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万人迷海王翻车了吗>第67章 假的

  南宫垨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将虞衍白抱了起来, 月光篝火,明亮的海滩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没有任何人投来视线, 仿佛他们不存在, 仿佛一切如常。

  渐行渐远,火光暗去, 只有月光照耀海滩。

  司空原站在树后面,看着南宫垨愈走愈远, 袖下的拳头几次握紧又松开, 眸色纠结。

  在看到他们身上白光亮起后, 最终从树后站了出来, 手中法器飞出, 中断了南宫垨的传送。

  南宫垨偏头,黑眸落在走出来的司空原身上,语气淡淡, 听不出情绪,“你要拦我?”

  司空原握剑的手收紧,调动浑身灵力, 目光沉沉的看着南宫垨:“你不能带走衍白。”

  南宫垨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哦?”

  “好啊, 你可以试试。”南宫垨笑, “希望你可以承担后果。”

  司空原的身体僵了僵, 脸色难看,但还是坚定的持剑挥了出去。

  “铮”声响起, 飞剑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身穿鹅黄色裙袍的古归荑出现在南宫垨旁边,她一双杏眼里映着剑光,一片幽冷, 她斜眼扫了南宫垨一眼,冷声道:“麻烦。”

  南宫垨因古归荑这语气愣了一下。

  古归荑却持剑迎上司空原,扭头对他说:“还不快走!”

  看着古归荑和司空原对上不相上下的修为,南宫垨眯起了眼睛,但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开。

  “不准走!”司空原想要追上,被古归荑挡了回去,“你还是先救自己吧。”

  司空原本害怕自己伤了古归荑没敢用全力,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使出了十成十的灵力,但还是被古归荑挡了回去,他脸上讶色闪过,“古师妹,怎么你……”

  “砰”的一声,司空原话还没说完就被甩了出去,在沙滩上拖出长长的尾巴。

  鲜血喷在冒着寒气的砂石上,司空原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一个化神期的修士,竟然在元婴期修士里无还手之力。

  看着身上气势极盛的古归荑,他猛地意识到,她根本不是元婴期。

  ……

  虞衍白是被冷醒的。

  刺骨的冰冷将他的意识从身体深处拉出。

  长睫颤颤,眸光从浓密的睫毛下轻闪,红色妖痣坠在半阖的眼皮上方,冷白肌肤上水雾凝结成珠,打湿了虞衍白的脸颊和头发。

  眼前人影影绰,最终化为一人,荒戢的脸在眼前放大。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衍白。”“衍白。”呼声在耳边放大。

  意识渐渐回归,虞衍白本还迷茫的眸子瞬间睁大,猛地后退,挣开面前人的手。

  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虞衍白偏开脸,脸上覆着的手也随之压过来,挣脱不开,让他不得不正视面前的荒戢。

  荒戢清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黑眸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着点点光,“醒了?”

  虞衍白冷冷的看着他,“卑鄙小人,枉为帝君,只敢来阴的,不敢光明正大,我妹妹和羊咩咩呢!”

  荒戢笑了一下,笑不见底,“帝君如何就要做君子?”

  “至于他们……”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很安全。”

  “很安全?”虞衍白不信,“你要的是前任帝君,如今我已经到了你手里,你也应该遵守诺言放了他们。”

  荒戢挑眉,“诺言?什么诺言?”

  “我觉得。”荒戢身子下沉,靠近虞衍白,幽深的黑眸与他对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吧。”

  他的手掌此刻压在虞衍白的腰侧上,透过薄薄的衣服,在腰侧摸索。

  虞衍白口中的话咽回去,腰侧灼热,不知是帝令的温度,还是荒戢手掌的热度,他避了一下,没避开,只得咬牙忍着那股痒意。

  “弑父篡位,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您可真是狠毒。”虞衍白忍不住开口讽刺,想要激起荒戢的怒气,好拖延时间,大师兄一定在赶来的路上,就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到。

  但面前的荒戢好像没被他的话激怒,反而抬眸问:“狠毒?”

