禁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人”，明明只是略施粉黛，却是那样明艳动人，眼波流转如星子，雪肤含露若染霜，黑发如墨，眉如远山。
好一位风华绝代的倾世佳人。
而在那左侧脸颊上，却的的确确斜着一道血线，血色已经结痂，似乎已经脱落过一次了。
可这么一道暗红色血线，并没有消减了佳人半分姿色，反而与一袭红衣相应相合，为“她”平添了几分冷艳之姿。
苏离呆愣愣地看着这样脸，惊艳的同时，却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之前那种眉眼的熟悉感。
而是这一整张脸，他都好像在哪儿见到过才对。
哦，对了！
那天他出宫，撞到的那个姑娘！
苏离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我去！
他把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老攻，认成了姑娘！
“容貌有缺陷，有损皇家威仪。哀家看，此事不可。”
这面纱一摘，太后反而找到了拿的出口的拒绝理由。
“回皇上，太后，”封长澜唇边浅笑，态度礼貌而疏离，“臣女这是皮外伤，已经着大夫看过，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便会好了。”
太后：“……”
之前还不说话，现在这小嘴叭叭的，就差把“我要当皇后”几个字写脸上了。
真是她质疑一句，“她”赶一句。
真要是娶这么个皇后......太后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儿疼。
“儿臣心意已决，儿臣非他不娶。”
苏离那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攻一把的机会，哪怕是名义上的攻，那也是脸上兴奋又期待，已经在暗搓搓摩拳擦掌了！
而且，女装的老攻哎！
好美好想抱！
赶紧把这谁谁谁的，都打发走，他要摸，他要抱，他要撩！
哼，他已经猜到老攻为什么不愿意透露身份了。
说不定，老攻就是那个户部尚书家的不受待见的儿子，却因为什么嫡庶之争之类的后宅阴私那种破事儿，可能就被他母亲假称是女儿，护了多年周全。
所以老攻觉得说不出口，只好偷偷摸摸来见他。
结果现在他们缘分不浅，户部尚书家的女儿正好在太后的名单里，老攻就顺其自然地继续以女儿之身来宫里了。
嗯，说不定就是这样！
“皇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哀家觉得这几位姑娘，也是很好的，而且更知书达理。”
太后有些不甘心的看着那身体几乎都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儿子不想娶妻的时候，她心里急得不行。
儿子现在说转变就转变了，她又忍不住发愁儿子看上的人选，不是她喜欢的。
而且一看这架势，儿子就跟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似的，不只说变就变了，还那么快就粘到她身上去了。
怕不是狐狸精转世，一眼就能迷住人了，把个不想成亲的都惑弄住了？
苏离眼睛余光忍不住朝自家美艳动人的老攻扫了一眼，暗暗咽了咽口水，急忙表态道，“朕非...”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封长澜，封长澜微微一笑，“严素焉。”
“哦，朕非严素焉不娶，朕主意已定，这事儿就这样吧。朕会亲自拟制传恩，母后就不要再提议他人了。”
苏离身上带了几分皇帝的威严。
那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这样吧。日后大婚事宜，哀家也会亲为主张。”
太后也只能叹了口气，皇帝好不容易能够回心转意愿意答应立后，她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要是再弄个不好，皇帝又嘴巴一闭，死活不肯立后了，她可就更要心焦了。
至于这个皇后的人选......太后无声看了一眼站在苏离身侧的“红衣女子”，没关系，宫里还有她这个太后在呢，这女子要想不安分，她这个太后也不是摆设。
时常提点着就好了。
有总比没有强。
皇帝儿子选个不那么让她这个太后称心如意的皇后，也总比拧着就是不肯立后强多了。
皇后人选定了，太后也没有那个闲心继续“赏花”了，朝各位世家女子微微一笑，“哀家身体有些乏了，要先回宫歇息片刻。几位姑娘就在宫中继续随意观赏，不必拘束啊，离时散去，就不必来哀家这里禀退了，随意就好。”
几位世家女子谁还没那点儿眼色，哪敢真的继续留下赏花，赶紧齐齐躬了躬身，“臣女等，恭送太后娘娘！”
送了太后离去，她们当然也要赶紧找个由头退去了。
要不然，还要在这里继续碍皇上眼吗？
没看到，皇上已经亲口选定了皇后的人选。
她们几个，显然是没戏了。
要是做的进退有度，得体大方了，说不定太后娘娘印象好了，过阵子等皇后入了宫，还能有机会搏一搏嫔妃的位子。
但没有人会傻到这个时候没眼色，去惹皇上的厌烦。
太后离开，不过片刻，几位女子就一一告退，“皇上，臣女告退。”
“臣女告退。”
苏离摆了摆手，内心已经有些心痒难耐了，“去吧。”
“臣女也告退。”
封长澜眸带笑意，紧跟着福了福身。
苏离：“......！”“哎，你＿＿”苏离刚想张了张嘴，便看到封长澜的眼睛迅速瞥了一眼太监的方向，立刻回过神来。
对啊，就算严素焉已经被他亲口定为皇后人选，可到底还只是口头拟定，既没有下旨，也还没有大婚。到底还是男“女”大防，他不可能现在就光明正大的把人私自留下。
别的女子告退，严素焉当然也要告退。
苏离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毛毛挠挠的念头。
不行，光明正大的亲近，怎么也要等大婚以后才行。
他未来皇后的名声要紧。
看到苏离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封长澜面上忍笑，忽地又朝他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快速道，“去寝宫等我。”
说罢，不等苏离回神儿，就已经重新退开一步，“臣女告退。”
