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热又渴。

  江予口干舌燥地醒来, 踢开了身上的被子,闭着眼睛摸了把汗涔涔的颈窝,摸到了一手黏腻湿热的汗。他好像陷入了软乎乎的云团,晕乎乎地眯着眼, 面容酡红手脚发软。

  睡衣被卷了起来, 露出了雪白的腰身。

  手指在摸索。

  连呼吸声都虚软。

  檀红色的平安扣也被火热烘得滚烫,在翻滚间有些歪了, 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离唇瓣很近,悄无声息地记录着衣服细微的摩挲声和低促的○息。

  床头灯的灯光温柔沉静地倾洒, 江予闭着眼难○地微微拧着眉的模样落到了另一个人的眼里。他在尽情地自○。眼睫都被眼泪濡湿, 微启的红唇隐约可见那根藏在雪白齿后的舌,启着唇呼出热气。

  明明还没有到隆冬, 却仿佛能看见从口中呼出来的白雾腾腾的热气。

  急切, 难耐, 肉○。

  好娇。

  好○。

  庄敛眸色黑沉,唇间咬着根香烟, 指腹用力压着映在冰凉屏幕的滚烫面容,眼底翻滚着骇人的痴迷,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江予的脸, 嘴里神经质地嚼着那根香烟,直到舌尖品尝到了一丝苦涩。

  他迷恋地用手指描绘江予的唇, 低声呢喃,“宝宝,是我的……”

  良久, 江予终于顿住,只剩下了略微不稳的呼吸, 他睁开了似哭非哭的泪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出了会神,然后一脸凌乱地下床进了浴室。

  画面切换。

  江予拉起裤腰往里看了眼,有些害臊地打开了水龙头,把手上的东西洗了,反复洗了几遍之后才觉得干净了,很快出去拿了一套新的睡衣回来,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脏衣篓,脏掉的内裤塞进了那个小洗衣机。

  洗完澡出来,重新躺回床上抱住了那只玩具熊,耳根还是充血的红。

  怎么就突然……洗了个澡之后,睡意还没了,江予颤了下眼睫,窝在玩具熊怀里叹气,在床上找到ipad,刷了会朋友圈,看见他哥江稚新发了条朋友圈。

  江稚:好累。想念可以用家里有个智障弟弟需要照顾当请假理由的日子。

  江予:“?????”

  江予立即评论:?

  江稚很快回:你看见了?算了,你看着吧。

  江予当机立断截图发给了文珊女士。

  过了会江稚给他发微信:小告状精。你又在妈面前告我状?

  江予笑嘻嘻: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江稚:上午。

  兄弟俩聊了一会,最后江稚估计太困了,聊着聊着就消失了。江予也有点犯困,放下ipad就睡了。

  那只玩具熊的香依旧萦绕在鼻端,很舒服的香,只有胸口那里浓郁。江予抱着玩具熊的脑袋睡得四仰八叉,虽然没有再被逼醒,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在浴室呆了许久才出来。

  下楼的时候文珊女士亲自在厨房忙碌,江赟给她打下手,亲亲热热地凑在一块说话,夫妻俩没注意到小儿子下来了。

  江予刚要叫他们,就看见江赟啄了下文珊女士的脸,于是那声招呼就卡在了喉咙,讪讪坐到了餐桌边等早饭吃。

  他的父母很难聚在一起,关系依旧很好。

  江予心里有些向往,不禁想如果他逃脱了那个死亡的结局,是不是也可以像他的爸爸妈妈那样有一个很好的爱人?

  最好两情相悦,他很喜欢,对方也很喜欢他。

  江予心中对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还没有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人。

  但在这个人再次浮现在他脑中的时候,江予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了庄敛的脸,想起了他沉默的陪伴,庄敛看他的眼神,以及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令人心安的滚烫怀抱。

  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庄敛每天早上都烙人的东西。

  江予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心脏跳得很快。

  一只微凉的手碰了下他发烫的脸颊,江予吓了一跳,紧接着听见头顶传来文珊女士担忧的疑问,“小宝怎么了,脸这么红?”

  “啊……”江予给自己倒了杯水,赶紧喝了口水润嗓,“没事。”

  文珊女士将做好的早餐放在江予面前,捧着脸看着小儿子乖巧地吃着她做的早餐,眼底满是疼爱。

  江赟亲自送小儿子去上学。

  到教室的时候不早不晚,江予抽出课本默背了一会课文,看见庄敛到了,条件反射联想起刚才在家里想了什么,眼神有些闪躲,做贼心虚地不敢看庄敛,低下了头。

  过了几秒,头顶就传来了庄敛低冷的嗓音,“早。”

  “早啊。”江予头也不抬。

  庄敛依旧站在他面前,温热的指腹在他耳垂碰了下,然后才继续说,“昨晚做噩梦了吗?”