  “他告诉你的?我狠毒?”荒戢笑了,“他说什么你都信,可真是傻孩子。”

  “怎么?”虞衍白冷眼看他,“对于帝君来说,弑父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荒戢没接他的话,而是说:“虎毒还不食子,普天之下,若说狠毒,衍白腰间的那人,才是最狠毒的人。”

  “什么?”虞衍白蹙眉,狐狸眼中满是不解,“你什么意思?”

  “他跟你说他是我父亲?”荒戢笑笑,眸底一片冷,“我的父亲,早在万年前,就已经死了。”

  虞衍白更懵了,“帝君不是你父亲?”

  可每一任帝君都是上一任的子嗣,怎么会……

  荒戢垂下眸子,落在少年腰侧闪着金光的白袍上,冷笑着说:“父皇,您说,儿臣说得对吗?”

  虞衍白被亓迦的话冷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别怕。”荒戢收了手,双手从少年腋下伸过去,将少年抱了起来,让少年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像抱小孩一样抱着他站了起来,手掌从少年的脊背滑下,轻拍,“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小狐狸。”

  虞衍白动弹不得,只得任由荒戢抱着他。

  他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荒戢:“去取出我的好父皇。”

  顿了顿,他又道:“等这事结束了,你就随我回帝宫。”

  虞衍白:“你有病?”

  荒戢并没有生气,而是抱着少年往前方去,低声应:“是病得不轻了。”

  “这孽,起于你们虞氏狐族,也该终于你们虞氏狐族,我要一个你,并不过分。”荒戢的声音很温柔,但落在虞衍白的耳里,却让他不寒而栗,“我是很喜欢你的,听话又漂亮的小狐狸,就该养在深宫里,乖一点,我会很疼你的。”

  “等抹去了结魂的魂契,洗去了记忆,千万年的世间繁华任你享受。”

  听他说抹去记忆,虞衍白一下想起了上辈子,他的记忆,正是被荒戢抹去的。

  狐狸眼中闪过凛光,双眸垂下,虞衍白不再开口。

  寂静在少年沉默后尤为显眼,昏暗潮湿的空间里,水滴声被放大。

  “滴答”“滴答”的声音充斥双耳,让人的心跳也加速跳动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荒戢说。

  虞衍白掀了一下眼皮,“说什么你也不会让我走,那还有什么说的必要。”

  腕间的镯子突然发热,虞衍白瞳孔轻缩了一下,他抿抿唇,长睫掀开,浅褐色的狐狸眼温柔下来些,他开口:“洗掉我的记忆和魂契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你这是何必呢?”

  “何必呢?”荒戢的脚顿了顿。

  他脑中突然浮现少年倚在男人怀里的样子,分明张了副颠倒众生的脸,在这样关系混乱的修真界里,却愿意为了一人,舍弃无数青年才俊,舍弃踏入万年世家提升阶级的命运。

  少年看亓迦的眼神,满心满眼都是他爱的人,被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用如此爱慕的眼神追随,是个男人,都不会受的了。

  他也受不了。

  荒戢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祭台上,褐色血痂凝在乌黑的锁链上,满目苍夷的海底就如同他的心,几千年的逃命终修得正果,曙光来临,他想过上正常的人生。

  “因为。”他低声说:“因为我想过正常的人生。”

  他的父皇,终做嫁衣,将所有的一切,捧到了他的面前,他将摆脱帝君千年寿命的诅咒,飞升仙界,享受无忧寿命,在这条路上,他想要一个人陪他,一个,不知道他的过往,不知道他劣迹斑斑的人。

  “睡一觉吧。”荒戢温柔的垂下眸子,看着怀中的少年,开口时仿佛在热恋中的爱人耳边厮磨:“一觉睡醒,便什么都结束了。”

  “不——”虞衍白挣扎,他意识到荒戢想要让他昏过去,急了起来,“我可以……”

