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顶层的餐厅，裴韶用叉子戳着那盘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早餐，发出一阵阵噪音。
坐在对面的霍止看了他一眼，“不喜欢？”
裴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去广播室里说，全船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我要他们知道干什么？”
“那你和我说什么？”
裴韶都把那块土豆饼戳烂了，“你知道就够了。”
霍止看了他一眼，“我已经知道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裴韶随意编造的借口，可是……这不重要。
“我不想吃这个，”裴韶撑着下巴，直直地盯着霍止，“我想吃你给我的饭。”
“我只会泡方便面。”
“可今天是我的生日……”
“……”
厨房里，霍止一个头两个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脑热的应下来，只能说裴韶的磨人功力越来越熟练，让他除了妥协还是妥协。
“说好了，别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
裴韶的眼睛亮晶晶，“你做什么我都吃。”
霍止在考虑要不要往里面投毒。
厨房里的食材非常齐全，顶着裴韶炙热的目光，他决定还是来做最简单的面条。霍止那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习俗，不过听说别的地方过生日要吃长寿面，怀着一分故意的心情，他把杂七杂八的食材全都倒进了面里，还特意多加了几勺盐，期待一会裴韶的表情。
不过让他失望了，一整碗的面都被裴韶吃的干干净净，吃到最后一口时，裴韶的脸上竟然还流露出一丝不舍，让霍止差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放错了调料，他喝了一口剩下的汤，差点没被咸的一口喷出来。
裴韶看上去非常的餍足，含着几分欣羡，“好久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霍止的心一颤，涌上几丝内疚，“过完生日多大了？”
裴韶笑的眼睛弯弯，“26了。”
还真是一个小孩子。
霍止禁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
裴韶抓住他的手，“你要走了吗？”
“不是要陪你过生日吗？当然是一起走了。”
游轮上面的消遣项目丰富的让霍止看不过来，裴韶并不在意过生日的地点，寸步不离地跟着霍止走进了私人影院，一路上碰上了不少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见的面孔，霍止全都暗暗记下，心里想着的却还是等会要陪裴韶看什么电影。
裴韶兴致勃勃地选了一部爱情片，霍止拿过来一看，上面大尺度的海报就差印着“我是黄/片”这几个大字了。
“……能换一个吗？”
裴韶这会儿倒是很坚定了，“你答应过今天什么都要听我的。”
霍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个了？”
“今天是我……”
霍止怕了他再说那几个字，连忙无奈应下来，“行，那就看这个吧。”
身下是柔软的大床，眼前是奢华的投影，身边还躺着一个活生生的美男，看上去分外的享受，但只有霍止知道自己内心的煎熬。
特别是在电影开始后……
草草的铺垫后，电影的“正片”开始了，霍止根本就没看清前面演了些什么，只听见女主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浪，还假，可在感官的刺激下他还是逐渐有了反应，这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可丢人就丢在他身边还躺着一个裴韶。
这真是……
在十分钟后，霍止换了一个姿势，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换一部吧，这个没意思。”
裴韶淡定的几乎不像一个男人，脸上的神情在看见霍止时才会露出细微的变化，“没意思霍哥怎么还会有反应呢？”
“你……”
不等霍止说完，裴韶就一个翻身压了上来。
紧贴着肌肤的触碰，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霍止僵硬地往后仰，“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又不是我让霍哥有反应的，”裴韶笑了笑，“原来电影的吸引力比我大啊。”
霍止莫名的背后一凉。
“谁让你选这部电影的？”
“因为我想看霍哥这样啊，”裴韶的一声热气吐在了霍止的耳边，“不看一下你失控的样子，我总觉得你什么时候就要不见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一声不吭的只留下我一个人。”
霍止的心骤然一颤。
*
从影院里出来的时候，霍止一路都没有理会裴韶，他的手腕还在酸疼，心底的别闹与羞耻更是提醒着他，他刚刚和裴韶做了些什么。
这次的他明明是清醒的，可为什么没有推开裴韶？
只是因为今天是对方的生日吗？
霍止觉得他不能去深想，因为这些想法马上就要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
路过舞厅的时候，裴韶说什么都要拉着霍止去跳舞，霍止一拒绝就又是老样子的理由，整个舞厅就只有他们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拉拉扯扯，霍止的脸皮不比裴韶厚，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的选择了妥协。
周围全是男女结伴而来的宾客，只有霍止身边是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裴韶。
“霍哥，他们都在看你。”裴韶凑向霍止的耳边，细声道。
霍止耳朵发痒，“他们是在看你。”
“霍哥那么好，他们肯定是嫉妒我能和你跳舞。”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韶勾唇一笑，“听啊，霍哥的声音那么好听，我做梦都是你在叫我小韶。”