  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要着了火似的,江予雪腻的耳垂连带着耳根那块都仿佛充了血,颜色靡艳。

  “没有。”他终于抬头看向庄敛,眼睛清浅乖顺,“我没有做噩梦。”

  庄敛收回了手,很淡地“嗯”了声,从他面前离开,回了座位,默不作声地捻着指腹。

  好想舔他。庄敛喉尖缓慢地上下攒动,舌抵着齿尖,眼底拢着阴霾。

  昨天晚上,他没有舔到他的宝宝。庄敛磨着舌尖,听见了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眼神幽深,低垂下来,看见了右手被啃啮得光秃的拇指指甲。

  庄敛的侧脸沉默压抑,又戴上了他的耳机专心看书,江予盯着看了会,看见庄敛翻了一页书,于是没有打扰他。

  今天的晚自习江予不上,下午刚上课江予就收到了他哥发的消息,收拾了书包和庄敛一起提前出了学校,戴子明和秦晟走在他另一边。

  江稚开车来接弟弟回家,一一和秦晟戴子明打过了招呼,目光最后落在沉默高大的庄敛身上,看见庄敛的脸后轻微皱了下眉,随后看了眼江予,没说什么。

  秦晟和戴子明已经上了自家的车,江予钻上了车,然后叫住准备走开的庄敛说,“庄敛,晚上见。”

  “……嗯。”庄敛一顿,嗓音低哑滞涩,“晚上见。”

  江予缩了回去。

  车很快汇入车流。

  江稚搭了眼后视镜,随口问了句,“小鱼和他很熟?”

  江予“啊”了一下,边扣好安全带说,“对。怎么了?”

  “没事。”江稚说,“随便问问。”

  “他就是庄敛。”江予没打算瞒着江稚,想了想说,“就是那个庄敛。”

  江稚注意着路况,“嗯”了声说,“看出来了,和庄景行的脸很像。”

  庄景行是庄家大少,江稚曾经见过他几次,但没什么交情。庄景行出生于庄家,平时举止就能看出一股子傲气,大概不屑于和他们圈子以外的人有什么交情。

  江稚倒无所谓。

  兄弟俩回家换礼服。

  晚宴比较正式,文珊女士给兄弟俩准备的是同色系礼服,江予将项链藏在衣领,将袖扣扣好,左侧胸口佩戴了一枚漂亮的胸针,出了衣帽间,撞见已经换上了晚礼服的文珊女士正在给丈夫打领带,想了想又退回了衣帽间,差点撞到了他哥。

  江稚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妈妈在给爸爸打领带。”江予一脸深沉。

  “这有什么?”江稚说着从衣帽间出去了,半秒后默默退了回来,不忍直视地和幸灾乐祸的弟弟对视了一眼,深吸了口气糟心点评,“腻歪。”

  晚宴八点钟开始,地点在东城区的城郊。

  庄家在东城区城郊有一个庄园,庄老先生从妻子去世后就没和家里的小辈住在一起,独自住在庄家的庄园,偶尔让小辈们回去陪他。

  江家的车最后停在庄园前,车刚停下来,就有人训练有素地上前,客气地查看了他们的邀请函双手奉还,然后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引上了庄家等候在一旁的车。

  富丽堂皇的西式建筑内权贵云集,衣香鬓影,肉眼可见的奢靡无度。车最后停在红毯前,侍者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红毯从他们脚下延伸到门口。江赟夫妻俩是申城出了名的慈善家,他们一露面,闪光灯对着他们闪个不停。

  江予不太能适应闪光灯的强光,跟在父母和哥哥身边穿过红毯,眼神不动声色地到处看,没看到庄敛,反倒找到了戴子明和秦晟。

  戴子明和秦晟站在一块儿,身边还有好几个三班的同学。秦晟从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中取了一杯香槟,戴子明瞧见了江予,朝他招手,江予见状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江予取了杯果汁拿在手里,和戴子明轻轻碰了下,边仰头喝着果汁边用余光乱瞟。

  “找谁啊?”戴子明注意到他说,“咱们班的人都在这儿了。”

  “谁说都在这儿?”褚莺莺挽着佟媛的手插话说,两个女生都换了一身精致低调的小礼服,还化了淡妆,气质和在学校的时候大相径庭,“庄敛不在。”

  “哦对。”戴子明想挠头,但刚碰到喷了发胶的头发就放下了,说,“庄敛不是庄家的人么?他应该要和庄家人一起出来。”

  江予“嗯”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出现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少,眼看到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记者们也扛着设备进来了。慈善性质的晚宴,不需要采访,只需要记者们拍摄照片,然后宣扬歌颂庄家的善举。

  晚宴正式开始,庄景行和庄曜搀扶着庄老爷子出现在楼梯口,无数视线汇集之处。

  庄景行和庄曜,这两个人一个是庄家最有前途、最有作为的长孙,一个是千娇万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孙,由他们搀扶着老爷子一起出现合情合理,其他几个孙子孙女没这个殊荣。

  他们一出现,闪光灯聚集了过来。

  庄先生和庄夫人站在他们三人后面,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喜悦和骄傲。庄怀瑜和庄翎站在一起,庄家唯一的女儿庄怀月亲昵地挽着母亲的臂弯。

