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山峻岭和众多傀儡中确定江建业的位置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顾延深知江建业此人的秉性, 自大又多疑,有很强的控制欲, 在被老玩家集体背刺的当下, 他绝不会相信他人,而会将自己藏在傀儡玩家的包围圈当中。

  只要找出傀儡,挨个除去, 根据傀儡之间的距离, 就能轻易算出江建业所处的靶心。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和张胖子要如何在江建业发现之前踩准时间差, 在路况糟糕的山岭间瞬移到江建业身边。

  万幸,顾延手上还有陆小梢和调查组这张牌,江鲟失踪后, 那位拥有空间转移技能的玩家自然也落到了顾延手里。

  眼瞅着顾延控制住江建业,陆小梢忙不迭带人跟上来。

  她的一双柳眉凤眼早没了神采, 向下耷拉着, 瞥了眼面无人色的江建业, 就扭头向顾延确认:“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一半。”

  顾延嗯了声:“放心,我会找到江鲟。”

  至于找到江鲟后要做什么, 又是另当别论。

  陆小梢这才吁口气, 拢起凌乱的秀发,长长的指甲指向江建业:“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直接杀掉怕是不划算。”

  张胖子插嘴道:“现在这情形, 老玩家大难临头各自飞,留着他也没什么用。那位孔夫人巴不得他去死,更不会跟我们做交易,还是早点杀了算逑, 夜长梦多啊, 朋友们!”

  顾延看了张胖子一眼, 忽然,又见江建业泛黄的眼白上毛细血管充血,耳后和脖子上不知何时已然生满鱼鳞,看上去不人不鬼。

  他握住龙牙刀的手一紧,厉声喝道:“后退!”

  张胖子、陆小梢,还有调查组幸存的几位玩家亦早有所察,话音未落就齐齐退出去数十米,围绕顾延和江建业排出扇形,如同一只口袋堵住江建业可能的退路。

  “顾延,你太轻敌了。”江建业啐一口带血丝的痰,额角的血管暴突,目露凶光,“你让他们几个后退,好不受我的掌控,就没想过这么近的距离我也能控制得了你?”

  顾延不慌不忙,轻蔑地反问:“是吗?”

  江建业浑身爬满鱼鳞,又痛又痒近乎癫狂,他蓄力已久,在龙牙刀划开他皮肤前的刹那使出技能,阴邪的精神触角瞬间刺出,就要探入顾延脑海。

  然而下一瞬,江建业就目眦欲裂,太阳穴沁出大颗冷汗,难以置信他在顾延脑海中看到的一切——

  一片漆黑,像是天亮前雾气濛濛的原野,空无一人,一无所有,辨不清来路,看不见归途。

  这绝对不是人类的意识,那……是什么?

  江建业没来得及想清楚,喉咙就被刀刃划开,干脆利落如撕开一张纸,主动脉泵动,血液飞溅上树枝。

  “呃!”江建业捂住脖子,双膝跪地,眼底褪不去恐惧之情。

  意识朦胧前,江建业想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顾延,想搞清楚这人到底什么来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扑倒在地上,瞳光在他眼中消散,像放了一晚的死鱼眼球,无神望向远处,一大滩鲜血在他身下缓缓流淌。

  张胖子长出一口气,刚想走上前踹江建业一脚,就见顾延朝后招手。他扭头往后看,当即惨叫一声,噗通摔个屁股蹲。

  其余几位玩家也相差无几,惊恐地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鱼鳞女。

  顾延还算淡定,抬抬眉峰问:“这三年,他们在江家村做了多少尊神像?其他村子又有多少?”

  鱼鳞女全身布满鳞片,海藻般湿润的长发随风摇曳,她张开嘴,露出鱼类的尖牙,对顾延的提问只是摇了摇头,狰狞的面容上居然有几分哀伤。

  陆小梢腿栗股栗,攥紧一旁的树枝,就打算发难引开鱼鳞女,好让顾延等人用空间转移撤离。

  顾延看穿她的想法,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陆小梢适才按捺住恐惧,眼睁睁看着鱼鳞女绕过他们几个玩家,径直走向江建业的尸体。

  顾延提着龙牙刀,站在原地未动:“我把仇人的尸体给你们料理,作为交换,明天凌晨的游神需要你们出力。”

