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曜与篮球赛无关, 能参加篮球赛的大部分都是身体健康的体育生,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意外的几率会很小。

  就算陈繁和傅青禾退出了校队,附中也不可能没有人可以顶上。除非,有人不想让这个篮球赛继续。

  江予藏在茂密的植物后, 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 心说,以那几家的权势, 他们想做到这件事, 难度很低。

  江予看到群里通知的时候刚好在生态园。

  这节课是体育课,他不太想上, 干脆装病逃了课, 偷偷溜到了这里看书,连秦晟和戴子明都不知道他躲在这里偷闲。这节课没有班级在生态园上课, 所以除了他翻书的动静, 生态园内很安静。

  这片区域茂密的植株完全掩藏了他的身影, 不算宽敞的地方,有供师生休息的木椅。

  江予在木椅上躺倒, 眼睛望着生态园顶部出神,校队刚才取消了下午的训练,好像, 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他放空想了一会,打算待会就去找童桐辞去球队经理。

  他本来就对篮球没什么兴趣, 会去做这个经理只是因为庄敛。等他们解决完周绍那件事,他就彻底和庄敛没什么瓜葛,没必要再留下来。

  庄敛这段时间像改了性, 没来缠着他,他的心理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江予神思漫游, 思维跳跃得很快。

  ——他们现在才高一,好像没什么大的剧情。

  至少在他仅剩不多的记忆里,原剧情中这段时间没发生大剧情,庄曜心脏的情况估计很快就会得到控制。

  江予闭上了眼,将书压在胸口,将所有杂念驱除出脑海,默默在木椅上翻了个身,放纵自己的逃避心理结成白茧,将他裹成蝉蛹。

  午后的阳光从生态园的透明顶照下来,暖融融地扑洒在他身上,驱散了这两天一直盘亘在上空的阴云。

  生态园很安静,江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因为他并不知道,在他刚睡着的时候,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贪恋的眼神在他纤细雪白的侧颈停留了许久。

  宝宝。

  他无声地呢喃,痴痴的目光下|流地描绘着江予侧躺呈现出的曼妙曲线,近似虔诚地半跪在木椅边,湿|热的呼吸在慢慢靠近。

  只是刚凑近,他听见了江予在睡梦中低低的梦语。

  “庄敛。”江予咬字不太清,每个字都像含在唇齿间,有些含糊,“不准碰我。”

  他低语,“……好讨厌你。”

  庄敛神经质地盯着他甜酣软绵的侧脸,下颌微微收紧,古怪地小幅度磨动。

  很快了,宝宝。庄敛眼神如死死缠紧猎物的阴毒蛇蝎,盯着微启的柔软唇瓣,精心盘算。你马上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宝宝。

  江予一无所知地陷在熟睡中,不知不觉睡出了憨态,抱在胸口的手也无意识地变得软绵绵,怀里的书慢慢滑下去,轻轻磕在木椅上。

  庄敛眼神在江予佩戴助听器的右耳扫了眼。

  这点声音不至于让江予醒过来。

  但很快,江予转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了平躺,那本书却被他的腰挤到了地上,响起“啪嗒”的一声,声音有点大,再加上江予这个躺姿让阳光直接晒在了他的眼皮,眼前一片薄红,双重作用下,他被弄醒了。

  “……”

  江予睡得有点懵,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书,看了眼时间,发现他一觉睡到了下课,还有五分钟就上最后一节自习课,于是在木椅上坐着缓了一会才站起身往外面走,刚走到生态园门口就听见了上课铃声。

  “小鱼。”

  江予听见熟悉的口哨声,抬头果然看见戴子明朝他走过来,顿了下,也朝他走过去,说,“秦哥呢?”

  “打球呗,秦哥除了对打游戏和打球有点兴趣之外,你还见他对什么感兴趣了?”戴子明笑嘻嘻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说,“走,下节课哥哥们带你去吃饭。”

  这是下午第三节 课,他们打算直接翘了最后一节自习课。

  江予“哦”了一下,顺从地跟着他走,过了会才冷不丁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秦哥说的。”戴子明说。

  江予:“?”

  “他说你如果不在教室就是偷偷找了个地方睡觉,肯定在晒不到太阳又能躺,还不容易被人想到的地方藏起来了。”戴子明乐了乐,“我寻思这不就是生态园吗?刚好这节课又没人来这里上课,我就说你肯定在这儿没跑了。”

  “……这么了解我。”江予小声嘀咕。

  “咱们仨什么感情啊。”戴子明疯狂搓他的手臂,看上去单手就能把他铁汁一下抄起来夹在腋下冲去操场,“走走走,秦哥估计已经打完了。”

  其实他和秦哥都把江予的状态看在眼里,跟褚莺莺养的那只小仓鼠似的,到处找地方钻,想把自己藏起来,哪儿都可能找到他,除了教室。

  归根结底,他在躲人。

  戴子明眼神有些微的冷漠,他和秦哥都知道江予在躲谁。

  江予没告诉他和秦晟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显不想他们插手,所以他们不会问,也照例不会让江予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和秦哥已经查到了将掰折周绍手指的人是谁。

  也知道了周绍的打算。

  江予没注意到戴子明的异样,想起睡觉之前想找队长辞职,边打了个哈欠边低头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然后收起了手机,困恹恹地半靠着戴子明被带着走。

  他们到操场的时候秦晟已经从球场上下来了,满头热汗,拎着领口扇风,微微偏头跟林昂说着什么,察觉他们过来,于是冲他抬了下手中止了对话,朝他们走过来,淡淡道,“周扬在老地方,你们先去。”

  “好。”江予说,“你呢,秦哥?”

