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歌想起那天在长廊里，军火贩子说得话。
他真的走上老埃尔罗的老路了，梅瑞达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他现在要让别人后悔。
少尉医官每天都奔走在医疗舰和主舰之间，她累死了。
从白何那里听到消息后她本来想去医疗舰，却被裴汇拦住了。
那个家伙很客气，告诉她马上就要降落到联邦了，顾明歌只好作罢。
冉越曦终于从医疗舰里出来了，不是因为他想通了，是因为到地方了。
他去联邦当然不是为了回家，他是要去谈生意，惦记联邦那块地盘的人不在少数，他想，解煜一定不会愿意他护着的故乡被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们瓜分干净。
等宇宙归一，就好了。
军火贩子踏在久违的联邦大厦的地面上，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家伙居高临下得看着他，让冉越曦磨牙，他看了眼衣领子上中尉的军衔，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哟，好久不见韩副官高升了。”冉越曦不阴不阳。
韩起然不咸不淡，“多亏了中尉大人。”
边上的人都能感觉到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他们戳在那里希望自己是根柱子。
冉越曦挥了挥手，柱子们走了，顾明歌临走前看了眼冉越曦，军火贩子不复几日前的颓丧，但更加危险，于是走前她扯了下冉越曦袖子，低声道，“人家的地盘，别闹出事来。”
韩起然听见了顾明歌压得并不够低的声音，他环顾四周，联邦的士兵都被冉越曦一个招手给挥走了。
谁的地盘呢？
军火贩子咧嘴笑，眼睛却瞪着韩起然，“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跟他一个人呢，没想到自立门户了。”
把他丢在了梅瑞达。
韩起然眼中划过痛色，握紧拳头，站立不动。
当时确实应该动动脑子想一想的，准将临走前嘱咐他各个家族多调度，他本以为是要政变，结果呢，那其实是解煜在给韩起然留退路。
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所以尽量让每一个跟着他的人都有好的结果，连带着刚划进去的北部军队也算在了里面。不然的话，三十艘星舰怎么可能回得来二十九艘，依照那场毫无胜算的战争结果推演，全都报销在那也不为过。
期盼和祈求如今已经成了星城的习惯，夜里放飞无数白色纸灯，只为了吸引亡魂别忘了回家的路。
而对于那三十艘派去梅瑞达的星舰，人们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还能有归来的时候。
他们哭泣着迎回他们的英雄，向他们投掷鲜花，可北部的前主使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们不是英雄。”他艰难开口，“我们只是他拼尽全力保全下来的废物。”
人们怔楞在原地，有压抑的哭声。
他们想念他。
韩起然也想念他，但他绝不会去学那些人去放些什么白纸灯，那是给死人的，他的长官，一定活着。
现任的执政官郁郁看着冉越曦，后者继续嘲讽。
“当然了，你要是跟着去了，这会儿估计和希利尔在联合监狱蹲局子呢。”冉越曦点着了烟，解煜再想保全所有，也没能保全，这就给军火贩子钻了空子。
他找位子坐下，韩起然还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此刻他不像联邦的执政官，他像一个副官。
一个死去的人的副官。
郁郁的副官突然软了态度，“他在哪？”
他知道解煜不可能死，解煜不是那样的人，他敏锐得可怕，绝不会在别人的算计中认下自己的死亡，他永远有后路，也永远不会让联邦的蛀虫得一点逍遥。
他还没清完那些虫子，怎么可能死呢？
“他死了。”冉越曦吐出一口烟雾，简单结束了韩起然的胡思乱想，“我来这一趟呢，就是为了帮他保一下你这个废物守不住的联邦。”
然后再由自己最后吃掉。
韩起然神色突然暴戾起来，像是被猛得打醒，他几乎跳起来，然后揪住了冉越曦衣领。
军火贩子以为是那句废物激怒了他，于是笑得更开怀。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结果韩起然咆哮，“他没死！”
“他死了。”冉越曦并不打算和新上任的执政官客气，之前顾明歌嘱咐的话全忘了个干净，他一拳狠狠砸在了韩起然的脸。
早就想揍他了。
韩起然清隽的脸上瞬间紫了一块，他吐出一口血沫，也毫不客气啐在军火贩子脸上，“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他妈回来不去原来的地方，第一时间钻进贵族区，不就是怕我查到你在那藏了什么人吗？我告诉你，等我抽出空来，我掀翻整个新界！”
“那里是新界，所有惦记你脚底下这块儿地的东西都在那，无数传送门就等着传送士兵过来。你掀吧，掀个底朝天我求求你了。”冉越曦把烟头按灭在黑曜石的议桌上，狠狠抹了一把脸，韩起然怔楞在原地，因为他没有说错。
新界的贵族区像地下街一样，毫无底线，他们甚至不会像联邦那些同样毫无底线的贵族们一样知道把尾巴藏在面具下，他们毫不遮掩，似乎联邦已经尽在他们手心。
自己没法，也不能。联邦的实力太弱，只能和谈。
他终于知道曾经的解煜每天都要费劲心力考虑什么了，真得很难，韩起然望向窗外，千疮百孔的联邦残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伟大的神啊，我愿意拿自己所有，换他回来。
冉越曦起身走了，在这里纯粹浪费时间。
他知道将解煜安置在新界是一招险棋，联邦星城成了今天的样子，全因为那些新界里新来的家伙。
所以，将一个为了联邦命都不要的人放在那里，让他看自己所爱的地方被这些家伙们瓜分干净，是极其痛苦的。
此刻，解煜望着窗外，手有些颤抖。
不是因为冉越曦所想的那种痛苦，但确实很不好受。
他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