  你们?陆小梢和张胖子等人面面相窥,不解其意,心里不住感慨,大佬就是大佬,都这时候了还能跟鱼鳞女谈笑风生。

  鱼鳞女跪坐在江建业尸身旁,闻言垂下湿漉漉的长发,似乎点了下头。

  “一言为定。”顾延松口气,手背在身后,比手势示意陆小梢几人准备撤离。

  顾延后退几步,随即,一个半透明的粉色光球像肥皂泡一样罩住一众玩家。

  在空间转移发动的霎时间,张胖子倒抽一口凉气:“她……”

  就在顾延方才所站的地方,余娘娘扑向地上的尸体,嘶叫着咧开嘴,脑壳从嘴角裂为两半,像只半人半鱼的怪物,一口吞掉了江建业的脑袋。

  尸身的余下部位也被窸窸窣窣的鱼鳞吞没,有如一张勾满倒刺的渔网把江建业网罗其中,逐步收力勒紧,鱼鳞划破皮肤,啃噬血肉,登时血花四溅。

  哗——!

  直到肥皂泡啵一声破裂,众人降落在数公里外的山坡上时,张胖子仍心有余悸,捂住砰砰作响的胸脯,脸色苍白哼哧哼哧喘粗气。

  陆小梢不忘发问:“那个鱼鳞女为什么会跟着我们?她跟江建业有什么仇怨?”

  “顾延,你称呼鱼鳞女为‘你们’,这什么意思?”张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次副本,他几乎跟姜荻、顾延同寝同卧,得到的信息也差不离,怎么人家顾延就能推理出来那么多东西?

  人和人的差距有这么大?

  “莫问良他们,”顾延顿了顿,众人想到莫问良,神色都有些复杂,他却沉声静气接着说道,“初一公会的人在县志档案馆遇见鱼鳞女起,我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可能与余娘娘的受害者有关联。制作神像的幕后秘辛,也佐证了这一点。一个憎恨余娘娘,想取而代之,在给玩家线索的同时又控制不了杀欲的‘东西’,最可能的身份——”

  “那些被做成神像的女婴?!”陆小梢似有所悟,“难怪,难怪鱼鳞女有和余娘娘相似的能力,但没有那么无解,她行事无所顾忌,混乱疯狂,是因为鱼鳞女由无数鬼婴的怨念组成,孩子和大人的行事逻辑自然不会一致。”

  张胖子扶了下黑框眼镜,瓶底厚的镜片下眼珠子转了转:“你说那鱼鳞女明天会来帮我们吗?我们这批新玩家的身份还是祭品,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她调转枪口和余娘娘一起对付我们,我们几个还不够她俩塞牙缝的!”

  他望向顾延,后者眉宇压低看不出情绪,薄唇微启刚想说点什么,却在拿出手机看到上头的信息时脸色一黑。

  张胖子想都不用想,嘴巴比脑子快:“姜荻出事了?”

  “嗯。”顾延寒着一张脸,看着屏幕上姜荻给他发来的位置共享,在十公里外的某处山林,“江鲟找上他了。”

  *

  江鲟以莫问良的尸体下落为诱饵,出乎姜荻意料,但他也没那么莽撞,给顾延发完信息同步定位后,不忘取出【赌狗的十四面骰】,决定算出运势再做打算。

  姜荻把骰子拢在手心搓了搓,吹了口气,再往上一抛。

  金棕色的瞳孔倒映在半空旋转的十四面骰,随着金色星光散落,姜荻接住骰子,看向朝上一面的大写数字,长长吁了口气。

  “拾。”

  十四面骰从零到十三,将当日运势由坏到好分为十四个不同的档次,能丢出“拾”,就证明起码在副本第四日的今天,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心里有了底,姜荻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往江鲟给出的坐标飞奔。

  细雨濛濛,山路崎岖,等姜荻踩着点赶到时已然气喘吁吁,整个人像是一只掉进泥坑里的金渐层,浑身湿淋,金发一绺绺贴在额角,裤腿的泥浆干了又湿,板成结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他握紧枪,绕着雨雾朦胧的山坳走了一圈,还没缓过气,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踩断草茎的响动。

  姜荻猛然扭过头,就在瞄准镜里看到几日不见的江鲟。

  “小姜。”江鲟笑意温润,面容模糊在雨幕中。

  他手撑一把黑伞,雨水滴滴答答砸在伞面上,也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的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乍一看倒比姜荻来得体面。

  姜荻气不打一处来,扣住扳机的指尖紧了紧,懒得废话直截了当地问:“莫问良人呢?”

  “我还不能告诉你。”江鲟摇头,语气居然有些愧疚,“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此言一出,一股酸楚愤懑的情绪就在姜荻心中激荡。他清楚,莫问良怕是和刘文婷一样已经死了,那些一起在刀尖舔血的日子就好像还在昨日,只是他们踏上了两条岔路,不会再相逢了。

  姜荻胸膛起伏,压抑住怒意:“说吧,你叫我过来想做什么?”

