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庄严肃穆,子麟并不喜欢这里。
他唯一心系的只有那个爱笑的小傻子。
沐雪的话他怎能不懂,没有神尊的神域,就是一个精美的牢笼,它跟魔域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子麟费尽心机来到神域,又能改变什么?
他逃不出神域,他依旧是个被囚禁的囚徒。
虽然明白的有点晚,但是他总算是醒悟了。
沐雪的意思他明白,但是他不喜欢被人猜透,更加不喜欢被人逮住弱点。
“我不怕分别,短暂的分别只会让我们的感情更好。”子麟强颜欢笑,不管内心有多彷徨,他也要做出让人羡慕的样子来。
沐雪洞悉一切的看着他,哼笑一声:“你知道神尊的记性有多差吗?重要的事他最多记三百年,不重要的琐事,他甚至隔天就能忘了。我跟他相识千年,每年我都会约他一起看初雪,可他每年都会忘记。最可怕的是,如果他跟你分别上百年,他甚至连你这个人都会一并忘了。”
子麟笑不出来了,一个‘忘’字吓得他手心发冷。
他想做神尊最重要的人,想他心里只有自己,每天想着自己。
他可不想跟他走散,被他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雪:“我只想提醒你,你真的想清楚做神尊的人了?他不通情欲,不能爱你,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他一忙起来,就会把你拋在脑后,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解闷的宠物,等哪天他有新的宠物了,就不会再关注你了。你一个魅惑众生的艳妖,真的会甘心没日没夜的等候他?像个深宫里的妃嫔一样,日日苦苦期盼着君王的宠幸?”
沐雪的这些话,像是对子麟说的,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不过他似乎很了解子麟,子麟从来就不是如此被动的人。
他想要的人,他一定会牢牢抓在手里。
沐雪也许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能精准的找出他的弱点,加以利用。
“你想我认清现实,趁早放手?”子麟问。
沐雪:“对,除了放手,你没有别的选择。这么耗下去,你只会身心疲惫。”
“那你为何不放手?”
“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很满足了。而你想要的,一定不止这些。”
子麟垂下眼眸,沉吟片刻,再抬眼时,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不会放手的,而且我想要的,肯定会实现的。”
他虽说的笃定,沐雪却觉得他是在痴心妄想。在他之前,曾经有过很多神仙、妖魔、凡人、鬼怪也对神尊痴心妄想过。他们也曾执迷不悟、不可自拔的想要赌上自己的一切换取神尊的亲睞。
但是时间是最能消磨意志的东西,在漫长的岁月里,面对神尊的疏离,他们的热情一天天的消失,最终都黯然离场了。
沐雪最有分寸,他恪守着自己的初心,不过多的奢望,也没有失望。每次借机跟神尊相处片刻,他都能高兴好久。
他见过太多志在必得的人悄然退场,子麟在他眼里,跟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得说一两点他们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子麟比那些人更坏,更恶心。
居然敢亵渎神尊。
魔物终究是魔物,沐雪休养再好,想起上次的事依旧压抑不住怒火。
两人不欢而散,谁都没有说服谁。
可沐雪却成功的在子麟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的贪恋越来越多,占有欲也越来越强。他不允许神尊不爱他、忘了他。
他要......改变这一切。
子麟心思多了起来,他开始关注神域里的一切事宜,也开始关心起三界的事。
九幽山的事,也被他理清了。
神尊肃清了九幽山,将妖王鲛龙关进了魔域。那些忠于妖王的势力,在下界四处作乱,并且放出了很多对神尊不利的谣言,因此下界各族类纷纷作乱,一次闹的比一次大,甚至扬言要推翻神尊对三界的统治。
子麟之前就像个闭目塞听的老人,这些动荡不安的大事一个都不知道,这会知道了,才明白过来,神尊这段时间过的有多不易。
三界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为何各族类之间会突然大规模的造反?就因为一个妖王被抓了?
子麟不相信一个失势的妖王,会对下界众生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一定有别的原因。
这一切的疑问,他能去问谁?