  话到口边,戛然止住。

  可以,可以什么……

  大脑突然变得沉重,思绪在这一刻停止,最终化为无边黑暗,沉沉的坠入了意识的深处。

  金光大盛,虞衍白腰间的帝令发出刺眼的光芒,金光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发光。

  “你在颤抖吗,父皇。”荒戢笑着,眼里满是狠戾,“你也有害怕的一天。”

  祭台下是无尽的深渊,狂风嘶吼,席卷而来的巨风裹夹着撕心裂肺的吼声,令人心生畏惧。

  踏上祭台,无数黑光从祭台四周的黑链上溢出,冲向虞衍白,准备来说,是冲向他腰侧的帝令。

  荒戢伸手挥出身为属于他的的帝令,两道金光撞在一起,迸发出刺眼的光,帝令从虞衍白的腰侧浮出,避开冲来的黑光,浮在空中,金光中有一黑色人影打坐,金光携带着黑影窜入祭台下方的深渊,眨眼便失去踪迹。

  荒戢脸上的表情一变,随手扔出一捆绳,将虞衍白系住,然后便跃进深渊,追了上去。

  狂风的呜咽声不断,风吹起了祭台上少年的白发,白袍,簌簌作响。

  点缀在眼皮上的妖痣轻轻颤动,随着颤动,浓密的长睫掀开。

  沙滩上。

  古归荑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亓迦站在她旁边,用灵气将人捆了起来。

  司空原倒在不远处,眼中的满是后怕,他看着被亓迦捆起来的古归荑,咽了咽口水,“多,多谢大师兄。”

  亓迦点头,右手在空中一挥,东海地图赫然在目,再一放大,方圆百里,禁地地图模糊,却能够看到其上一个点在移动。

  “大师兄,衍白被荒戢带走了。”司空原缓过来了些,撑着身子站起来,“他们一定去了海底禁地。”

  亓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冰蓝长眸散发着森森冷气,薄唇紧抿。

  “大师兄。”司空原对这样一言不发的亓迦有些发怵,“我们快去救小师弟吧。”

  亓迦冷笑,“怎么能,只有我们两个呢。”

  话落,还没等司空原猜出这句话的意思,海面突然翻涌起来,狂风伴随着暴雨,倾盆而至,海滩上的篝火瞬间熄灭,弟子们慌忙跑向各宗行宫,但他们才走没几步,天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电闪雷鸣间,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雷劫,怎么会有雷劫呢。”弟子们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脸上都带着惊惧之意。

  衍君艰难的抬头,看向空中雷云,缓缓道:“不是雷劫。”

  他是即将飞升的修士,对天道的感应尤其深,在雷云聚起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天道的力量,毁灭性的,让人生不起抵抗的力量。

  天空中的威压久久不散,一道道雷光将黑夜变得白昼般明亮,雷光一寸寸的漫过每一寸空间,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漫到已至禁地边缘的亓迦身上时,爆发出了剧烈的光,怒吼从天空中轰炸开,粗壮的雷“轰隆隆”的冲过去。

  亓迦手里,提着一人高的冰块,冰块里,露出的是古归荑惊恐的脸和模糊的人形身影。

  回头看了一眼袭来的雷,亓迦消失在空中,雷电“轰”的击在翻涌的海面上,一路穿透进海底,击起了巨大的海浪。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黑光一圈一圈的从禁地中心扩散开,将躲避不及时的弟子成片轰开。

