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一边送闻清澄上步辇一边想帮他拿手里的东西, 却被闻清澄躲了一下:“别动这个。”

  “哦是是,是在下疏忽了,这可是殿下给您的,小的怎敢染指呢!”太守谄媚地笑着, “以后有什么吩咐, 随时招呼小的就是!”

  闻清澄懒得理这种人, 低头钻进了步辇。

  等回了客栈,老穆马上迎了过来:“公子,您吩咐的东西都已经放在房间了。”

  “好的, 多谢。”

  想要处理盐碱地首先需要判断土壤的酸碱程度, 这种事情在现代只需要一条PH试纸就行了,但现在缺少大多数材料, 只能凑合着来了。

  不过好在老穆很靠得住, 将他吩咐的所有东西都拿来了,竟在这么一间房间里搞出了简易的实验室。

  第一步是要做蒸馏水,他用一口小锅,将锅盖反过来,然后在里面放入冰块,然后再点火烧柴, 将锅里的水煮沸, 沸水产生的蒸汽会在锅盖上凝结,然后滴进事先准备好的碗里。

  这个过程并不简单, 因为蒸馏水必须纯净,含有一点杂质都可能导致最后实验结果出岔子。

  很快他便收集好了一小罐蒸馏水, 用干净的罐子放在一边, 然后开始处理老穆收集回来的东西, 他将一个布包打开, 从里面拿出一颗紫甘蓝。

  然后他拿着石杵一点点地把紫甘蓝捣碎,放入蒸馏水的罐子里。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闻清澄将坛中的紫色汁水倒出了一些在准备好的空碗里。

  为了测试紫甘蓝汁是否有效,他往里面加了些醋,很快那碗里的液体就变成了似桃花一般艳丽的粉色。

  ——因为醋为酸性,而紫甘蓝汁可以随着酸碱性的不同而呈现出各种颜色,现在就证明闻清澄的检测溶液配置成功了。

  接下来他将剩下的紫甘蓝溶液倒入另一只空碗,然后将自己收集来的麟河边的土壤小心到了进去。

  随着碗中溶液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几乎变为了绿色,闻清澄直起身舒了口气。

  这个实验证实了他自己那天的猜测:如果这个溶液颜色变浅土壤即为酸性,而这盆绿色的水表明麟河边之所以寸草不生就是因为土质是强碱性。

  “忙什么呢?又被孤抓着了没去歇着了。”梁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口气带着嗔怪,却走过来从身后将他揽住了,脑袋搁在闻清澄肩上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成了!”闻清澄难得这么兴奋,竟似完全没注意到抱着自己的梁珏,他以前做实验的时候就是这样,做出结果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小孩子去了游乐场一样,把快乐和满足都写在脸上。

  梁珏看他那个样子就笑着逗他:“什么事情能让孤的小伴读开心成这样?说来也让孤听听!”

  “你看,真的可以这样!”闻清澄满心都是酸碱溶液的事,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麟河的问题可以这么解决!”

  这会轮到梁珏讶异了,他立马拖将两个凳子过来,先扶闻清澄坐下,自己挨着他坐在旁边:“来,仔细说说看!”

  他没想到就小伴读那个娇滴滴的样子,脚商初愈,肯定是要歇着,锦衣玉食的,没想到竟开始琢磨起麟河的事情了——这若不是帮自己,又何必如此!

  一时间,梁珏眼中的闻清澄都像是添了一圈光圈般,耀眼得夺目,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的小伴读真的就有这么好,处处为他考虑,事事为他着想!

  这样的人,自己竟然不久之前还怀疑过他,真是太不应该,太不近人情了!

  梁珏想着,就觉心头百感交集,因为感到来自小伴读的体贴和支持,不由伸手去在他的背上来回抚了一遍,轻声道:“孤何德何能,得一伴读事必躬亲,这不是孤三生有幸是什么?”

  作为大酲皇位未来的继承人,梁珏对待太子所有分内事非常上心,甚至到了一种疯魔的态度。他批阅奏折或者查阅相关典籍时,可以整夜不合眼,天一亮还能直接赶去早朝。

  所以在他眼里,闻清澄愿意替她分担朝事,并且懂得如何去做,实在是体贴入微,不是与他十分亲近必然不会如此。

  想当初谭沂在东宫里看到梁珏在忙就觉得他闷,吵着闹着说要出去玩。偶尔梁珏也会应了他,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不高兴地一口回绝。

  只有闻清澄,脚伤了还会替他着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支持他。

  闻清澄依然沉浸在他的实验里,对梁珏心里这些百转千回一无所知,只把梁珏当成一个普通观众,认真又将刚才自己的实验重新做了一遍,各种溶液混合在一起,幻化出最迷幻的颜色。

  “小东西你这些都是从哪学的?炼铜,制香,治土,你还会什么?”梁珏看的出了神,觉得小伴读就像是仙子般,手里会变出各种奇妙而魔幻的东西。

  “这都不算什么。”闻清澄看了眼盯着他手里绿色液体的梁珏,倏然有些好笑,自己只不过混合了几种东西而已,就把他惊成了这个样子,多看几眼,还真有些像金鸡了呢!

  “那这样的话,你我二人的方法……是不是可以合二为一,同时并行?”梁珏丝毫没有察觉自己高大的形象已经被一碗紫甘蓝汁毁于一旦了,还在讨论治水的事情。

  “按理说是可以。”闻清澄有些淡然,但还是回到正题上,“从实施上来讲的确可行,就看时间能不能赶得上了,改造土壤需要时间,如果在此期间麟河经历了大雨或者其他自然灾害,恐怕殿下的堤坝就很难完工了。”

  “那孤等你。”梁珏立即道,他似乎已经被一碗紫甘蓝汁说服了,全盘接受了闻清澄的提议,“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孤如何帮你?”

  闻清澄笑了下,但笑得有些勉强,又似乎别有深意:“殿下如果信我,就让我自己去做好了,不用帮忙。”

  “这怎么可以!”

  “可不可以,过几日就知道了。”闻清澄说完眨了下眼睛,唇上的小红痣跟着摇曳了下,晃得人眼晕。

  梁珏现在一门心思都是他的小伴读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成,完全没有一丝怀疑,甚至连之前梁琛说的那些疑点也一笔勾销了。

  那夜同床而眠的梁珏和闻清澄虽各怀心事,但各自都因为手头的难题有了暂时的解答,而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隔着几个门板,梁琛彻夜辗转反侧,就在刚刚,他已向梁珏提出军务缠身,明日一早便要回京。

  而此时他的桌上,摊着地图上写着两个字——林县,大半年前,皇后就是从那儿带回来的闻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