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娇娇在上>第46章

  缠绵细密的吻, 连连落下。

  像是将人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中,却又异常火热,带着令人难以喘息的禁锢,晏明月被吻得脑海中空白一片, 几乎要分不清今夕何夕。

  果真是撩拨一时欢, 到了被掠夺之际, 就只剩下了难耐的低吟和断断续续的求饶。

  最终,晏明月撑着几乎要抬不起的腰肢,眼角泛红地回头, 紧抓着贺凛的手掌, 微微喘息着:“阿凛, 你又欺负人……”

  得到的回应却是身前之人, 更加强势霸道的占有。

  夜沉寂在贺凛的深吻下, 直到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仿佛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天不亮,那间屋子里便悄然走出一道高挺的身形,未叫任何人瞧见,也带走了屋中他留下的温度。

  *

  这一路上, 两人之间的疏离越发明显, 起先还怀着些许不确定的下人们, 待到车队将要入东岭境内时,便已然觉得,王爷这是当真没了再疼爱晏明月的心思,连着坐的马车,也从同坐变为了分开。

  只是无人敢多言半句, 路途中的气氛也变得异常沉重, 早已不复临行前的欢声笑语了。

  那两人之间好似绷着一根颤颤巍巍的弦, 稍有不慎便会断裂,最终不复存在。

  入了东岭后,一行人在贺凛东岭的宅子入了住,时间掐得刚刚好,隔日便是贺老夫人的寿宴。

  晏明月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撩开轻薄的床幔,安静地任由丫鬟替她梳妆打扮。

  挑选发簪时,晏明月视线落到自己今日身上这身淡紫色的衣裙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是在思索着要配上怎样一支发簪,还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这时,银翠手里托着一件叠好的外衣快步入了屋中,一眼瞧见晏明月已然换好了衣服,便又顿时止住了步子。

  晏明月闻声抬了眸子,自铜镜里瞧见银翠,淡声开口道:“怎么了,银翠,慌慌张张的。”

  银翠被唤到,身子又是微颤一瞬,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王妃,王爷说,今日已备了别的衣服,这身叫奴婢给送回来了。”

  晏明月神色一怔,手中刚拿起的一支紫罗兰发簪落到了桌面上,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

  她敛目看去,睫毛微微颤动着,回过头来才见,银翠手中托着的衣服,正是她今晨派人送去贺凛那边的那件。

  与她今日这身,同色系的一件绛紫色外袍,他们前些时候还曾相拥着商量,祖母寿宴这日,便穿这身。

  那时贺凛道:“娇娇喜欢,本王便喜欢,都依你。”

  可他今日叫人给送了回来。

  晏明月的沉默叫银翠心底直发慌,她若是吵闹或是发脾气,都要好过现在这副分明心痛难耐却又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的好。

  银翠瞧着心疼,几欲想说些什么安慰晏明月,可终是在晏明月微微一声叹息后,给止了下来。

  屋内气氛陷入了凝滞,晏明月神色空洞地再看回桌上的那支紫罗兰发簪,心情有些低落,自然而然也是显露在了脸上,只是这副失魂落魄的神色仅持续了片刻,又很快被掩于了淡漠的神色下。

  门外有下人来报:“王妃,王爷过来了。”

  晏明月闻言忙将发簪戴上,起身出了屋子。

  贺凛一身墨色外衣,深沉的颜色令他显得更加沉稳,棱角分明的俊容此刻面色沉冷,看不出半分情绪,只待她露了面,连看也未曾多看她一眼,很快开口道:“若是准备妥当了,便出发吧。”

  银翠一惊:“可王妃还未……”

  晏明月抬手打断银翠,快步上前,轻声应道:“嗯,出发吧,莫要误了时辰。”

  可是王妃还未用过早膳啊。

  银翠撇了撇嘴,心里替主子感到委屈,却见贺凛已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朝外走了去,晏明月也快步跟了上去。

  东岭地势广阔,贺凛的宅子距贺家老宅还有一段距离,府邸门前只停了一辆马车,那便是今日会同贺凛同乘一辆马车。

  晏明月下意识朝贺凛看去一眼,却见他并未多言,已是先一步抬腿躬身上了马车,也并未有要扶她一把的意思。

  至此,晏明月眸子里当真是蔓上些委屈来,微蹙着黛眉紧盯着已经落下的马车帘,眼前这不算高的踏板她也并非是踏不上去,可两人之间这道冷硬的气氛,还是叫她心底难受。

  这时,一旁站着的北风也瞧出端倪来,一脸为难,踌躇了一阵,迈步上前朝晏明月伸出胳膊来:“王妃,属下扶您上马车。”

