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奚, 孤一直没问过你,为何会做菜。”
他以前就有过好奇,自从姬无虞告诉他段奚会做长寿面, 姬无忧就想问。
段奚身上有很多谜团, 比如唱的那些曲子,滇国人从未听过, 讲的那些话本,滇国也没有流传,若说百姓们不知道便罢,连皇室都未曾有人听闻。
这些他一直都知道。
“我……”看着姬无忧灼灼的目光, 段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不想骗姬无忧, 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纵然姬无忧现在能接受,以后回过味来, 认为他是妖怪怎么办?
“在想怎么骗孤?”姬无忧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你不想说, 那就不说。”
段奚垂下头,躲避着姬无忧的目光:“我不想说。”
“有些事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没有准备好, 皇上也没有准备好。”
“那就不用回答。”姬无忧吃完面,拉住段奚的手:“等你准备好, 或者觉得时机到了再说。”
“皇上不生气?”段奚皱眉。
姬无忧笑着:“不生气。”
“孤特别不爱生气。”
段奚:“……”
姬无忧哄了半天,最后终是如了他的意, 段奚又穿了一次纱衣, 不过没有跳舞,段奚还没来及跳就被按在床上, 动弹不得。
春宵苦短,再加上段奚心中有愧,由着姬无忧折腾,第二天没能下床,茂实如今成长了许多,不再莽莽撞撞,明白段奚没下床是怎么回事,红着脸不敢打扰。
又忌口了三四天,段奚的身体才恢复正常,当天施小将军传来消息,汝阳王杀了两个一直煽动他攻打雍城的人,且官职都不低,一个是广成王,一个是平西侯。
自从姬无忧起了削藩的心思,这两人就一直从中作梗,没少挑事,连带着他们的部下都很嚣张,还获得了不少官员的支持。
他们一死,部下们都慌了,连夜奔逃,全部被汝阳王拿下,亲自送往雍城。
其余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更加老实,朝堂终于安宁,不过也有一些官员上折子,说汝阳王留不得,此人早晚是祸害。
姬无忧大手一挥,摘了汝阳王的官帽,贬为庶人,觉得汝阳王立了功的人正要为他鸣不平,又一道圣旨赐下,立姬寒钰为骠骑大将军,入宫随侍太后。
众臣惊呆了,入宫便罢,可是随侍太后?
这不是给抹黑先帝吗?
不仅仅是抹黑,等于是把先帝的尸体刨出来,然后哐哐给他两拳。
文臣武将跪在地上,求皇上收回旨意,但姬无忧决定了的事不会变,强行下朝,脚步飞快。
姬无忧走后,百官长跪不起,更有大臣要撞柱,以死纳谏,口中高呼“九死不悔”。
此事惊动了太后,亲自跑到明德殿质问。
“他们要跪便跪,要死便死,这天下是孤的天下,若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姬无忧冷着脸,恨不得拿着剑冲到殿中,把那些要死要活的人全部砍了。
“姬无忧!”太后皱着眉:“你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既扫了先帝的颜面,又激怒了文武百官,百姓们也会对此议论纷纷。”
“母后难道不想让十三叔进宫吗?”姬无忧问。
一句话把太后怼的哑口无言,半晌后,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哀家年纪大了,情情爱爱都是小事,不必在意,江山稳固要紧。”
“十三叔对母后的心意,儿臣至今方明白,他不求身份,不求荣华,只求能守在母后身边,儿臣想成全他。”姬无忧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竟伤感起来:“许是,儿臣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至死不渝。”
“他……”太后脸色苍白,她也是才知道此事:“你真的不介意?”
“母后的态度,儿臣明白。”姬无忧道,正因为他知道太后的心思,才不得不成全,母后为他付出了许多,至于父皇的颜面……
呵,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还能怎么扫?
“当初父皇强行纳有身孕的人为妃,打掉人家的胎儿,此般丢脸之事都做得出来,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不能输给他。”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毕竟是你的父皇。”太后不赞同,老子可以骂儿子,说儿子不好,儿子却不能说老子,那是不孝。
姬无忧勾起嘴角:“母后当初算计父皇时,可没有想过他毕竟是您的夫君。”
同样,他也从未承认过这个父皇。
“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会引来天下人耻笑。”太后脸色难看:“寒钰的事,你必须收回旨意,哀家不答应。”
姬无忧看着自家母后,轻声问:“你说做一个昏君难还是做一个明君难?”