  白色的死灵海在天道下,早已不见白骨,空有白茫茫的死灵雾气。

  司空原摸了把被海水打湿的脸,湿发向后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下一双眸子愣愣的。

  “禁地出事了。”东海龙王率领海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浮浮沉沉。

  那些知道禁地的人顾不得此刻的狼狈,都纷纷召集宗内弟子,往禁地赶去。

  如果说死灵海的突破是生灵涂炭,那巨魔的逃出便是对整个四海八荒十四洲颠覆性的毁灭。

  深海之下。

  漆黑无光的海水中,猩红巨目慢慢浮出水面,像巨大的灯笼般发出刺眼的红光。

  身材欣长的黑发红眸男子站在红色眼球面前,他迈出脚,走进了这黑暗中唯一发光的眼球中。

  下一秒,咆哮如雷般从海底席卷而上,海浪翻滚,禁地方圆百里嘶吼冲天,震耳欲聋。

  祭台上。

  少年长睫颤颤,在嘶吼声中慢慢睁开了眼睛,眸色清明,反剪身后的手掌掐诀,鲛灵从识海中飞出,绕着他的身体向下,撑住捆绳,慢慢撑大。

  鲛灵带着捆绳脱出,虞衍白活动了下被绑得发麻的手腕。

  他站在祭台边缘,向下看去。

  崖底的狂风将他一头白发吹散,白袍裹着身体,衣诀翻飞在黑暗中,一身白的他尤为耀眼。

  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纹路,虞衍白沉思几秒,狐狸眼再次掀开时,眸中带着坚定,纵身跃进了深渊,一点金光在黑暗中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

  虞衍白知道那是帝令的光。

  希望前任帝君能够争气一点,不要那么快被荒戢抓到。

  想到荒戢说的话,又想到帝令直接从他腰侧飞出去,虞衍白的眸子沉了又沉,平日里闪着星光的眸子此刻满是凝重。

  关于帝宫,关于帝君,他们知道的太少。

  让天道降临的办法也不知道还行不行得通。

  荒戢追逐帝令,虞衍白追荒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小心翼翼的隐匿身形跟在他们后面,藏在黑暗中观虎斗,神魂的感应骤然强了起来,虞衍白知道,是亓迦正在靠近。

  深渊无底无光,闪着金光的帝令和荒戢打斗激烈,烈风下除了不知名的嘶吼声,就是他们灵气法宝碰撞的声音。

  越往下,下坠感越强,加上强烈的吸力,让虞衍白有些站不住脚。

  眼看帝令居于下风,就要被荒戢抓到,虞衍白正考虑要不要出去插一脚,拖延时间。

  一股剧烈的吸力猛地从脚下传来,将打斗的帝君和荒戢吸了下去,虞衍白一时不备,也被吸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亓迦的声音在风中徘徊,“衍白——”

  “先生,先生。”

  “先生醒醒,今日该上山采药了。”

  虞衍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陌生小孩的脸放大至眼前。

  他张口想问这是哪,开口时说的却是,“嗯,这就起来。”

  虞衍白蹙了蹙眉头,身体不受控制的跟少年站起来,走出去。

  他能够感受到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神识扩开,他此刻的外貌易了容,是他喜欢用的那副清秀相貌,神识掀开易容,里面的真实面貌是他的样子。

  可是……这又是什么地方?

  跟着少年出了门,是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像溪缠院,又不太像溪缠院,比溪缠院小了很多,也没有那些缀满绯色曼荼罗和紫藤花的游廊,空气清新,没有熟悉的氤氲香气。

  背上小背篓,他们跨过溪水,零星几户人家和他打招呼,喊的都是“先生。”

  画面一转,他们在瀑布下采水生药草,小孩长成了少年,叽叽喳喳的跟他说话,说山里的小动物,说山外繁华的市集,说传说中的精魅鬼怪,说天上的仙人。

  虞衍白无法开口询问,也无法让身体顺从自己的意识去行动,偶尔的几句话,也是稀疏平常的家常话,仿佛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一样。

  十指插在水中,细细的从水下拔出药草,水流穿过指缝,清凉又舒服。

  山间花红草绿,虫鸣鸟叫,瀑布声“轰隆隆”的响在耳侧。

  忽然,兵器交接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虞衍白身体顿了顿,他的神识散开,瀑布之上,几个穿着同款黑袍的男人在追杀一个少年,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稚嫩的脸上是一双戾气丛生的蓝眸。

  这张脸……

  虞衍白大脑顿了下,是少年时候的大师兄?

