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标记过程比想象中要可怕一些, 身体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经稍微超过承受的极限。
明桓的确感到有点难受。
郁寒舟刚刚差一点点就没有控制住，浓度一旦超标，两个人的精神力相继暴动的话的确是危险至极。
还好最后还是正正卡在那个临界值时候。
郁寒舟找回了理智。
让他们不至于真的精神力互伤。
郁寒舟也有略有点后悔。
也许这次标记他不该听明桓的。
他匹配上的这只omega小龙, 年纪不大，主意总是正得很。
不管是幼崽期, 自顾地要去买星球，还是成长期铁了心地炸战机。
亦或者分化期离家出走引发郊区那一场大爆炸, 乃至现在刚成年后短期内两次危险的标记行为。
他好像——
越来越被这只小龙牵着鼻子走。
无论是信息素【绝对契合】，还是龙伴之间越来越明显的感应，都在不断强调一个事实。
他怀里的这只刚破壳三年多的小龙。
一定是他的伴侣。
即使他年幼，冲动, 固执, 且爱好冒险。
但是某种深层的东西上，他们一定达到了绝对契合。郁寒舟现在也并不是很能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似乎也隐隐有点感觉。
明桓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这一次战争的真相，不能让明桓知道。
刚刚的谈话里，他也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说服他标记后就回家，并用一场标记消耗了明桓的体力, 让他在接下来能乖乖躺在家里。
他是一只omega。
对于龙来说，omega体力弱, 精神力更不容易稳定，并且，还有被标记的危险。
他并不希望明桓掺和进这件事情来。
“小桓, 不会很久的，大概再过三天。”
“我就回家了。”
明桓此时此刻躺在郁寒舟怀里, 蜷着脑袋很乖的模样, 像极了一只午后慵懒小憩的猫咪。
郁寒舟给他顺了顺毛, 抱着他上了一台跃迁战机后，让身边的两个中尉跟着，直接锁定了航道。
定准定位后，亲吻了一下沉睡的小龙白皙细腻的额头。
“将他送回府邸后，守在外面，直到这场战争结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郁寒舟为小龙安排好了一切后，心里还是隐约有点不妙的预感。
总觉得还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这种不安的感觉，甚至在将明桓送上战机后，愈演愈烈。
于是用精神力直接完全控制着明桓所在战机的跃迁数据，确保跃迁过程不会被任何人打断或者干扰。
郁寒舟犹豫了一下，在临别前在明桓肩膀上轻轻推了两下，“小桓。”
“嗯？”
小龙睡眼惺忪地掀起一点眼皮，“怎么了。”
小尾巴摩挲着他的手腕。
“我爱你。”
“嗯。”小龙打了个哈欠，眼角又溢出一点晶莹。
郁寒舟伸手抹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家吧。”
跃迁战机直接越过去，郁寒舟精神力着重感应着，没有任何误差。的确是跃迁到了首都星上将府邸正门口。
明桓伸了个懒腰，从战机上下来，推开大门回了府邸。
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浇水器灌满水，去庭院里给他的小花们灌溉。
长得真好啊。
又香又漂亮。
浇着浇着，明桓又有点犯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踩着小拖鞋去了楼上，想要去房间里再睡一会儿。
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AI管家哪里去了。
睡意一下被驱散。
他用精神力感应着屋子里的权限系统，虽然只有微秒的差别，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这个权限系统被短暂地入侵过——因为，他顺藤摸瓜地差距到了一次信息拦截的缺口。
就像是他曾经入侵郁寒舟军部的信息系统，也进行过拦截行为那样。
这栋宅邸也曾被拦截过一次信息。
是什么。
明桓陡然意识到什么。
没有直接推开门，而是感应两个房间的权限。
是他房间的权限被动过。
就像是一团死结被解开，再重新系上。
明桓当即一个转身跑进了斜对面郁寒舟的房间，一瞬间地解锁过后夺走郁寒舟房屋的主控权，打开终端给郁寒舟发出警报，但是，信息再一次被拦截。
嘎达一声。他听到自己的房间被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靠近，停驻在郁寒舟房间门口，试图推门却被拦在外面。