  江予的眼神掠过他们,落在了站在最后的庄敛身上。

  有人同样注意到了和庄曜长得一模一样的五官,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庄敛依旧沉默冷郁,冷冰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孤身站在最高处,置身于一切让人难堪挑剔的打量中,承受所有人的讥嘲。

  庄家人排斥他,却依旧要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让他被明珠般耀眼的双生子弟弟承托得如同低贱肮脏的尘埃。

  江予目光寂静,看着远处的庄敛,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心疼。

  庄先生客气地对所有来参加庄老先生的来宾表示了欢迎,许久才切入正题。

  “啰嗦。”江予突然听见身旁的秦晟“啧”了一声说,转头看见秦晟将香槟杯随手放到了手边的台子上,不太耐烦地捏了下眉尖。

  秦家太子爷在这种场合一直都是被巴结的对象,秦晟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想巴结他的人见这里人多也不怎么过来,只是时刻关注着这里。

  戴子明小声附和,“确实。这里没我们什么事,出去吧?”

  慈善性质的晚宴是属于大人们的游戏场合,和他们这群没年满18岁的小孩没什么关系。

  江予也没什么兴趣,低着头给庄敛发了条消息,才跟着放下杯子说,“一起。”

  他们这圈的同学很快也同意了,只有佟媛留了下来,褚莺莺踟蹰了两秒,还是决定留下来陪她。这个圈子不太干净,佟媛一个人留下来她不放心。

  临走前,江予看见庄敛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猜测他应该在看他的消息,于是放心地和朋友们准备离开宴会主场,接过刚转身没走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后退了几步。

  被撞到的那个人反而纹丝不动,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抱歉。”江予不好意思地边抬头边道歉,看见被他撞到的这个人时一愣。

  面前的是一个长相举止都非常斯文儒雅的老先生,身形笔挺,穿着铅灰色西装,银发的发尾绑了一根细绳落在肩头,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老先生眼睛被岁月沉淀,扶着银白手杖,温和地笑着看着江予,松开江予,嗓音温厚,“小心。”

  “小鱼。”秦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揽住了江予的肩,朝这位老先生点了下头,“闻老先生。”

  闻仲璟含笑点头,“小秦。”

  ——这就是闻老先生?

  一位看起来很温和儒雅的老先生。

  江予目送闻老先生和他的保镖渐渐走远,心底渐渐浮现疑惑。

  闻老先生不是和庄夫人有矛盾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闻仲璟。”秦晟揽着他的肩将他的头转回来,淡淡地说,“不用管他。”

  江予“哦”了一下。

  西式建筑有一面墙是透明的玻璃墙,外面是一个喷泉,下面的水池不深,不远处有亭子,亭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玩。

  江予刚准备和秦晟一块儿出去,余光忽然瞥见庄敛悄无声息地下来了,在鼎沸的人声中沉寂地朝他望了过来,眼睛亮了一下,很快挣脱了秦晟的手,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salute的手势,穿过人群跑到了庄敛身边,不引人注目地拉住他的手跑出了宴会。

  秦晟和庄敛对视了一眼,看见庄敛突然很愉快地朝他弯了下唇,“……”

  闻仲璟望着消失在玻璃墙外的两个人影,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江予没有选择和庄敛留在宴会附近,跑出了一段距离,直到再也听不见宴会的动静才和庄敛停下来。

  庄曜注定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所有喜爱他的人会在镜头前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捧到他面前,让全世界都知道庄家只有一个不可替代的庄家幺子庄曜,让庄敛一辈子都活在庄曜的阴影下。

  庄敛真的很好,不该被庄家人这样糟践。

  江予不想让这样的庄敛经历这些剧情。

  两人远离了宴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条静谧的花园小路,只能听见他们轻缓的脚步声。

  小路两侧有路灯,江予原本想放开庄敛的手,却被反手握住了。江予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张了下嘴,“庄敛……”

  庄敛若无其事转过头,漆黑双眸凝着他,低声说,“……不行吗?”

  “想牵你的手。”

  “不行吗?”

  好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

  ……好了,真的可以了,打住。

  “可以。”江予没出息地没有拒绝,相贴的掌心都冒了点汗,他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垂,干巴巴地说,“好吧。”

  庄敛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角。

  庄敛的手很热,江予全身的感官都无意识凝聚到了被他握住的手上。庄敛没说话,他也没主动开口。掌心黏腻的热仿佛能传染,江予感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你很热?”他突然听见庄敛这么问他。

  江予有些面红耳赤,小声说,“不热啊。”

  “你出了好多汗。”庄敛停了下来,眼睛沉静地望着江予。

  江予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来了,然后就感觉庄敛往他面前倾了倾。

  庄敛扶住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微微低下了头。

  江予微微睁大眼,看见庄敛的脸朝他压下来,听见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庄敛想亲他?

  怎么办,要不要躲?

  江予思绪混乱,没想明白,下一秒听见庄敛低声说,“算了。”

  庄敛呼吸微沉,放开了他,重新直起身,嗓音克制隐忍,“……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