  他想要上前,但他的脚却是停在原地,反而拉起了身侧的少年,低语:“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少年看了眼明亮的天空,但还是乖巧的牵上他的手,和他一同离开。

  画面再一转。

  黑暗中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虞衍白坐在床上,神识落在院外,门外的少年亓迦浑身鲜血,靠在木门上闭着眼睛敲门,眉头紧蹙。

  “汪汪”的狗吠声响起,不远处有火光亮起。

  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少年消失,血迹同样消失,干净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咚咚咚”的声音再次响起,犬吠声放大,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先生,我刚打猎回来,路上发现血迹,您没事吧?”

  虞衍白回:“没事。”

  身后床榻上,少年亓迦穿着干净的衣物躺在上面,紧蹙的眉头松开。

  虞衍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画面加快了速度,有少年亓迦和他争吵的,有少年亓迦在学堂听他讲课的,更多的是,他在院子里练剑的画面,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稳重。

  白日里,他主动承担清扫和早晚餐,恭敬的喊虞衍白“先生”,在虞衍白教书的时候,少年亓迦会看着他发呆,紧接着,他当晚就会出门进山练一整晚的剑。

  后来,虞衍白指点了少年亓迦两句,从此他的修炼速度飞快,并在十八岁筑基那年,收到了虞衍白送他的剑法。

  青年的亓迦是个剑痴,每日除了照顾虞衍白的生活起居,便是练剑,没日没夜不要命了练。

  他们居住的地方又多了几户人家,大多是山里的猎户搬下来的,他们的孩子都放在虞衍白开的小学堂里学知识,用猎物做酬谢,有聪明的孩子,走出大山,参加科举考试。

  小山村的日子令人身心安宁。

  每个月圆之日,虞衍白都会离开溪缠院,往青洲的方向去,化为一只三尾白狐,钻进一个隐蔽的山洞。

  山洞里有什么虞衍白不知道,因为画面并没有显出来。

  当初他刚醒来时遇到的那少年,长成了一名优秀的猎人,时常送猎物来溪缠院。

  “先生,我今日追猎物跑远了,就去了趟镇子,这是先生爱吃的雪媚糕。”年轻的猎人因常年打猎皮肤偏黑,但也掩盖不了他英俊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带着薄红。

  “谢谢。”虞衍白接过,转身欲离开。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已经可以偶尔控制一下这具身体,也渐渐能说一两句他想说的话,但也正因如此,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慢慢的和这个安宁的小乡村,和这样悠然平静的生活融在了一起。

  “先生。”年轻猎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虞衍白转身,狐狸眼疑惑的投去视线:“怎么了?朴炎。”

  朴炎这个名字是还虞衍白给取的,他初见他时,青年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因掉进了山上捕猎的陷阱,被虞衍白救出而结了缘,虞衍白对外说的便是读过几年书的书生,考不上秀才才回了家。

  小孩的父母搬下了山,让小孩多跟他学学,名字也由最初的大傻,变成了如今的朴炎。

  “先生,明日是乞巧节,听说镇上很是热闹,先生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气。”年轻猎人眼里带着的光热将虞衍白拉回神。

  也让他明白,他呆着这里的时间太久了。

  “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虞衍白说。

  从朴炎四五岁的年纪,到如今十八九岁,他已经和同一群人待了十多年,却没有变老。

  狐族爱美,修炼的功法自带长生不老,无论他们怎么易容,可以变普通,却无法变老。

  “先生。”朴炎拉住虞衍白即将合上的门,眼中满是热切,眼底的爱意藏也藏不住,“先生一点儿也不老,年轻着呢,先生就和我去吧。”

  “去哪?”门内传来亓迦的声音。

  穿着黑色劲装的亓迦出现在门边,他刚练完剑,一靠近,热意混杂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冲入鼻腔。

  不知是汗还是水,从亓迦冷峻的侧脸流下,顺着下巴,没入衣襟,那双冰蓝冷眸带着疑惑,一手撑在门边,将矮他一头的虞衍白撑在臂下,下巴微低,又问了一边,“你们要去哪?”