子麟想到了魔域,鲛龙被关在那里,有关他的事,魔域的魔物们一定都知道。
他到了魔域的镜面之上,从镜面上往魔域里看,里面影影绰绰的,只能看到一些不明不白的黑影。那些黑影更像是一团黑雾,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子麟回想起当初执着的自己,不由的佩服起自己来。竟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成功引起了神尊的注意。
而现在处在镜面之上的他,却连里面的人都分不清楚。
不过里面却有一个黑影主动靠近了他,并在镜面上写下了两个字:“启明。”
子麟见是他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他将灵力聚集在指尖,在镜面上写下了一行字:“启明,你可知道下界各族因何要反神尊?”
“因为轮回门。”五个大字出现在了镜面上。
这时又有另一个黑影靠近了子麟,他在摸到镜面的时候,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身上竟有了颜色,而且子麟在神域的镜面之上,也能将他的身形和五官看得一清二楚。
他竟是......一条古老的人鱼。
他虽然老的连鱗片都脱落了,鱼尾斑斑驳驳的光彩尽失。
但是他真的是一条人鱼。
他是......子麟的长辈,魅族鲛人不是已经被神尊全部杀死了吗?他为何还在?
镜面上又出现了两个字,是那条人鱼写下的:“子麟?”
子麟冲着下面点了点头,那条人鱼皱纹密布的脸上有了笑意,苍白的头发凌乱的飞扬着,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魔气。
“子麟,我的好外孙,我是你外公。”这句话出现时,子麟着实懵了,他从小就听娘亲说,外公修为高深,又讨厌被束缚。因为不满神尊将魅族囚禁在亟欲之海,早早的就伪装成凡人,在外界四处漂泊。一直音信全无,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现在这个妖王?就是娘亲口中的那个四处漂泊的外公?
“你真的是我外公?”子麟趴在镜面上,将鲛人瞧了个仔细。
他已经苍老到没有一丝活力了,如果不是看到子麟,他肯定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鲛龙亮出了自己的尾鳍,他的尾鳍很大,透薄坚韧,形状跟子麟的一模一样。
这种形状的尾鳍,在亟欲之海都很少见,只有子麟的娘亲有。
子麟隔着镜面,深深的凝望着鲛龙的尾鳍,仿若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灭族之痛又重新复苏,剜着他的心,疼的他落下了眼泪。
“外公。”子麟轻轻呼唤着鲛龙,知道他听不见,他又一笔一划的在镜面上,写下了‘外公’两个字。
鲛龙欣慰的点点头,也双眼含泪的在镜面上写下了一句话:“一定要替你父母报仇。”
这句话一下就将子麟整个人扼住了,他本以为过去的那些事,只要自己当它不存在,就能放下。
但是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至亲,帮他将旧事重提。
“神尊不渡妖魔,妖魔鬼怪进不了轮回门。他一心向着弱者,三界之主如此偏心,不给我们容身之所,除了反抗,我们别无他法。”这些话是启明写下来的。
子麟以前跟启明相处过,根本不知道他还有造反的野心。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你们要我做什么?”子麟知道,启明和鲛龙一唱一和的告诉自己这些,一定是有事让自己做。
“子麟,杀了神尊。”鲛龙倒是没有委婉,直白的让子麟难以承受。
“我......”子麟只写了一个字就停下了,他想写‘我做不到’。可是他该怎么向启明和鲛龙解释他做不到的原因?都是因为他色\欲熏心?为了一己私情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
“子麟,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将魅族的上万亡魂引渡进轮回门,他们就都可以重生。”鲛龙又写下了一行字,子麟看着那行字,终于动摇了。
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事,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神尊灭了魅族全族,子麟很想问他一句,魅族全族就真的都该死吗?
可愔他一直没敢问,他怕神尊......怕神尊知道他心里有恨,从而防备他。
可他真的能放下吗?将自己全族的死抛在脑后?就当没这回事,甜甜蜜蜜的跟神尊过日子?
“还有别的办法吗?”子麟徒劳的问了一句,他这就是在惹鲛龙生气,灭族之恨不共戴天,鲛龙怎会乐意放神尊一马?
果然,鲛龙脸色大变,失望之极的看向了子麟。
子麟承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忙推脱了一句:“神尊不死不灭,我伤不了他。”
听他这么说,鲛龙这才放心了。一笔一划的在镜面上写下了一句话:“三界之内,只有一样东西能杀死他。那个东西,只有你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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