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梁珏顺势将人扯进自己怀里, 一只手还拉着他,另一只手去玩弄着他的发丝——闻清澄就连头发也跟他这个人一样,柔软的,带着好闻的梨木香气, 顺服地贴合在他的胸前。

  “我在想……”闻清澄垂着眼眸, 声音温软, 说任何话的时候都像是在说情话,他只要一开口,就像拿着一根羽毛在梁珏心口反复地挠, “麟州的事。”

  “哦?”梁珏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答, 来了些兴致,“说来给孤听听。”

  “之前麟州的事情一直都是邝太师负责, 那边上上下下的应该都是他的人。所以这次殿下一定要特别小心才是。他这个人老谋深算, 之前修补铜灯的事情明明是他起头,秋日宴的时候却害得我进了大牢……”他抽搭了两下鼻子,“还好殿下信任我,若非如此,还不是要被那个老家伙算计了!”

  他说着嘟起嘴,看得梁珏一阵心头痒, 捏着闻清澄的下巴问:“那去麟州你会帮我吗?”

  “殿下这话问的……”闻清澄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眼睛也不敢抬一下:“殿下需要, 我肯定会的。但我……我不知道如何、如何才能帮您,而且我只是伴读, 参与这些本就算越界了。”

  闻清澄故意说起这个, 是因为以他伴读的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个随从而已, 这样的人被带去麟州处理政务, 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规矩。

  这事情可大可小,说小了就是太子多带了个人出宫,说大了那就是结党营私,还会涉及到泄露国事,若是闻清澄在此期间被外邦买通将大酲机密走漏出去,别说是举东宫之力都难保他这个人,就是梁珏本身也难逃其咎。

  之前梁琛也因此提醒过梁珏,不过当时他并未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他向来喜欢一个人做主,不愿听他人的意见,又仰仗着自己东宫之主的位置,总认为他做了主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改动。

  可这会闻清澄的话倒是让他沉吟了片刻:“小东西想得倒是挺仔细,孤倒是有个办法,能顺理成章地带你出去。”

  “嗯?”闻清澄扬起小脸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地像个小兔子,“什么办法?”

  他根本不信梁珏能想出什么可行的方案,他奴婢的身份在这摆着,就是梁珏去将此事禀告皇上,也一定会糟回绝。

  不过他也不想去是什么麟州就是了,不光要天天守着梁珏,而且还耽误他醉清歌的声音,他这两天可是天天巴不得梁珏赶紧跑远了,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了才好。

  “先陪孤睡觉。”梁珏这会头又有些隐隐作痛,若有似无地皱了皱眉头,凉冰冰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闻清澄上翘的鼻尖,不由分说地将人抱起,“有天大的事情都明天再说!”

  第二日朝会一开始,太子就当场禀告了皇上要带着闻清澄却麟州的事情。

  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起来,有不少人,多是大皇子党,虽未明说,但都是颇有微词:

  “那不是个奴婢吗?怎么能让个奴婢干预政事?”

  “奴婢就该守着本分端茶倒水,一个伴读这么有野心,下一步还不登天了?”

  “我大酲是没人吗?为什么太子要带个伴读去麟州呢?”

  可梁缚却罕见地没有说任何反对的华,只在旁边看着众人议论纷纷。

  各种声音灌进皇上耳朵里,也只好挥挥手,说要考虑考虑再做定夺。

  下朝后,东宫书房内,梁琛和梁珏罕见地吵了起来。

  “二哥,你听听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梁琛在书房里跟梁珏好言相劝了半天,却见梁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仍没有改口的意思,就又换了种说法,苦口婆心地道,“你不觉得现在和那个小伴读走得太近点吗!”

  梁珏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孤的人,孤想做什么都可以。”

  梁琛都快被气笑了:“二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你没看今日朝上梁缚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闻清澄,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皇后,是梁缚安插在你身边监视你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细!”梁琛不知道最近他这位向来精明又对任何人都疏离冷淡的二哥,皇上百年后整个王朝的掌权者,大酲响当当的太子殿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对那个伴读盲目地信任,完全听不进任何劝!

  梁珏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口,不轻不重地将手中奏折扔在了书案上,坐在那里掀起眼皮看着梁琛:“奸细?那他是干什么背叛孤的事了?”