我草我草我草。
明桓脑子里那点瞌睡一下就没了。正准备直接夺过整个宅邸的控制权，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势的精神力对抗——
那种疼痛像是一根针刺入了脑海里。
“我不会伤害你。”
声音很耳熟。
居然是帝国那位执政官，“小孩儿，你不要每次一看到我，就试图攻击我。”
“怎么同样是人类，郁寒舟你那么信任，和我就一句话都不想说。”
“就是因为破壳的时候，是他先捡到了你吗。”
“……”
就在明桓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强行夺过房屋控制权向郁寒舟发出警报时，他听到门外那人又说，“我不会入侵这间屋子的控制权，只要你不碰警报，我也不会攻击你。”
“你是这世上唯一的一只白羽恶龙，是这世上仅存的，绝无仅有的珍宝。你的名字，叫明桓对吗。”
门外的声音似乎和气极了。
嗓音里充满着蛊惑的润泽感。
“很好听的名字。”
“从你的信息素味道就可以看出来，你真的是一只非常强大的alpha呢。顺利地分化长大了，真好，我为你感到由衷地高兴。”
他现在浑身上下弥漫着的不是他信息素的味道，是郁寒舟的。
所以霍斯误以为自己是alpha。
同样都是SSS级，如果强行争夺这间房屋的防御系统控制权，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霍斯居然在大战的时候冒险深入联邦首都星的宅邸，胆子也是真的很大。
他身上一定没有带任何基因型武器，而且宅邸的附近也不存在高输出战机，甚至是任何跃迁型机甲——因为这里不是首都星郊区，如果携带这些，一定会轻易地被监测站发现。
这意味着。
霍斯是只身前来的。
那么，现在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直接精神力压制对方的话，是不是能抓住他。
明桓忽然动了一点这种念头。
可是精神力刚刚试探性地再去抢夺，立刻听到门前传来一声轻笑，“我没有想直接对抗抓走你，你倒是想扣下我。”
被洞悉了动作的明桓只能收敛了一点。
“都说alpha小龙冲动暴躁，看来，就算是白羽恶龙是这样。昨天早上我不是故意偷袭郁寒舟的，只是，不这么做的话，你也不会出现吧——你是不是受伤了，这次的电磁炮枪功率是上次十倍，肯定很疼吧。”他的态度完全是上流社会的绅士做派。
可惜明桓不吃这套。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桓声音沉了下来。
“他不是你的父亲。”
“他只是凑巧，捡到了你而已。”
他的声音里似乎充满着怜惜。
明桓听着这一堆瞎扯又开始不太耐烦。
但是。
他又不好像上次那样直接大大出手。
这次标记的时候。
郁寒舟跟他说的话明显是留了一半。
很多事情alpha不愿意告诉他，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个帝国执政官嘴里套出一点什么。
“你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对抗帝国的武器。他利用你抢夺矿星，保护自己，甚至是打仗……明桓，对于他来说，你和一台激光炮枪，一架爆破型追猎战机，或者任何基因型武器，都没有区别。”
笑死。
你会和一台高频输出追猎型电磁炮枪结婚吗。
这个人——
真的好啰嗦。
明桓快要按捺不住心里的烦躁感。
“也是，你作为一只龙。”
“应该不懂人类。”
明桓眼皮微微一掀，即将强行抢夺防御系统发布信号的手稍稍顿住。
似乎隔着门板，能看到外面那个人嘴角淡薄又诡谲的笑意。
绿宝石一般的瞳仁里映出极幽暗的光芒。
霍斯伸出手，指腹摩挲着门板，稍稍放出一点SSS级的精神力游走在屋子的一点无关紧要的灯控系统，明桓透顶的灯光明灭闪烁，“你看，我和你一样，拥有SSS级的精神力。”
“在所有人类里。”
“我们帝国王族纯血统后裔，才是最接近龙的存在。”
“只有我，能理解你。”
郁寒舟也曾提醒过他。
帝国的王族直系血统，无一例外都是SSS级精神力。
慢着。
为什么帝国王族全部能拥有SSS级精神力。
“我理解所有alpha龙族的野心，暴戾。就算隐没在人群里，被赋予权杖，奉若神祇……还是没有办法磨灭不屑一顾的掠夺欲。那才是你们的本性。”
“我告诉过你，龙有两大劣根性。贪婪，与暴戾。”
“郁寒舟企图用一切方法驯服你们，但是，本性是压抑不了。”
明桓陷入一点沉思。
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不听，甚至出言反驳，大打出手。
这一次，试探性地迂回着问。
“那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察觉到他态度上有些软和，并不像上次郊外对峙那次那么抗拒。
