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子，今日无需陪同，”不等霍止走进尚书房，夫子便过来说道，“太子殿下的人方才来过，请霍公子移步重华宫。”
“太子？”霍止略加思索道，“多谢，我知道了。”
不等他再询问几句，一位侍卫模样的人便走向霍止闷声打断，“霍公子，随在下走吧。”
霍止抿了下唇，点点头，“有劳了。”
昨晚在窗外听墙角，今日就直接派人带他见面，这位太子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多了些胆量。
可说实在的，霍止对这个太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许久前御花园里的匆匆一瞥，样貌和陆戎珏有三分相似，可气势却差了远。就好比一头雄狮和幼兽，前者霍止警惕提放，后者更多的是好奇与戏弄，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太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重华宫坐落在最东角， 不等霍止踏入庭中，便先被一阵鸟鸣吸引住了注意，满目的奇花异草差点让他误以为来到了另一处花园，直到确认了‘重华宫’的牌匾，霍止才继续抬起了脚步。
“太子殿下就在里面，霍公子，请。”
侍卫停在了园外，霍止见他似乎是不准备进去，继而点了点头，独自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
霍止唤了一声，无人回应，他便环望了一圈周围，然后停顿在挂在房前的鸟笼上，笼中关着一只小巧漂亮的金丝雀，清脆的鸣声让霍止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想要伸出手指逗弄。
“小心。”
一道年轻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霍止回过头，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陆渊乌黑的双眸，然而不足片刻，男人便有些促狭地转开了视线，耳朵微红。
“霍公子小心些，这个小家伙会啄人。”
霍止问，“连殿下也啄吗？”
陆渊本就没想好要如何开口，霍止一问他便下意识地接了下去，“它喜欢先用歌声把人吸引过去，等对方放下戒心逗弄它时就会狠狠地啄上一口，连本王也不例外。”
“殿下的宠物很有个性。”
“就是爱好而已，”陆渊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霍公子喜欢的话，本王可以送给你。”
霍止眉头细微的一皱，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是这样？他随口说句什么就问他喜不喜欢要不要，不过相比那位陈小王爷，这位太子显然是完全没有经验，霍止抬眼看了一眼，发觉陆渊的耳朵已经红的像是要滴血似的。
“喜欢不一定要得到，”霍止浅浅地扬了扬唇角，“比起我，想必它更依赖殿下，不知殿下今日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陆渊匆匆地说完后似乎是觉得有些唐突，继而解释道，“那日本王陪额娘在御花园里散心撞见了你，便一直都想再见你一面。直到昨晚的赏花宴本王才得知你就是霍学士的儿子，却错过了先前的那么多机会……”
他的话没有一点含糊，直白得让霍止觉得他再说下去气氛便要变得危险了起来，他清声询问，“殿下想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
陆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没了声，直到霍止又出声叫了他一次，陆渊才单手做拳抵在了唇下，他垂下眼，心底有些紧张，更多的还是期待。
“本王其实有一个请求，不知霍公子能否赏脸答应。”
能让太子用上“赏脸”这个词，霍止还真的有些好奇他的要求是什么。
“殿下请说。”
“本王想要画你。”
霍止一怔，这个要求，始料未及。
*
望着桌上早已摆好的笔墨纸砚，霍止笑到，“殿下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陆渊闷声嗯了一下，“本王就怕霍公子不答应。”
“怎么会？”
相比起陆渊的父亲陆戎珏，这个太子真的像是张未经沾染的白纸，纯净而单薄。霍止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午后的阳光刚好照进来，仿佛霍止这个人也在跟着发光，让陆渊禁不住晃了晃神。
就像是仙人一样——他依然没有忘记第一次望见霍止的那种感觉。
这一画就到了黄昏。
霍止并没有觉得无聊，他偶尔会抬眼看向屏息凝神作画的陆渊，询问道，“殿下为什么想到要画我？”
陆渊的笔锋一顿，“因为你是本王见过最好看的人。”
霍止怔了怔，“因为这个？”
陆渊很认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古人怎么比现代人还要颜控？”系统小声吐槽，“他就是馋宿主你的身子，他下贱！”
霍止倒说，“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为什么？”
“直觉。”
陆渊的确不是系统想的那种人。
如果陈凤林也在场，他绝对会比霍止的反应还要惊讶。
他认识陆渊十余年，从未听到陆渊会用“好看”这词来形容一个人。因为在这之前，陆渊只会用此去形容他的奇花异草，那些名画字帖，而从来不是一个“人”。
这是陆渊第一次从心而发地说出这样的话，说完他才发觉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的唐突容易让人误会，他便有些慌张地解释，“霍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这么一说倒更像是欲盖弥彰，就连自称的“本王”都给忘记了。
霍止没有在意，他起身走过去，“殿下画好了吗？”
“嗯，画好了，”陆渊的目光跟随着他，“只是画得不及霍公子一半的美。”
霍止看着那副画，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他本以为像陆渊这样的身份就算喜欢作画应该也只是画着玩玩，可眼前的这幅画从笔锋到力道几乎都算得上拔尖，甚至都要比他本人来得来得更灵动几分，惟妙惟肖。
“殿下谦虚了，这幅画应当是比我更美才对，”霍止夸赞道，“想不到殿下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卓越的水准。”
陆渊隐忍着眼底浓烈的色彩，询问，“霍公子可是满意？”
“那是当然。”
“那这幅画就当是赠与霍公子的礼物了。”陆渊欣悦一笑，提笔在画尾写上了“赠霍止”这三个字，最后印上了朱色的印章，方才完成。
霍止犹豫了片刻，没有拒绝。
本就是以他作为模特，加上他也的确是很喜欢这幅画，既然陆渊愿意，那他便也大方地收下了。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改日再会。”
陆渊眼底的光亮了亮，“好，今日多谢霍公子了。”
等到霍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中，陆渊才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嘴角的笑容缓缓趋平，略显落寞。
他还是没有勇气，问出那些问题。
陆戎珏合上了奏折，沉声重复了一遍侍卫说的话，“霍止今日在太子那里？”
“是，霍公子在重华宫呆了一日，直到酉时才出来。”
“是太子找的他？”
“是。”
陆戎珏冷冷一笑，手中的折子被他扔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