  一句话就把气焰嚣张的梁琛打回了哑炮,他拿不出小伴读心思不纯的证据,梁珏就不会信他说的话,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伴读在梁珏身边为所欲为。

  那个小伴读简直跟泥鳅一样,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把柄。

  而且更可怕的是,梁珏显然已经陷得很深了,他的身上正在发生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巨大变化——

  首先是梁珏脸上有了笑容,虽然稍纵即逝,但现在的梁珏和那个潼贵妃离开后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冷冰冰的粽子般的太子比起来,的确仿佛脱胎换骨。

  但这是危险的,一个即将要凳上王位的人,怎么可以对一个根本摸不清底细的人如此信任呢?

  “二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跟谭沂和好了?”梁琛坐下,倒了杯茶,换了个话题。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梁珏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这才发现好像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想到那个人了。

  就连看到闻清澄,以及他唇上那个小红痣的时候都想不起谭沂了。

  很可笑,居然曾经有人还说闻清澄是他的替代品。

  尤其谭沂在秋日宴上对闻清澄莫须有的指认后,更是让梁珏彻底看透了他,连想见一面的欲望都没有了。

  “当初先走的人可是他,要娶女人进门的人也是他。”梁珏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墨色的双眼看着梁琛,“他背叛了当初我们说过的话,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虽只是坐着,但说句话的样子却让人感到很强烈的压迫感。

  “但你知道那不是他本意。”梁琛叹了口气,“二哥,我觉得你们需要谈谈,你们见一面吧,好不好?”

  可整整一天后,梁琛没有等到他期待中的梁珏和谭沂的约见,却等来了皇上亲自宣布了此次太子出行麟州的特使。

  明亮的重光殿上,闻清澄身着一袭绣金边绸缎锦袍,劲瘦的窄腰上束着玉带,脚上的一双月白色缎补绒花皂靴将整个人都衬得封神如玉,走过一众大腹便便的文武之中显得分外惹眼。

  一时无人言语,都在偷偷打量来人,原来这个太子伴读与传闻中的狐媚之相完全不同,顶着一张白得有些反光的面皮,五官长相极为精致,还有几分惹人怜,让人会不由怀疑为何造物主在他这里如此偏心,竟雕刻出了这样一张俊秀完美的脸。

  堂上有几个盯着看了一会竟有了羞愧之感,仿佛多瞧他一阵都是对美人的亵渎。

  这个时候似乎那些在背后议论太子定是鬼迷了心窍才非要带着他出行的人都忘记了他的身份。

  ——的确,闻清澄这副打扮分明是个偏偏贵公子,很难有人再将他与那些被使唤来去的卑微奴婢联系起来。

  “闻清澄,你可知特使是什么身份?”皇上坐在龙椅上,威严地看着堂下的年轻人,虽然他也知此事恐不合礼数,但太子身边毕竟需要个得力之人在身边,而且太子近日身子不好,有熟悉的体己人在身边照顾,想必一切都会顺利得多。

  “在下知道。”闻清澄不矜不伐,形态优雅地从地上站起,彬彬有礼地说道,“特使首先听从于太子殿下,以帮助太子解决麟州水患为目的,心怀百姓,攻坚克难,不忘陛下与大酲赋予在下的使命。”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太过完美,就算是梁珏本人来答也不能保证比闻清澄说得更好了。

  堂上之人都多少生出对这个伴读刮目相看的感觉,唯有梁琛还是不以为意,闻清澄越滴水不漏越让他觉得这个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上抚掌大笑起来,走下龙椅,走到梁珏身边道:“朕看着你身边有这样一位帮手甚为欣慰,此去麟州多有艰险,一路多加小心吧!”

  “儿臣领命!”

  而就在梁珏志得意满地回到东宫,准备吩咐下人打点去麟州的行装时,阿泽突然跑来,手里捧着一样什么东西,整个人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殿殿殿下……这这这……这个是,是在您书房找、找到的!”

  “是……是在您麟州的那一摞卷宗里……”

  他手里捧着的,是一只纯白无暇的手帕,和帕子上已然碎成了好几片的白玉——梁珏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他消失了好几日,遍寻到处无影的白玉扳指!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各位宝子们道个歉哈,最近搬家收拾房子超级累……所以一直没有捉虫,等闲下来会一起改字的,如果有影响阅读的地方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