  “我去趟林昂宿舍。”秦晟说,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抬起眼皮与戴子明交换了个眼神,和林昂走了。

  秦晟说的老地方是指他们经常翻墙出去的地方,现在他们手里没有假条,走不了校门,只能去翻墙。

  戴子明身残志坚,翻墙翻得比江予还快,还反过来催促跨|坐在墙头的江予说,“快点啊小鱼,要不要铁汁来接你?”

  ……白担心了。江予抿紧唇,自己从墙头跳下来,上了停在路边的车,看了眼微信,童桐没有回复他,于是只能放在一边等,结果先等到了秦晟。

  他们去了西城区。

  东城区和西城区之间有一段荒无人烟的过渡区,江予看了眼窗外,附近最显眼的就只有一座圆环形状的烂尾楼。

  江予很少来西城区,有些好奇,一直看着外面。

  西城区是申城的老城区,入目可见的都是低矮的楼房和狭窄的街道,没有不堪入目的肮脏。直到周扬将车拐出了主道,深入了西城区的肺腑,停在了一条巷道前。

  巷道不宽,两面墙上非常艺术性地喷着杂乱的颜料,地面虽然有些坑洼,但还算干净。

  周扬没有开平时接送秦太子爷的那辆豪车,从秦太子爷的车库里挑了辆最便宜的卡宴,去西城区之前还特意抹脏了车身,挡住了logo。

  江予跟在秦晟身后下车,耸了耸鼻尖,闻到了一股烤肉香,有些迫不及待地进了巷道。

  巷道的尽头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半秒后这人又退回来,古怪地打量着他们,没等他们反应又猴精似地溜走了。

  “……操。”戴子明皱眉说,“什么东西?不会盯上我们了吧?穿着校服还能看出来我们很肥?”

  江予看了眼别在他们胸口的金色长形方牌,想了想把胸牌摘了下来,说,“你们也把胸牌摘了吧。”

  秦晟的脸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崇英的校服太明显,胸牌上还刻着名字,很难不让心怀不轨的人联想到秦家的那位太子爷。

  江予以为刚才那个人在看秦晟,但直到他们穿过这条巷道,那个长得贼眉鼠脸的男人再也没出现过。

  而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出现在了他们前方不远:一家藏在老城区某条巷道的网红烤全羊店。

  据说这家烤全羊店的店主和服务员都是安西人,可以让人沉浸式享受在安西吃烤全羊的待遇。

  只是店内装修略显简陋,有点废土风的意思。

  现在刚好是晚饭时间,顾客多,有些嘈杂。秦晟已经让人预定了一只肥嫩的小羊羔,他们坐下没多久就上来了。

  一起上来的,还有能歌善舞的服务员。这个安西姑娘放过了手残的戴子明,不敢拉秦晟,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江予身上,旋转着跳着舞到了江予身边,拉着他的手跳到了店中央。

  店中央是一个舞台样式的小圆台,显然经常随即挑选幸运观众上来跳舞。

  江予一上去,店内起哄声就大了:“好!小帅哥跳一个!”

  江予面红耳赤,急赤白脸地看着秦晟和戴子明:“…………”哥哥们救我!

  ——

  “那三个肯定是崇英高中的高中生。”猴二说,“和咱们敛爷的校服一模一样!妈的都是有钱人!”

  染着彩虹发色的男人百般聊赖甩出一张牌,戏谑地说,“得了吧,咱敛爷考进去的时候不也还没回豪门吗?万一你眼瘸看错了……”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

  “放你五光十色的狗屁!”猴二急了,“我亲眼!亲眼看到他们从卡宴下来!他妈的卡宴,你懂吗?保时捷!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上次敛爷让我去扎轮胎的车就是卡宴!你这个土狗敢质疑我?”

  “不信。”

  “不信拉倒。”猴二说,“我看到他们进那家烤全羊店了,敛爷肯定知道他们有没有钱,我去拍张照片。”

  彩虹男说,“等等,我们一起去。”

  猴二狠狠犯了个白眼,偷偷摸到店门口拍了张照片发给他敛爷。

  他敛爷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好一会突然给他们打了个视频过来。

  视频中,庄敛脸色惨白,脸上挂彩,他似乎在强忍着剧痛,嗓音发虚微颤,眉宇阴郁阴骇,他低声说,“在哪儿?”

  “敛爷晚上好!”猴二敬佩得差点原地敬礼,然后有些好奇,“敛爷你怎么了?”

  “把手机给他。”

  猴二:“啊?”

  江予好不容易才被放过,刚回座位,突然看见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举着手机径直朝他走来。

  他心里一突,刚准备让戴子明和秦晟看看,这个人就已经走近了,一个惊鸿抬手——把手机转给了他。

  江予看见了庄敛布满冷汗,苍白的脸,愣了一下。

  “他快死了。”猴二一脸煞有介事,说,“他说他临死前想和你说句话。”

  “………………”江予无语,原本不想接过来,但这人一把将手机塞到他手里就火烧屁股跑了,完全不给他时间。

  江予正要挂断,突然在嘈杂的噪音中听见了庄敛虚软叫他的声音,“江予。”

  他一顿。

  “我把欠周绍的还给他了。”庄敛低声说,“如果我将做的这些事情都还回去……我可以追你吗?”

  江予冷淡地点了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