  江鲟笑了下,举着伞一步步走近姜荻,近到姜荻能看清他捋起的袖口上有干涸的血渍,镜片上蒙了几滴细雨。

  黑色雨伞往前一倾,为姜荻挡住淅淅沥沥的山雨,江鲟看一眼姜荻抵在他腹部的枪,温言安慰道:“不用那么紧张。”

  姜荻舌尖抵住牙龈,以抑制冲动的思绪,才刚呼了口气,听到江鲟的下一句话又呼吸一紧,耳蜗里嗡的一声,脑海一片空白。

  “你既然是作者,就该视死生如常事,我很好奇,有什么能难得住你呢?”江鲟透过镜片,审视姜荻的细微表情,见他薄薄的面皮陡然涨红,更觉得有趣,忍不住戏谑,“也没有那么难猜吧?小姜,你的演技算不上毫无破绽。”

  不是开玩笑,姜荻此时的脑浆跟灌了水泥一样,四肢僵硬,周身体温冷了又热,热了又凉,冰火两重天。只须江鲟再加一个砝码,他就会崩碎成渣。

  “你……”姜荻舌根发麻,自个儿的声音听着都有些陌生。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对么?”江鲟和善地笑笑,左手把姜荻的枪往下按,“这种小事,包括莫问良的下落,不需要子弹威慑我都可以告诉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姜荻抬抬眼皮,跨出去一步,梗着脖子自觉杵在伞外,任由雨水再度打湿发丝和衣衫。

  江鲟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跟这种玩脑子的人站在同一把雨伞下,跟学渣误入竞赛班似的,八十分的智商也能打个对折,他受不起这份罪。

  江鲟耸耸肩,对姜荻拉开距离的举动不甚在意,他注视着从伞沿滴落的雨珠,语气轻缓,说了一个简短的故事。

  二十年前,一个江家村的男孩忽然惊觉,自从上一回游神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邻居家的那位姐姐。

  姐姐比他大半岁,说来也是五服内沾亲带故的堂亲。暑假即将结束,九月份他们就要一起上小学了。

  可是,当他去问爸妈,“阿姐去镇上住了吗?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时,大人们却都对此讳莫如深。有人说姐姐去孝敬余娘娘了,也有大人干脆说,邻居家从来就没生过女儿,是他记错了。

  不久,男孩上了观潮镇第一小学,他成绩很好,总考满分,父母老师都说他是读书的料子,日后是要光宗耀祖的。他有了许多朋友,对于那位童年玩伴的记忆日益模糊。时间一长,他也有些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过这么一位姊妹。

  直到某日,男孩从另一个村子的同学口中听说,他的亲妹妹被选作今年余娘娘的替身,同学得意万分,鹦鹉学舌般把大人们的话重复了无数遍,像是撞上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这时,男孩恍然大悟,过去与他两小无猜的姐姐也担任过余娘娘的替身,在那之后她才从村里没了踪影。

  男孩不敢去问大人,他们只会糊弄和撒谎,唯有趁着周末回江家村时提着心,挨家挨户向同龄的伙伴们询问,家里是不是有过姐妹失踪或者夭折?

  他用一瓶碳酸饮料、一张奥特曼卡、一颗糖果……问了一遍又一遍,也得到一个又一个相似的答案。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我堂妹她身体不好,抱去医院就没回来过。”

  “表姐去世两三年了,我妈他们都不让问,清明节也不给烧纸,给了我一兜纸钱,让我送山上去。”

  男孩远比傲慢的大人们来得聪明,因为年纪小,家长们对他疏于防备,他藏在暗处观察,还真就看出零星的异样。

  江家村子人丁兴旺,瓜瓞绵绵,可是每隔一段时间,村子里总会少一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而没了孙女、女儿的人家里,在那之后会多出一尊余娘娘神像。

  请来神像的人家不久之后日子就富裕起来,不是鱼获丰富,加工厂生意兴隆,就是得了偏财。而那些消失的女孩,仿佛从未存在过,再不会有人记得。

  余娘娘就像一层朦胧的阴影笼罩在这座小镇上,揭开帷幕一角,才会涌出腥臭。

  直到考上大学,男孩才第一次离开观潮镇,他报过警,苦于提不出证据,被派出所当作疯子赶出去,连立案都没立。等放假回到村里,男孩决心收集罪证时,事情又有了变化。

  “村里多了许多生面孔,都顶着亲戚们的名字,但似乎只有我看出不对劲。”江鲟袖手侧身站着,望向山脚的村落,“我尾随那些人去了海湾,在那里我第一回 见到了余娘娘。当时心里只剩下一句,原来余娘娘是真实存在的神。她是如此恐怖而强大,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能对付得了她吗?”