  “去乞巧节。”朴炎与亓迦直视,丝毫不让。

  空气中仿佛窜起了电光火光,刺啦刺啦的。

  虞衍白从亓迦腋下钻出,挡在两人中间,再一次拒绝朴炎:“朴炎,我真不去。”

  “没什么事的话,你快回家吧。”说完虞衍白就想要关上门。

  “为什么!”朴炎抵着门,脸上表情沉着追问,“为什么你要收留他,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手有脚的不该住在你这儿。”

  “朴炎。”虞衍白冷下脸,“越说越过分了。”

  灵气轻轻一挑,将朴炎推出去,虞衍白“砰”的一声关上门。

  “为什么。”身后传来亓迦的声音,“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要收留我,你那么厉害,又为什么要将自己埋没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呢。”

  虞衍白想解释,但话出口,就成了:“不关你的事。”

  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有了点谱。

  这或许,就是在剑镇时,亓迦告诉他的上一世。

  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被拉入上一世呢?

  仿佛亲身经历,就是真实的世界一样,但亓迦一日没有表现出对他的爱意,虞衍白便一日不会让自己迷失在这虚假的世界中。

  因为,他的世界里,有他的亓迦,爱着他的亓迦。

  不过……虞衍白一边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的离开,一边心里跃上喜悦。

  他们的缘分,原来不止重生前重生后,他们还有上一世啊。

  真真假假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虞衍白还没反应过来时,亓迦和他告别了。

  少年长成了青年,青年长成了男人,虞衍白在他身上看到了亓迦的影子,但又不像亓迦,面前的男人情绪收敛,不让人窥探一丝一毫他的内心世界,说话和行动都透露着一股子的沉着冷静,不是亓迦的清冷,却又要比亓迦冷。

  “再见。”虞衍白站在门边,和门外的亓迦挥手。

  他是虞衍白,却又不是虞衍白,他无法知道这个世界虞衍白的所思所想,尽管他们身体相同,却也有细微的差别,例如他左眼皮上的红色妖痣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细腻的肌肤。

  虞衍白说完,就要关上门。

  但面前的亓迦抬手抵住了门,男人一双冰蓝长眸染上了些水色,带着涟漪,冷峻的脸上带着虞衍白看不懂的表情,他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先生,等我回来好吗?”男人已经比他高了一头更多,但对着他说话时候,语气却像个孩子,“等我报了仇,就回来。”

  虞衍白一双狐狸眼染上疑惑,或是在疑惑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但开口时只说了句:“好。”

  亓迦的眸子浮起丝丝笑意,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虞衍白也离开了。

  他去了三四座山外的另一端,无人的山谷里凭空出现了一座小院,和曾经的那座一样,不过更精美了一些,多了些溪缠院的影子。

  虞衍白住在这儿,一个人在山间过着平静的生活,从不出山。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来了不速之客。

  年轻帅气的猎人身上背着箭筒,推开了小院的门。

  画面闪得太快,虞衍白听不清朴炎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这个年轻的猎人在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自己拒绝了他,但朴炎并没有放弃,日日送猎物到新的小院。

  虞衍白又一次离开了,去了数座山外的山谷,新建了一座小院。

  朴炎又找到了他几次,在他一次次的离开中,朴炎终于消失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虞衍白还是会在月圆之日去曾经那座山上,进入山洞,这次虞衍白知道了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一只红色狐狸,一只戒备心很强的狐狸,虞衍白每个月给他送一次食物,远远的将食物放下,然后以白狐的形态趴在离红狐不远的地方,趴在那里静静地修炼,天快亮时又离开。

  在他又一次从洞里离开时,看到他曾经的院子着火了。

  虞衍白隐了身,紧接着在院子里发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从凡人变成修士的朴炎,朴炎不再是猎人装扮,穿了一身深蓝色长袍,他的身边还站了好些穿同款长袍的人,这些人把玩着手里的飞剑,嬉笑着看着对面的黑袍男人。

  而对面的黑袍男人,是多年不见的亓迦。

  看到亓迦的那一刻,虞衍白愣住了,是他的大师兄吗?