  晏明月眉眼一抬,盯着北风的胳膊眼底更是愤然了几分,正欲伸出手搭上去,马车帘忽的从里被一指撩开,露出贺凛半张冷硬的脸来:“去清点一下寿礼备齐了没,清点完尽快出发,时辰不早了。”

  这一出声,叫北风原本探出的手臂又瑟缩了一下,为难地看了眼晏明月,很快垂下手来,沉声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

  晏明月仍站在原地,像是在同贺凛闹脾气一般,但却什么也没说,而后跟出来的银翠瞧见了此状,忙上前搀扶着晏明月小声道:“王妃,奴婢扶您。”

  晏明月微微颔首,跨上马车躬身往里去。

  刚将身子探了进去,还未站稳,就被一只热烫的手掌抓住了手腕,那手掌一用力,整个人一个踉跄就往前倾倒了去,一声惊呼被掩埋在大掌下,她便跌入了贺凛宽厚的怀中。

  “撇着小嘴,娇娇可是与本王置气了?”

  晏明月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抬眸一见贺凛带着几分笑意的深黑眼眸,忙找回了思绪就慌乱着要将他推开,嘴里还压得极低地惊道:“王爷快放开,莫要叫人瞧了去。”

  贺凛却是将人抱得更紧了几分,贪婪地感受着怀中的娇软,像是干渴了许久一般,终得到片刻的缓解。

  只是还不够。

  浅吻落下,从她的发丝到额头,再一路向下,贴着她的唇辗转亲吻着,唇边的嗓音又低又哑,哪还有方才的半分冷漠:“此处哪有旁人,本王想你。”

  贺凛毫不掩藏的情意自话语和动作间,铺天盖地将晏明月笼罩了去,身子逐渐攀上令人难耐的热意,就连那细微的变化,也在瞬间叫她感受到了。

  晏明月仍是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马车驶动的同时,下意识将贺凛的衣角攥紧了几分,而后才又缓缓放松下来,任由贺凛这般紧抱着:“王爷方才可真是冷漠极了,妾心里这会还难过着呢。”

  说罢,贺凛要凑上前来的吻便被晏明月轻哼一声偏头给躲了去。

  贺凛无奈地轻笑一声,握住她垂在腿间的柔荑,放在唇边吻了又吻,安抚一般地敛目道:“叫你受委屈了,娇娇,本王……”

  不待贺凛说完,晏明月又忙动了动身子,将头给转回来,一掌捂住贺凛接下来的话语,眸底忧郁之色一扫而空,只留那柔软温顺的绵长情意,湛亮的眸子里坚定又执着,靠着贺凛声音很轻:“妾都知道的。”

  捂着贺凛嘴的手掌缓缓滑落,指尖勾住他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轻轻缠绕在一起,勾起心底阵阵涟漪,叫人实难自持。

  可还不叫贺凛沉溺其中,晏明月却又收了手,撑着身子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侧过头摆弄着头上的发簪,声音虽轻,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欣喜:“王爷,妾今日这发簪与身上这身可搭?”

  贺凛这才缓缓将视线上移,落到她乌发间那支精巧的紫罗兰发簪上,默了片刻,并未答话,却是抬手将她的发簪给取了下来。

  晏明月不明所以,眸中一怔,回头看他:“怎的,王爷瞧着不喜吗?”

  晏明月本是想听些好听话,这一身她昨夜也早已搭配好了,又怎会与之不搭。

  撇了撇嘴,一张精致明艳的小脸顿时就垮了半截,可还不待她露出更多委屈之色,贺凛却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木盒来:“娇娇今日很美,可愿赏脸,戴这支发簪?”

  晏明月歪头一看,朴实无华的木盒打开,却是一支亮眼的莹白雪簪,通透的白玉石被雕刻处精致的雪花状,似雪又似花,仿佛下一瞬便会柔成一滩春水一般,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来。

  晏明月怔愣地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轻抚过发簪上的玉珠,晶莹剔透,甚至能瞧见里头泛着的柔光:“王爷,这是……”

  贺凛自木盒中将发簪取了出来,仅是将发簪拿到了她脸旁,两者相交便显露出几分令人着迷的媚色来,也不知是发簪衬人,还是人点缀了这发簪。

  “时间仓促,便未能寻得更好的白玉石来,不过这块也是万里挑一的精石,本王打磨了数日,头一次做,不知可还合娇娇心意?”