霍斯脸上顿时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事实上，我们现有的五十八星域里，是隐藏着一颗主干科技星的。”
啊哈！
果然是原文走向！
明桓瞪大了眼睛。
原来郁寒舟是瞒着他这个！
他知道谢觉为什么要给帝国提供跃迁能源了。
就是因为霍斯像原文里那样，找到了那一颗主干科技星！
啊狗东西郁寒舟，我就知道你没有跟我说全部的实话！
明桓气乎乎地想。
门对面的霍斯语气淡淡地说道，“你自己也发现了吧，作为白羽恶龙，你对于古帝国的一切基因型战机，战舰，武器，乃至所有的防御控制系统和信息密保装置……”
“都拥有绝对控制权。”
“我们联手，找到这颗科技星。不管是帝国，还是以后更大的疆域，我们才有能力慢慢去开拓，征服。明桓，你的能力绝不仅限于此，你知道在我们探寻不到的区域，有多少颗跃迁能源星，多少我们甚至从没见过的战舰，武器，有多少数不清的遥远璀璨的星辰上蕴藏你想象不到的风光。对于千年前的科技水平来说，我们现在完全就是原始社会，明桓，我们可以去征服更远的星辰大海，只要你愿意，帝国就能恢复到千年前的繁荣——”
原始社会？
霍斯说了这么一大堆，明桓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就被‘原始社会’这四个字刺中膝盖。
你管现在联邦首都星这个科技水平叫原始社会？！
那我买的农业星算什么！
我梦寐以求的养老生活，在你看来那不是史前社会都不如。
感觉自己的向往的生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明桓直接翻了个白眼。
所以，霍斯这时候冒险潜入联邦首都星，甚至敢孤身一人入侵到上将府邸。
铤而走险，是来说服自己——
替他寻找那颗主干科技星。
“谢觉都已经给你们提供能源石了，你就慢慢找呗。”
明桓没什么兴趣的说道，“你现在走，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我互不伤害，彼此放过，啊。”
“可是郁寒舟已经快要炸掉我们的探索空间站。”
霍斯没有想到小龙竟然是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和他预想中并不一样，“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失去唯一找到那颗主干科技星的可能。”
“你也是这么骗谢觉的吗。”
门的另一头，小龙似乎叹了口气，“你告诉他，只有点亮那颗科技星，谢书辞才有被放出来的可能？”
怪不得谢觉给帝国提供能源，却没有将郁寒舟就是白羽恶龙和更多的龙族信息提供给帝国。
他还挑拨自己和郁寒舟的关系。
因为他知道有两只白羽恶龙的存在，只要有一只愿意协助帝国，那颗科技星就有机会被找到。
所以，他的行踪，也是谢觉泄漏的吗。
因为谢书辞发生了小概率分化，谢觉竟然开始病急乱投医了，他不再相信郁寒舟这种方法能真正帮上谢书辞，想要借用远高于现阶段的科技水平寻求控制精神力的方法。
他承认，如果他没看过原文的话，霍斯此刻的话仿佛充满了诱惑。
似乎从那字里行间，就能看到科技繁荣发展后不久的将来。
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
他看过原文。那颗主干科技星里，只保存着对科技并无用的生物实验数据，和大量战斗型星舰和武器。对于控制精神力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谢觉这一步走错了。
郁寒舟是对的。
这颗星球必须被炸毁，否则，大量战斗性星舰和武器的出现只会让这个世界更糟糕。
可是，郁寒舟要炸空间站就炸嘛。
骗他干什么。
怕他像谢觉一样会受帝国的蒙骗。
还是压根就不相信他。
明桓心里憋着一点闷气，他觉得郁寒舟很多时候都把他当个小孩子一样。看着护着，小心翼翼地对待，但是又总是喜欢一手安排。
其实告诉他也没关系啊。
他又不是说不通的人。
“明桓，你是白羽恶龙。你基因和古帝国的所有一切基因型科技完美契合。一旦点亮主干科技星，你将是真正的‘神’。你真的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就这样丧失在郁寒舟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类手里吗。”
“抱歉，我没有兴趣。想炸你们空间站的是郁寒舟，你可以去找他谈。”
套完话后。
明桓失去最后的交谈耐心。
开始争夺这间屋子的主控权。
霍斯被郁寒舟逼到只能走这一步了，完全没想到好不容易再一次拥有和这只白羽恶龙对话的机会，可是对方竟完全没有被自己说服。
Alpha龙族的好胜心和征服都很强才对。
为什么这只看上去……