接着就在苏离的视线中，翩翩然退去。
苏离终于回神，寝宫！
去寝宫！
“皇上还在御花园中吗？”
凤安宫，太后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还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明明先前她发愁皇上不肯立后，现在可好，皇上是答应立后了，可是怎么一想到那个皇后的人选，她怎么就觉得好像心里更犯愁了呢？
可偏偏，那名单还是自己拟定的。
她要早知道户部尚书家的女儿，这样会狐媚惑主，又不懂礼数，她肯定早早把这名字划了出去，绝对不让她见着皇上了。
“回太后娘娘，几位世家女子已经自行退去了，皇上也回了寝宫。”
太后依旧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那个严什么焉呢？就是皇上选定的皇后人选。”
“回禀太后，严姑娘也随世家女子一同告退而去了。”
“还算她懂事。”
太后脸色缓和了一点儿，她看着她儿子只见了那个女子一面，就神魂颠倒的，连之前的抗拒都忘了，就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
生怕这个女子是个最会迷惑君心的。
不然怎么好好的进宫赏花，她既不好好行礼，还一见面就毫不矜持地送什么安神珠给皇上？
更是在皇上属意她为皇后后，一句句反驳她这个太后的质疑，一看就对后位极其上心。
还好现在还知道点进退，没有因为皇上当场选了她为后，就不顾礼数地留下魅惑皇帝，让外人觉得皇后不知羞，不曾婚嫁，就耐不住了。
让人连带着看了皇帝的笑话。
苏离没想到，等到他走回寝宫，推开寝宫的门时，封长澜竟然已经站在里面等着他了。
苏离又惊又喜，扫了一眼身后，还好只有知道内情的福贵，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
福贵会意，赶紧退出殿外，抬手把殿门带上了。
“想我了？”
封长澜眼中带笑，上前几步，终于毫无顾忌地把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抚着苏离的后背，“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苏离紧紧回抱住了他，静静地闷在他怀中片刻，才有些气闷地抬头看他，“你还知道朕久等了？你知不知道朕就差点燃那火信了？当日不过了了口角，你又何至于如此小肚鸡肠，竟敢狠心失约这许多日！”
苏离一连串的质问噼里啪啦一通砸在了封长澜的脸上，成功让封长澜那张冷艳的脸露出了几分愧疚与心疼，只能两人深深拥在怀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背诺，是我失约，但是有一点，我并非因为当日口角。”
“当日之事，我当时就已经在反思，是不是我自己错了，”封长澜轻轻叹了口气，才又继续道，“我后来失约，只是突然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事，实在来不了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封长澜的脸色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冷意森森。
“出什么事了？”
苏离也顾不上生气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那得是什么样的事，还会让亲口许诺过自己一定会天天都来的老攻，被绊住了脚。
“都过去了。”
封长澜似乎没有跟苏离说明的意思。
因为这几天的经历，对他自己来说，都称得上是生死一线。
这样死里逃生的事，他不愿让苏离跟着伤痛。
况且，也的确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他越是不想说，苏离就越是不放心，他抬眼看着封长澜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血线，“是跟这道伤有关系吗？之前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我认了。可是，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
“我......”封长澜眸色暗了暗，“我遭遇了一场追杀。”
他说了，却言简意赅。
略去被忽然诬陷偷盗，围路逼迫，略去了中毒而去，毒发时痛彻心扉，还偏偏又遭遇二次追杀。
更忽略了在湿冷的无人山沟里奄奄一息之际，要不是凭借着对小皇帝的执念，就是不肯闭上眼，恐怕早就升了天。
好在，最后的最后，他置之死地而后生，成功做到了破而后立。
非但没有死掉，还将那奇毒化为己用，成为身上除了武器流星索之外的又一大利器。
“追杀！？ ”苏离一惊，心都砰砰砰跳了起来。
“那你……”
苏离想问他有没有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至少现在都已经没有事了。
“现在当然已经没有事了，要不然，哪里还有机会来做你的皇后？”
封长澜一笑，轻轻抬了抬苏离的下巴，抚了抚他的脸颊，这还是他第一次大白天来宫里见他的小皇帝，真是看的更清楚了，也更让人舍不得离去了。
当时他重获新生，第一反应就是来见小皇帝。
谁知刚来到京城，就得到了太后命几位世家女子进宫赏花的消息。
呵，什么赏花，明眼人都知道，太后是想逼着他的小皇帝选皇后了。
皇后...封长澜不期然的，想起了他与小皇帝初遇时，小皇帝的那句姑娘。
也许，他可以？
而且，这次的事，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之前总觉得教内某些人并不忠心。
也许，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这个教主的“死”，一定会有跳蚤忍不住跳出来的，而且那群对他无忧教有恶意的所谓正道，也会坐不住。
那就正好，暂时换个身份，既能光明正大找他的小皇帝，也能骗出跳蚤一网打尽，一举两得，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