  晏明月霎时瞪大了眼眸,一双明眸盯着那发簪移不开眼。

  这竟是贺凛亲自做的。

  下人传贺凛路途上不是在院中喝茶,就是在屋里打盹,总归是闲着没什么要事,却也鲜少踏入她的屋中,其中缘由自有体会,可她没曾想过,他却是时刻念记着她的。

  将这发簪看得越清晰,晏明月便越是无法想象出,贺凛究竟是以怎样一副模样,一点一点将这发簪做出来的,如此精细,如此好看。

  “喜欢,妾很喜欢。”晏明月眸光都在闪烁,终是从发簪上收回了眼,微微侧身向贺凛那般偏了身子,“王爷替妾戴上可好?”

  “好。”

  发簪入发,缓慢而又轻柔。

  玉人鬓上簪,寸寸相思意。

  他想她,念她,更爱她。

  马车停靠之时,晏明月很快从贺凛怀中坐直了身子,抬眸深深望向他,发簪上的吊坠微微晃动一阵。

  马车外已是有了动静,很快便会有下人迎过来,贺凛却迟迟没有动作。

  晏明月下意识朝闭合的马车帘看去一眼,眸底有了几分慌乱,正欲开口,贺凛却忽的倾身上前,在她唇间落下重重一吻:“娇娇,等我。”

  身前炙热的温度很快褪去,贺凛躬身下了马车,带起一阵微风,扫去了他留在马车内的气息,却带不走唇间的热烫。

  耳畔是北风的声音:“王爷,王妃还未下马车,您不等她一同……王爷……”

  话语间,贺凛已快步离开了马车,朝着贺家老宅中走了去。

  银翠扶着晏明月下马车时,门前已然没了贺凛的身影。

  此处晏明月是头一次来,晏明月心下生出些紧张来,面上倒是不显,只是轻启红唇朝银翠吩咐道:“将本宫的贺礼带上,进去吧。”

  贺家老宅今日热闹非凡,不仅是因为贺老夫人的寿辰,更是有不少人因着远在晏京的北渊王归家,慕名而来。

  晏明月一路随着带路的下人入了宅子,周遭不时投来目光,不知是出于何种寓意,晏明月并未侧目多瞧。

  银翠自是知晓主子今日心中的紧张,而贺凛又偏偏在此时候对她不闻不问,独自一人先行进了宅子,如今徒留晏明月一人前行,怎会不叫人议论。

  银翠担心主子心里难过,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叫晏明月转移了心绪去,抬眼便注意到,出门前晏明月所戴的紫罗兰发簪如今换成了一支白玉发簪。

  这款式她可是从未见过,最近也并没有时间上街去买过什么。

  银翠眨了眨眼,那模样精巧的发簪叫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凑近晏明月,小声问道:“王妃,您这发簪是何时换上的,瞧着可真好看。”

  晏明月闻言脚下步子顿时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下意识抬手轻抚过头顶发簪,而后漫不经心道:“那支瞧着不顺眼了,这便随手换了一支,好看吗?也就那样吧。”

  倒像是晏明月惯来的一副娇纵的模样,但银翠仍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如若是当真觉着可有可无,怎会临到关头换了一支呢。

  心下得不到答案,晏明月已是加快了几分脚下的步伐,也不知是否是叫一旁的那些视线给瞧烦了去,银翠连忙也加快了步子,跟紧了去。

  直到入到主厅中,贺凛背对着门前已先一步到了厅内,正厅之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目光沧桑,却丝毫不显浑浊,反倒精明睿智,在晏明月入厅的一瞬,便朝她投来了视线。

  晏明月脚下步子顿了一瞬,很快便抬腿迈步走到了贺凛身侧,下意识瞥了贺凛一眼,却只望见一个冷硬的侧脸。

  “孙儿给祖母请安。”

  贺凛开口之际,老夫人的目光仍旧落在晏明月身上,晏明月倒也淡然,很快微微福了身:“明月见过祖母。”

  “啧。”一旁忽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到底是尊贵,晚辈见了长辈,连个像样的礼都没有。”

  晏明月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旁一跪坐着的女人,看衣着打扮,像是贺家不知哪位的媳妇,她面上神色未变,但那话语显然是阴阳怪气的,叫人听了不舒坦。

  贺凛眉心微不可闻地轻皱了一瞬,旁人未能瞧见,但晏明月却是很快捕捉到了。

  晏明月在贺凛开口前,先行朝那头直直看了去,她自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但也并非要在贺凛祖母寿辰上摆出她的架子,只是不冷不淡地开了口:“孙媳拜见祖母那是自然,闲杂人等,可是应当先行向本宫叩拜?”