总是佛得很，说多少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明桓忍着精神力对抗的痛楚，强行从霍斯手里夺回这间屋子的防御控制权。
一道强劲的精神力立刻反扑过来。
像是一把钢刀刺入了脑袋里。
我草，SSS级和SS级果然还是很不一样。
比上次对抗谢书辞疼多了。
明桓捂着头，扶着门一点点半跪下来。
他现在才意识到，过去郁寒舟用精神力替他压下暴动的时候是多么仔细温柔。
因为这种精神力对抗真的好疼啊。
明桓指甲渐渐伸出来，在墙壁上挠出几道深刻的划痕，刚刚经过标记而体力不足让他对于精神力的控制也显得有些无力。
妈的，不会吧。
不信这个邪，他放弃争夺防御权，而是直接操纵着郁寒舟藏在宅邸地下室那一台跃迁型战机，强行冲破防御系统，发了一条求救信号出去。
因为这一点反抗。
他的精神力彻底暴动，一整只地跪坐在门前，将仅有的精神力都用来守住这个房间的控制权。
外面的爆破声渐渐响起。
霍斯察觉到了求救信号的泄露，打算炸了这间宅邸直接将他带走，甚至不在乎是不是会重伤他。
“你带不走我的。”
明桓加强精神力对抗，声音却有点虚弱，“别试了。”色厉内荏地忍着头疼翻窗跳下，身后的宅邸一瞬间炸成一团炽热的火焰。
火势蔓延到外面的草坪上。
将郁寒舟给他种的花都烧死了。
明桓看着被火舌吞没的那一簇极漂亮的花丛瞬间变成焦黑消散。
忽然之间，怒火中烧。
我养了好久的！
好不容易养活的！
我每天都浇水的！
这是——
郁寒舟送我的！！！
“你他妈——”
激怒之下短暂地抢夺来屋子的防御权，明桓直接加固到最大，门外两个驻守的中尉也立刻发现不对，想要冲进来却被最高级别的防御系统拦在外面。
“你不走是吧。”小龙眼睛红红的。
“那你别想走了！”
明桓显然是被点燃了这炮仗性子，鼻子里流出一点鲜血被他用力擦掉，“你有病是吗，什么原始社会，什么科技星……”
“一千年前的科技如果这么牛逼，那么繁荣！”
“为什么会发生星际大战！为什么人类数量会锐减98%！你脑袋是有问题吗？”
滴答。
鼻腔里流出的鲜血顺着下颚滴落。
明桓渐渐显出半个原型，眼睛缩成竖瞳，犄角显露，背上的翅膀也煽动着飓风将混着火星的灰屑卷成狂风不断在防护罩内掀动。
手上渐渐长出坚硬的深灰色皮质和利爪。
渐渐露出龙身。
“果然，真的是白羽恶龙。”霍斯加大精神力压制，眼神里渐渐露出些压制不住的兴奋，逼迫着明桓又显出一半的人形来，“你听我的，跟我走，一定不会后悔的！你是最完美的试验品，你是最契合的基因——”
源源不断的血从鼻腔里流出，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连喉咙口都充满着血腥气。
他妈的郁寒舟怎么还没来！
烈火烧灼着明桓身上的衣服，他感觉脑袋疼得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精神力了。
快要到极限了。
“你对于精神力的控制力太弱了，再这样下去你的反噬会无比严重。你控制一下你的脾气，不要反抗我，我说过，我的本意不是伤害你——”
这只小龙性子真的好爆啊。
刚刚明明还没这么生气的。
对于说服谢觉那种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想法非常成熟稳重的龙，霍斯还算得心应手。但是，眼前这只刚刚成年不谙世事的小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几次接近，都感觉这只小龙非常难搞。
不是能力上。
是性格上的那种难搞。
这只年幼的小龙脾气上来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听任何人说的话了。
火焰里，霍斯站立在颓垣断壁上，只能先控制着精神力和发生暴动的小龙对抗着。
可是，对方毕竟是SSS级。就算精神力再怎么横冲直撞，他再有技巧，此时也感到非常疲惫。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的话。
拖下去，他自己的精神力也要面临崩溃的危险。
“你想清楚了，如果真的要靠人力重新发展科技，要多少年，才能达到千年前的水平。”
“你愿意一辈子，都活在像现在联邦首都星这样落后的原始星球上吗。”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
轰隆——
宅邸里仅存的一隅被彻底炸毁，霍斯站立的断壁被炸成齑粉，被翅膀扇动的狂风吹开。
滚滚的浓烟直冲天际。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一句，好像惹得这只小龙更生气了。
“这里？原始星球？！！”
小龙尾巴呼啸着乱甩，直接打断庭院里熊熊燃烧的那颗参天大树。
“原始你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