  风雨侵袭,衬衫紧贴在江鲟胸膛上,袖口鼓起,衣摆猎猎作响,整个人神情肃穆,就像在等待一场葬礼。

  故事戛然而止,姜荻的思路已然清明。他难以置信,江鲟居然是江家村人,还进入游戏成为了玩家,这是怎样一种巧合?

  “你成立调查组,到处搜罗专研副本真相的玩家,就是为了今天?”姜荻舔舔因紧张而干裂的唇皮。

  江鲟摇头:“最初我并不知道《梦魇之牙》与现实的联系,只是想着,也许能在游戏中找到志同道合的玩家,查明解决余娘娘的办法。”

  “你这么说是已经想到法子咯?”姜荻眉头一拧,飞快反问。

  雨水砸在雨伞上,滴答作响。

  江鲟嗯了声,微笑道:“余娘娘尚未完全现身,就已经让玩家们苦不堪言,即使顾延使出全力,也很难对其造成威胁。小姜,你是作者,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如何安排剧情排兵布阵?说实话,一开始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包括这个游戏,都是一本小说时,我还是惊讶了好一会儿。”

  姜荻嘴角抽搐,心道,他要能提笔改变剧情,头一个要摁死的就是江鲟。

  “我什么都做不了,你找错人了。”姜荻哼了声,偏不愿顺着江鲟的节奏走,“你都能猜到我是作者,那也能猜到主角是谁吧?”

  “顾延。”江鲟点评道,“他的性格能当男主,每个读者都有责任。”

  姜荻拳头硬了,按下心头的不满,破罐破摔道:“你找顾延去,人家是龙傲天,我就是个抱大腿的。”

  “小姜,你明知道顾延也做不到,让他来,他会先杀了我。”江鲟歪了下雨伞,露出一抹堪称柔和的笑容,“先前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你的血格外管用?能吸引鬼魅,安抚怨魂……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姜荻,你身为作者亦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能对抗神明的只有神明,明天凌晨就是游神,我们必须做出决定。”

  姜荻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江鲟这话说的轻巧,其本质是把他的性命放上赌桌,玩一出俄罗斯□□赌。

  运气好,皆大欢喜。运气不好,他就是给余娘娘送快递。

  姜荻刚想张嘴,隔着镜片对上江鲟的目光,后心一阵发凉。是了,莫问良的消息他都没问到,就这么断然拒绝,江鲟估计能做出让莫问良的尸体消失在深山老林的事来。

  “好吧,我答应。”

  姜荻悄悄把手揣进衣兜,才摸到手机,肩膀就被江鲟按住。江鲟在他肩胛骨下方轻轻一摁,等他绷着脸再想使劲,却发现自个儿半边身子都麻了。

  眨眼间,江鲟便已取出姜荻的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往山坳里一抛,旋即听到啪嗒几声,手机砸在岩石上,碎成几瓣。

  *

  “找到了?”张胖子抹一把脸,说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顾延手里拿着件巴掌大的东西,张胖子走近了,才看出那是一块手机的残骸。

  手机壳上的贴纸还算眼熟,张胖子倒抽一口气,摇头摆脑环顾四周:“这是姜荻的手机?我没看错吧?那他人呢?”

  他们追踪姜荻的同步定位,用了两次空间转移技能,才紧赶慢赶找到这处山坳,结果可好,姜荻没找着,就找到个破手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延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坡,左手揪住一根藤蔓,右手握住龙牙刀,喀嚓一声卡进山岩里,猱身攀上坡顶,不一忽儿,就在一株树下找到两枚还没被雨水冲刷走的脚印。

  张胖子低骂一声脏,趴在人偶少女背上也爬上山坡,瞅见顾延默不作声盯着几根踩断的野草看,连忙问:“是姜荻?”

  顾延面沉似水。

  张胖子从人偶少女身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溅起两汪水花:“姜荻好端端的怎么跑这儿来?哎,算了,现在没了手机,我们怎么找他?”

  他话没问完,便看到顾延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块石子,在湿泞的地面写了两句话。斜风细雨,没一会儿就把顾延的笔迹冲散,压根看不清写了什么。

  张胖子缄口结舌。

  好家伙,这是在做什么?老婆刚跑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三章连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