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露台外。

  此刻是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不大的玉簪花花叶纤长,刚破开一个小口,在角落默默吐香。

  江遇乐过去随手拨弄了一下雪白的花蕊,这东西长得又仙又漂亮,还挺像它那个一生气就不理人的主人。

  他轻轻一碰,玉簪花花瓣似乎往他指尖贴了贴,江遇乐露出个笑,带着满身凉意走入室内。

  文暄和洛也都还在睡,江遇乐悄无声息地穿过卧室,自己另找地方休息去了。

  “噗——”

  这动静把文暄吵醒了,似乎是某种膨化食品包装袋漏气的声音。他朦胧想着,刚坐起身,猛然发现身旁立着一个人。

  熟悉的身影弯下腰,进入他的视线范围内。

  是张不会招人讨厌的笑脸。

  “吓不到你?没劲。”江遇乐两手夹着一袋薯片,坐到床尾,挺稀奇地说,“都这个点了,原来你也会睡懒觉啊。”

  文暄没理他,摸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此刻已经九点钟了。

  文暄静默片刻,决口不提昨晚自己等他到几点,只问了一句:“你去哪了?”

  “回家啊。”江遇乐理所当然地说。

  他不等文暄反应,猝然贴近,薯片袋子凑到文暄鼻子跟前,一股清爽的黄瓜味扑面而来,“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谢谢,不用了。”文暄礼貌地拒绝了,盯着包装袋看了片刻,“你从哪拿的?”

  江遇乐眨眼:“唔。”

  文暄已经猜出来了:“下次再翻洛也的私人零食箱记得告诉我,如果不在他发现之前补回去他会生气。”

  “哦。”江遇乐点点头。

  他答应完就不再多话,像只啮齿动物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尾啃薯片。

  ……也不是很安静,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文暄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很擅长营造一种专注的氛围,不管在啃薯片还是弹琴,都显得十分认真;不管面前的是谁,都能给对方一种“你对我很重要”的错觉。

  洛也一碰到江遇乐,就爱自作多情地觉得他很亲近自己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脑子里刚想到洛也,门外就传来一声惊叫——

  “我靠这都几点了!”

  “文文你怎么不叫我起床了!你心里已经没我了吗呜呜呜!!”

  “完蛋我真错过打卡签到了!!!”

  “你不理他吗?”

  文暄听到外面挠门的动静就头疼,捂着额头躺回去装死:“算了,上课迟到的又不是我。”

  江遇乐直白道:“我还以为你的爱好就是给人当妈。”

  文暄:“……你给我礼貌一点。”

  江遇乐啃完薯片,拍拍手捏了个口诀,就堂而皇之地不去洗手,往文暄旁边一滚,直接躺下了。

  文暄:“别逼我踹你下去。”

  “最好别,”江遇乐闭着眼睛说,“你打不过我。”

  文暄被他理智气壮的口吻激得想笑,还没想到要怎么对付这个嚣张过头的家伙,一转头看到江遇乐趴在床面上,脑袋枕着交叠的手臂,露出半张恬静温驯的侧脸。

  就算知道他本性恶劣,和恬静温驯这两个词八竿子打不着,但文暄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要怪只能怪他确实长着一张很适合搞诈骗的脸。

  文暄静静躺在旁边,不太确定江遇乐是真睡还是装睡。

  会不会下一秒就“嗷呜——”蹦起来要吓他一跳。

  这样想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轻轻绕过文暄的鼻尖。

  不是陈骋惯用的那款香水味,而是残留在江遇乐身上的另一种更加潮湿和冰凉的气息。

  湿漉漉的,仿佛置身于深林之间。

  这股湿润而昏沉的气息萦绕周身,所有没理清的思绪都变得黏稠起来。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一起睡着了。

  醒时是手机在震动,文暄的大脑还停留在久睡后的朦胧里,理智尚未回笼,然后忽然意识到有人在摸自己。

  捏捏耳朵,拨弄拨弄睫毛,肆无忌惮得像在玩一只没有意识的大号洋娃娃。

  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

  文暄好想叹气。

  他拨开江遇乐乱动的爪子,警告他:“你再拿没洗过的手碰我,我真会赶你下去。”

  江遇乐收回手,支着脑袋看他:“我娘亲、哦不是,妈妈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关我什么事。”文暄冷漠道,“别在这里找妈。”

  江遇乐突然扑到他胸前,仰头喊了一嗓子:“妈——”

  叫得像只烦人的小羊羔,还是不怀好意的那种。

  文暄屈膝顶了一下他的腿:“从我身上下去,快点。”

  “不要。”

  “我掀你下去了。”

  “文暄你善良一点好不好?”

  “三、二——。”

  “啊——”

  江遇乐揉着屁股抱怨:“你好凶,都不数到一,我要讨厌你了。”

  “谢谢。”文暄淡淡道,“那可太好了。”

  他睡醒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昏了头,竟然会荒废一上午陪江遇乐在这里睡懒觉,懒散果然是会传染的。

  他很快下了床,看都不看被他掀下去的人,径直从他身旁越了过去。

  江遇乐坐在地毯上,脑袋随文暄的方向转了过去,略微不满地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两个人先后出了房间,洛也看见他们立马凑了过来。

  “你俩也太能睡了,这都几点了。”

  文暄没理他,匆匆走过。洛也诧异地看向他的背影,忍不住问,“文文为什么要突然洗床单被套?”

  江遇乐扭头瞥了一眼,慢吞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比较爱干净吧。”

  等文暄回来,洛也就没胆子当面议论他了,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午餐。

  洛也也问江遇乐昨晚去了哪,又被他拿“回家”敷衍过去了。

  对于这个词,剩下两个人想法各异——

  洛也:外国人也有家?

  文暄:骗、子、老、巢。

  洛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没纠结太久,就沉浸在手机屏幕里,吃着饭,突然闷声笑起来。

  文暄和江遇乐抬眼看他,他立马调转屏幕,给他们分享。

  “你们看这个,他说馥羽自然保护公园里的一只恶霸猴子横行霸道几年了,昨天还抢了游客的包和手机不还,追都追不回来,今天不知道被谁揍了满头包,躲起来不好意思见人了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还追着拍,你看这个慌不择路的红屁股。”

  文暄看完依旧搞不懂他的笑点:“猴子好笑还是屁股好笑?”

  洛也笑得浑身发抖:“都好笑。”

  “随你吧。”文暄说,“别往嘴里塞东西了,小心呛到。”

  只有江遇乐咬着筷子尖,瞥了一眼就别开头,装作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这周五是洛也的十八岁生日。

  球姐打电话来通知他们,周五当天要准备拍一段庆生视频,全员合体,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镜头面前装也要装融洽。

  方羲一如既往地不给任何人面子:“没空,回不来。”

  仇娅:“你有没有空我不知道?”

  “姐,说太清楚就没意思了。”方羲毫不避讳地说,“不会吧?不会真有傻子觉得大家一起过个生日粉丝就不会撕起来了,流着鼻涕泡感动得原地变团粉吧?”

  仇娅冷静道:“你上周难道不是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发誓要好好做队长吗?所以我才费心费力给你处理黑热搜沟通商务安排新通告……”

  “你确定?”方羲打断她,“球姐,我理解大家的工作都很辛苦,但我劝你还是不要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投射到我身上。真的,我的痛哭流涕还没有那么廉价。”

  仇娅:“……廉价?”

  妈的,谁替我给他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