  可无论虞衍白怎么认为,都控制不了他这具身体的思想和行为。

  他没有出声,神识绕在那些蓝衣修士身上,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而亓迦仅仅是筑基后期。

  在这些人冲亓迦出手时,虞衍白转身离去了。

  走了没多久,又重新回来,这时亓迦已经奄奄一息,虞衍白出手救了他,但并没有露面。

  出手的那一刻,修为最高的蓝色修士脸色变了,他大喊,“有妖气。”

  虞衍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慌,可就是慌了。

  他带着亓迦,逃了数千里,才甩掉了那些人。

  虞衍白又在一座小山谷里建了一座小院,还是原来的样子,又更精致了一些,与他一同的还有昏迷的亓迦。

  亓迦受了重伤,但在睁眼看到虞衍白那一刻,却流下了眼泪。

  虞衍白以为他疼,安慰他,“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男人猛地抱住他,哭声哽咽:“我不是疼,我是开心。”

  虞衍白也想抱住亓迦,可他的身体却不这么动作,而是坚定的推开了亓迦,丢下一句,“好好养伤。”就走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每当虞衍白打算离开的时候,亓迦身上的伤就开始发作,让虞衍白又不得不留下来给亓迦疗伤。

  这一疗就疗了几年,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亓迦没有说什么,但虞衍白能从他平日里的眼神中看出对自己的爱意,这次他没有再逃,而是在相处中态度慢慢软了下去。

  又过了几年,亓迦在一次意外中知道了他是狐族,不过并未见到他的真实面容,在虞衍白准备走的时候,亓迦和他告白了。

  虞衍白想要答应,开口时说的却是:“对不起。”

  虞衍白:“……”

  他心底无语,他觉得自己这脾气可真是别扭,按照这个虞衍白的习惯,肯定又要遁了。

  他也确实遁了,却是遁得慢吞吞的,一点都没有当初躲朴炎的速度,更是慢慢遁到了最初的那个小院,院子周围的人家都搬走了,小院因为无人打理,也荒废了,整个山谷,寂静而又破败。

  虞衍白施出术法,将整个山谷里的破旧房子修葺一新,他施了障眼法,隐去了山谷里的所有房子。

  推开院门,潺潺的溪水从门后流过,溪缠院忽地扩大了一倍,长长的游廊将房间相连,溪缠院有了它最初的样子。

  山谷里的生活十分悠然自得。

  除了每日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建造声音,游廊上渐渐被种上了绯色曼荼罗和紫藤花,无妄山脚下的溪缠院,彻彻底底的摆在了虞衍白面前,但这些花都不是他种的,他也知道是谁种的,没有阻止,也没有见他。

  曼荼罗依般狐气生存,对于青洲的遍地绯色曼荼罗,这个世界却看不到任何一株。

  绯色曼荼罗依狐气生存,又能增长狐族的先天之力,是狐族永远无法舍弃的挚爱。

  在这个世界的走马观花的走了一圈,还是虞衍白第一次见到曼荼罗,他每天都会变成小狐狸,把自己埋在花中,拼命的吸收曼荼罗的味道,同时也是在修炼。

  亓迦慢慢的能靠近他了,他偶尔掀掀狐狸眼,在花簇中懒洋洋的扫男人一眼,又继续修炼,没再逃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随着时间的过去,亓迦慢慢能摸摸他的毛,能慢慢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这样悠闲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朴炎站在溪缠院里,发疯的砸院子里的东西。

  虞衍白不解,现身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朴炎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明明我们是最先认识的,你为什么要选他。”

  虞衍白皱眉,没说话。

  朴炎想要上前拉虞衍白,被虞衍白一把甩开,相貌越是好的狐族,双修前的修炼速度也要越慢,虞衍白已经修炼了几百年,才堪堪到达元婴,而亓迦和朴炎都踏入了金丹。

  不过金丹和元婴还是有不少的差别,虞衍白轻轻松松的就甩开了他。

  他转身离开。

  亓迦正好回来,虞衍白看过去,道:“我们走吧。”

