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缨见夏冰衣衫不整，假发蓬乱，慌慌张张地让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报警，还以为他受了欺负，吓得他赶紧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了？”
夏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而是拉着他离开了酒店。他拉着李冠缨趁着夜色跑到马路中央，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带着李冠缨坐了上去。
“回家吧！好好睡一觉！我要困死了！”夏冰把脑袋上的假发帽子一股脑摘下来团成一团塞在李冠缨随身带的双肩包里。“这假发真热！”他说着，闭眼就往李冠缨身上一躺，大大方方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找着个最舒服的姿势，深深吸了一下鼻子。
李冠缨已经换下了酒吧调酒师制服，穿回自己的休闲裤和T恤外搭衬衫，整个身上都没有酒吧里抢人的烟味，有的只是浸透在了皮肤上的葡萄酒，朗姆，白兰地，柠檬还有橡木香，等各种调酒配料的风味。
好闻到醉人，有点上头。
“喂，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没事吧？”李冠缨知道他扮装卧底，总归是承担了些风险的。他不愿意拖他后腿，连累他被谁发现。所以指套能配合的，他都积极配合；夏冰不让他问的，他便一概不问。
他看见了苏苑火急火燎地进酒店的样子，也猜到这是不是就是夏冰计划中的一环。夏冰给他发信息说没事，让他继续在大堂等着，他便一直等着。直到夏冰冲下楼让前台工作人员报警。
夏冰躺在他腿上笑：“没事。你也看见苏苑上去了嘛！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而已！我没做啥，纯吃瓜。吃到个大的，馊的，给我恶心坏了，就找机会溜了。”
他将权振营和苏苑的对话内容跟李冠缨复述一遍，补充解释道：“你说说，气人不？！我不报警让警察收拾收拾他们，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末了，他又解释说，他报警可一点都没说谎，柳总是权振营灌药倒下的，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里应该还能检测出残留成分。而且，那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就算只是安眠药，那也得凭处方得到。至于他有没有正当理由来圆他非法使用违禁药品的事实......那就让他跟警察去说吧！
李冠缨又一次被震惊到了。
权振营的无耻阴险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人类无耻下限的的认知。他喃喃念叨：“这人居然说他对男性没兴趣，要靠吃药？他可真行......这算不算等于公开承认自己不太行？实乃男性之耻！只是，这种明显是睁眼说瞎话啊，那个傻女人居然相信？她图什么？图他油腻？图他无能？还是图他除了播种和撒谎一无是处？”
“那就不知道了。话说，我当年也没比苏苑她好到哪里去，不也犯傻非要上赶着嫁那个人渣？”夏冰好笑地看着他：“我之前还没看出来哈，冠缨毒舌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何为毒舌？”李冠缨不明白。
他懵逼的样子，不解的神态，不懂就问的直爽，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夏冰借着夜间昏黄的车灯，还有街上金色的路灯灯光看着他，越发感叹他生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他甚至有点想念李冠缨长发时候的样子，束发英气，披发温柔，比他换装扮演的吴添更端正好看。
他伸手轻轻抚摸上李冠缨的脸颊，他仍是坐着，没有丝毫抗拒，任夏冰倚着他靠着他，甚至上下其手地......触碰他。
“冠缨，你讨厌男人吗？”夏冰仰起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李冠缨沉默半晌，忽然开口认真道：“我不讨厌。但是......”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说才恰当。
但夏冰的一腔热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权振营再怎么折腾渣出花，他除了刚刚听到的时候膈应，转头再想，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他还有些庆幸，还好他现在已经爬上泥淖。当初犯傻，就当是被狗咬一口也算是为自己的年轻轻率付出了代价。
以后若还动心动情，还是付出十倍的仔细慎重为妙，婚姻关系更不宜轻易许诺了。只有友情之谊，若是能彼此信任，倒是无需顾及太多。
思及此，他也稍稍宽心道：“嗯，没关系。你能当着我的面直接说，总好过那些在背地里捅我刀子的。我懂，你说的不讨厌，指的是并不歧视，对吧？”