“自然是明君。”太后道。
姬无忧点头:“对,做一个明君很难,做一个昏君却很容易,儿子登基后不敢有半分懈怠,开疆扩土一心为民。秦国比父皇在位时繁华许多,百姓们却从未称赞过孤是明君。”
“文武百官也认为孤残暴,昏聩。”
“既如此,真正犯几次混又如何,儿子不在意,母后更不必在意,至于跪在前面的大臣们,过不了两天就撑不住了,母后放心。”
“生前哪管身后名,儿子才不在乎。”
他一早嘱咐过,让金吾卫好好盯着,不会闹出人命,跪晕了有太医诊治,正好他可以休息几天,等什么时候不反对了再去上朝。
段奚也觉得不妥,他不能理解,明明汝阳王没有要求官职,更没有要求身份,只要能陪在太后身边就行,姬无忧却给了他从一品的闲职,还明目张胆的让他随侍太后。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姬无忧道:“孤以前很少喊他十三叔。”
虽是他的长辈,姬无忧却看不起他。
“其实小时候,他对孤不错,父皇不关心我,母后也总是把心思放在无传身上,后来又有了无虞。”
那个时候姬寒钰每次进宫都会给他拿好吃的,好玩的,还亲自教过他骑马,要不是……
要不是后来见姬寒钰跟母后抱在一起,他不会相信,那个在他面前高大的十三叔,让他起了崇拜之心的人,竟然觊觎他的母后。
“孤恨过他,也恨过母后。”
直到遇到段奚,他才渐渐想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十三叔一辈子没有娶妻,在他心里,母后一直是他的妻。
至于父皇,父皇心里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早就把母后忘得干干净净。
“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成全他们,希望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姬无忧道,如果一开始母后没有入宫,而是直接嫁给十三叔,估计会很快乐,两个人会是神仙眷侣。
段奚点头:“我明白了。”
“其实皇上早就想成全他们了吧?”
只是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就算这次姬寒钰真的造反,姬无忧也不会杀他,而是绑进颐康宫,让他在太后身边赎罪。
“皇上,人是不能选择出身的。”段奚握住姬无忧的手:“就像我,生在滇国皇室,既然享受了皇室的富贵,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我来秦国没得选,太后娘娘当初入宫也没得选,也就是说,您的出生是必然,错的是先皇,他没有好好珍惜太后娘娘,也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您的出生没有错。”
“皇上不必愧疚,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姬无忧紧紧抱住段奚:“奚奚。”
段奚明白,对于姬寒钰的仁慈,对于圣旨的固执,一切都是因为愧疚,对太后的愧疚。
段奚拍着姬无忧的背,他感觉现在的姬无忧就像个孩子,迷茫又无助。
可当姬无忧的手摸到他的腰,在他腰上捏了两下的时候,他就不那么觉得了。
“如果真有大臣撞柱,皇上怎么办?”段奚问。
姬无忧搂着段奚:“不会。”
“孤了解他们,他们亦了解孤。”
跪着表一下决心还行,真的死了,不仅会触怒他,还有可能祸及妻儿,没有人那么蠢。
果然如姬无忧所料,不出三日,大臣们该回家的乖乖回家,还想继续跪的见身边已经没人,勇气磨没了大半,也灰溜溜的离开了。
此事在雍城流传开来,其实妇人改嫁或者二嫁三嫁都很正常,唯一稀罕的是这人是太后,虽没有明面上说改嫁,但那什么大将军入宫随侍,不就是太后再嫁的意思吗?
那可是太后啊!
市井中热闹了许久,都在传这件事,直到姬寒钰到达雍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开始他并未发觉,只是很奇怪,不过押送十几个犯人进城,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围观?
其中有大臣,他认了出来,更多的则是百姓,百姓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他,好似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不至于吧?
他没有造反,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不至于被百姓们憎恨至此吧?
渐渐地,姬寒钰感觉更不对劲了,这些百姓们不像是仇恨他,更像是来凑热闹的。
姬寒钰身负武功,耳聪目明,偶尔能听到几句,隐隐约约不大清楚。
“这就是汝阳王!”
“什么汝阳王,王爷的名号已经废了,现在是将军!”
“将军?我看不对吧,应该是太后的夫君。”
“别乱说,圣旨上只说是随侍,随身侍奉的意思,说不准是想侮辱他,让他一个大男人入宫伺候太后,跟太监有什么分别?”
“不可能,汝阳王可是皇上的亲叔叔,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做太监。”
姬寒钰:“……”
什么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