  不知道是他的哪一句话触到了朴炎的怒,朴炎不要命的和亓迦打了起来,虞衍白上去阻止,由于他们的灵气太过,撕裂了空间裂缝,三人齐齐滚了进去。

  空间里面是个独成一界的小世界,在这里,他们的修为被封闭。

  而虞衍白的易容也彻底失效,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瑰丽惑人的容貌让亓迦和朴炎双双看傻,等回过神后,他们又打了起来,没有修为,全靠拳脚。

  虞衍白就坐在那里看他们打,一言不发。

  他们在这个小世界待了很久,只有他们三人,每天的日常除了打架就是争着给虞衍白送吃的喝的。

  每次虞衍白接受的都是亓迦的。

  月光下,冰蓝长眸的男人在偷亲树下熟睡的美人。

  虞衍白知道他是醒着的,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亓迦的亲吻。

  记忆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混乱,虞衍白甚至想要圈住男人的肩膀,想要他用灼热的体温温暖自己,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永远就都是假的。

  “先生!”朴炎的怒声响起,他凌厉的黑眸渐渐变红,他站在数米之外,看外拥吻的两人,红着眼疯狂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你选的还是他——”

  虞衍白眉头蹙起,他不解朴炎的话,对他来说,朴炎自始至终都是邻家的弟弟,而亓迦……

  狐狸眼合了合,又掀开,眸中带着的爱意藏也藏不住,那是属于虞衍白的爱。

  朴炎红着眼疯了一样的冲过来,“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虞衍白牵上男人的手,说:“因为我喜欢他啊。”

  他是我的大师兄。

  世界在这一刻突然静止,天空中突然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一只巨大的手掌从裂缝中钻进来。

  “刺啦”的皮肉撕开声响起,天空中亮起一缕蓝光,熟悉的灵气和神魂让虞衍白眼睛亮起,他仰起头,冲天空大喊:“大师兄!我在这里——”

  天空中的手掌顿了顿,在手掌落下来前,朴炎猛地扑过来,他手上握着漆黑的箭,握箭的手对着虞衍白高高立起。

  “衍白,小心!”天空中传来亓迦的声音,紧接着是皮肉刺穿的响声。

  虞衍白低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的一头黑发渐渐变白,挡在他身前的黑发亓迦缓缓倒了下来,倒在虞衍白的怀里。

  “大,大师兄。”虞衍白颤着手想要去碰他,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下,“不要,不要啊大师兄。”

  “衍白。”熟悉的雪味和温热的气息从身后涌来,男人灼热的怀抱将他紧紧包裹。

  虞衍白眼角坠着眼泪,愣愣扭头,灰发先一步入眼,紧接着,是男人熟悉的冷峻脸庞,还有那双幽深的冰蓝长眸,“大师兄?”

  “嗯。”亓迦低低的嗯了一声,宽大的手掌覆在他发顶,轻轻揉了揉,“我没事。”

  “那,那他是谁?”虞衍白低头,却发现他怀里的黑发亓迦消失了,扑过来的朴炎也消失了,但染红了他胸前衣襟的鲜血,却并未消失。

  明亮的世界变暗,海潮的呼啸声在耳边扩开,雷声滚滚,一座黑色小山一样的生物趴在不远处,在闪电伴随着粗累落下时,虞衍白看清了那是什么。

  黑色的兽首,兽首上布满了复杂的符号和梵文,头顶四角,三目红瞳,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被撕开了一个漆黑的长缝,另外两只红色巨瞳,望着虞衍白的方向,瞳孔散开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却映着虞衍白的身影。

  一股不属于虞衍白的,亦或者是属于他的上一世记忆,呼啦啦的涌进他脑海里。

  虞衍白愣在那里,接受和消化脑中多出来的记忆,而这一份记忆里,并没有他在那个虚幻世界里经历的那些,那些仿佛亲身经历的事情,并不是他真正的记忆。

  “大师兄。”虞衍白一把抱住亓迦,扑进他怀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浸湿了亓迦的衣襟。

  他真正的记忆,并不是那样的……

  亓迦问:“怎么了?”

  虞衍白:“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小可爱们,超级大粗长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