“嗯！”李冠缨点头表示认可，但他眼睛注视着夏冰，闪闪亮亮似还有表达欲。“我一直想跟你说，其实我很佩服你的，阿冰。”
“哎？何出此言呢？”夏冰不明所以，但见李冠缨表情认真，忽觉自己这个姿势太过随意，于是起身坐直认真倾听。
“你勇敢追寻自己心中所爱，完全没有考虑利益得失。就连取向，或许都是辅助。只因你喜欢这人，无论他是同性异性，也无论他是贫穷富贵，跟他在一起，只因你喜欢他。这份赤诚，令人动容也令人钦佩。”李冠缨说。他的语气很诚恳，看夏冰的神色也显出欣赏之意。说完那段，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刚来这个世界时，其实内心充满了惶恐，更不敢随意相信别人。是你的坚强坚韧，还有乐观，给了我坦然留在这里探索的勇气。”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被他这么一讲，夏冰也觉得脸颊滚烫，冰冷干涸的心里，隐隐生出些喜悦的萌芽来。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竟不好意思再靠回李冠缨身上了。
很快，两人到了家。
家里漆黑一片，赵易稹并不在。
“咦？阿稹今天居然这么晚没回？”李冠缨满腹疑惑地看看手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夏冰也皱眉：“是的哦！之前我联系他他还回我的。难道今天是在他公司直播间工作？”
他们换了鞋子坐进沙发，打开赵易稹的陡音账号，却发现那上面安安静静，并没有在线直播的迹象。查询直播轨迹，发现他今晚根本就没直播。
“不是吧......”夏冰咕哝一声，拨通了赵易稹的电话。
那边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
“喂？”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也有点不自然。
“赵哥，你人在哪儿啊？怎么还没回家？”夏冰问。
李冠缨也凑到旁边，眯起眼睛听话筒那边的声音。
赵易稹吸了吸鼻子。“等会儿......等会儿就回家了。”
他的鼻音中居然还有些发颤，就像是哭过的样子。
夏冰脑中警铃大作。“你没事吧？有事你就敲两下话筒。我好报警！你不会是被绑票了吧？”
“哎呀，不是！你咋想的？真是......”
听到熟悉的抱怨，夏冰总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听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软糯但同样带着鼻音的男子声音出现在背景环境里。他听到那个声音叫了一声“哥”。他说：“你怎么中途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赵易稹赶紧回话：“哎，我就出来上个厕所，你回去等着我就行。呐，这不接电话呢么！”
那男孩子乖巧“嗯”了一声，背景音又安静了。
夏冰：......
李冠缨：......
夏冰&李冠缨：啊？啊——！
“你跟谁在一起呢？！什么时候的事儿？！今晚还回来吗？”
他俩这反应属实夸张，令赵易稹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身毛也炸了起来。
“我跟谁在一起呢？你说呢？！不是，你俩动动脑汁行不？还能是谁？吴添呗！”
夏冰和李冠缨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吃到瓜了”的快感。
“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哭哭啼啼还依依不舍的？我该不会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吧？”夏冰嘴角边挂着暧昧的笑。“哎呀，这一晚上过得......我就像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一瓜又一瓜......”
“得得得！你想啥呢！”赵易稹打断他。“还不是为了让你俩今晚不穿帮，我把吴添约出来，逛了一晚上。这不，我们在影城看电影呢。提前也没做功课，就随便买了两张票。谁曾想，这电影太TM好哭了！”
仔细听，背景音里似乎真有那种影院混响。
一般是听不清的，但是刚才吴添出来找赵易稹的那一瞬间，以及他回去的一瞬间，似乎真的是混响声更明显。基本上可以确定赵易稹说的都是真的。
夏冰眼前浮现出了赵易稹和吴添一边看电影一边抱头痛哭的样子。
在漆黑的电影院，两个并不太怎么熟的人。
爱吃甜食的吴添抱着一桶爆米花，而赵易稹喝着加冰的快乐肥宅水。
一个吃着咔嚓咔嚓，一个喝着吸溜吸溜。
然后随着剧情渐入佳境，爆米花桶放下了，加冰可乐杯也放下了。
眼睛有点发酸，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哥们儿/哥，还有纸巾吗？”
再后来他们跟影院里的其他人一样，哭到不能自已，互相借着彼此的袖子抹眼泪。
......
就......莫名好笑，但很真实。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哈。你想好了再说。”夏冰对赵易稹说。
“问吧。你啥时候也变这么磨叽了呢？”
“赵哥。你今晚，究竟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