半真半假的话，让霍止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眼神去看裴韶。
裴韶继续说，“霍哥可以再叫一次吗……”
“小韶，”霍止低着头，“你哥哥原来是这么叫你的吗？”
一曲结束，裴韶缓缓松开了握着霍止的手。
“为什么要提他？”
他的声音变得冷淡，霍止一时有些不习惯，也有些慌乱。
可是他不得不将一切摊开。
“裴韶，我有时候在想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执着，我有什么好的？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你那天说的事情……我其实想了很久，你曾经喜欢你的哥哥，可是他发生了意外，所以……”
“所以我就把对他的爱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裴韶接上了后面的半句话，平静的让霍止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心脏莫名的一阵抽疼，霍止压低了声音，“……是啊，这种可能总归是有的，你只是没有意识到罢了。”
会用那种温柔到诡异的眼神望着他，会总是无意识地叫他‘哥哥’，其实太多自然而然的举动，都是裴韶自己没有去留意罢了。
“你是那么想的吗？”裴韶扯了扯嘴角，不带任何温度，“我强上你的时候，你也觉得我是把你当做我的哥哥吗？”
他说的太直接了，霍止的脸色微微泛白。
他其实有想过，裴默死时的年龄和他是差不多的，裴韶因为哥哥的原因总是会对比自己年龄大的男人过分依赖，这种依赖很容易和喜欢混淆，所以……
再多的理由他的明白，可是他还是很疼，心口很疼。
裴韶走了，第一次丢下霍止转身离开，霍止想要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裴韶的背影消失在舞厅里，新的舞曲悠扬奏起，霍止依然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直到一双手把他拉出这里，安静的空气驱散了那片乐声，把霍止的魂也逐渐拉了回来。
“……林一？”
林一依然是那身格格不入的装扮，紧绷着一张脸，冷冷地凝视着霍止。
“去道歉。”
霍止一怔，“你说什么？”
他说，“去和裴爷道歉，你想的真是太可笑了，他难得有了一天的好心情，被亲手毁在了你的手里。”
面对除了裴韶以外的人，霍止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凭什么道歉？这是我和裴韶两个人的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让我去道歉。”
“就凭他在裴默的祭日上陪你玩闹让你开心，你有什么资格指着裴爷说这是他的错？”
“你……什么？”
霍止的心跳几乎停止，“今天是谁的祭日？”
林一冲他讽刺地笑了笑，“六年前的今天裴默死了，在去找裴爷的时候被那个卧底一刀捅死，每一年的今天他都会在裴默的墓前待上一天，靠别人的血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可是今天他却成为了你的宣泄工具，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为你退步？就像你说的，你到底有什么好？”
林一厌恶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剑插/进了霍止的心里，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裴韶……
“你没有见过裴爷真正生气的样子，当年，他将那个杀了裴默的卧底……”林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凉，“他不会为了一个替身而将汉堂的安危放在第二，更不会为了一个替身而杀了一整个场子的人，你以为他将你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霍止的头像是被人砸了一记闷棍，突然间一切都在眼前支离破碎，一片一片的像是玻璃碎片般划在了他的心口，疼的鲜明。
“他……他没有告诉我……”
“他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他却还是把最干净的一面展现在你的面前。”
再多的语言似乎都苍白无力了。
霍止张了张嘴，发出声音沙哑而紧涩，“……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个问题让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我不想想再看见裴爷的手上沾上更多的鲜血了，”林一转过身，沉声道，“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
裴爷，其实是一个可怜人。
裴默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是对方身边的左膀右臂，在经历了那场意外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裴韶从一个只会跟在哥哥身后的内向男孩变为了即使血溅在脸上也面不改色的汉堂老大，他看着他的心性在一点点的扭曲，极端，偏执，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就连最后一丝人性也被磨得只剩下了灰，好像裴韶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他都不会感到奇怪，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活的不像一个人。
疯子有两种，一种是将这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另一种是将自己伪装的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然后逐渐靠近你缠上你，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像条毒蛇一般缠绕上了你的全身，只要你敢挣扎，他就会吐着蛇芯子将毒液刺入你的体内，让结局变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