  女人一愣,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地看了晏明月一眼,却被她那道波澜不惊的冷眼给震慑得再说不出半个字来,若是当真要叫晏明月向贺老夫人行大礼,那在座的每个人都得先行叩拜她这位长公主殿下。

  贺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眼晏明月,倒是未曾露出被冒犯的神色来,轻笑一声,适时开了口:“好了,阿凛难得回来一趟,老身也是头一次瞧见长公主殿下,今日是开心的日子,大家都入座吧。”

  如今晏朝是个怎样的情形,在座的人当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即使是个嫁入贺家的空壳公主,也无人敢随意冒犯,毕竟这朝堂还未真正变天。

  席间,大家闲聊寒暄着,晏明月只是安静地坐在贺凛身侧,她插不进那些话,也无意多说什么。

  明眼人却是一眼就瞧了出来,传言晏明月与贺凛感情不和,似乎是真事。

  只是这真事,从晏明月不愿下嫁贺凛,整日在贺凛面前摆脸色,变成了贺凛沉冷着一张脸,席间连半个眼神都没朝身侧看去,晏明月却是时不时看向贺凛几眼,得不到回应,又讪讪地收回了眼神。

  发现这事,在场已有了不少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谈论和猜测着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但却无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毕竟一个是当朝手握重兵的北渊王,一个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到了贺礼时,晏明月抬手唤来银翠,将自己早已备好的寿礼抬了上来。

  除却此前在宫中带出的一些名贵药材,晏明月后来听闻贺老夫人喜茶,这便又另备了一份茶叶,出自外域,珍惜罕见,作为贺礼自是不丢面的。

  轮到晏明月时,她慢条斯理起了身,微微提着裙摆绕过矮桌站到了贺老夫人面前:“恭祝祖母福寿安康。”

  贺老夫人瞧着露出的茶盒时脸上便露了些许笑来,精明的老太太笑起来时,倒也显得慈祥和蔼,面上的锐气褪去,显然是叫晏明月投中了心头好。

  前头的贺礼被呈上来后便一一送了下去,但想着这茶叶,贺老夫人动了动唇,道:“明月有心了,拿上来瞧瞧。”

  银翠恭敬地将茶盒送到了贺老夫人跟前。

  贺老夫人接过茶盒,还未打开,便有一阵淡淡的茶香窜入鼻腔中,令人心旷神怡。

  底下的人,大多也都伸长了脖子,似是想瞧瞧这矜贵的长公主殿下送出的茶叶,究竟有何等稀奇。

  贺凛仍旧坐在原处,黝黑的眸子里晦暗不明,像是掩藏着什么幽深的东西,静默地也朝贺老夫人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贺老夫人打开茶盒,里头的茶叶颗颗分明,俨然是上等的茶叶,再轻闻这气息,她自是懂茶的,怎能识不出这其中的妙来,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道:“明月有心了。”

  晏明月微微颔首,见贺老夫人喜欢,这便也松了口气,面上温和道:“祖母大寿,孙媳聊表心意,能博得祖母一笑,明月自也是欣喜的。”

  贺老夫人又将茶叶瞧了瞧,这便欲要抬手送下去,可盒子刚一转动,她便瞧见这盒底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贺老夫人动作一顿,嘴里呢喃着:“这是什么?”

  当即,底下的人便将脖子伸得更长了,估摸着是长公主殿下送的惊喜,可晏明月这头却是霎时变了脸色:“不,祖母……”

  话语间,贺老夫人的指尖已然捻起了那物,向外扯了些许才发现是张纸条,直到纸条完全从盒底拉出,她眉头一皱,正欲摊开来看,指尖却忽的松了一瞬,纸条顺着那高度往外滑落了去。

  晏明月顿时有了动作,顾不得此刻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步上前就想要将那飘落的纸条给抓住。

  可她刚一伸手,纸条竟又不偏不倚落到了立贺老夫人最近的位子上。

  便是她与贺凛的矮桌前。

  贺凛敛目看去,面上神色淡冷,叫人瞧不出喜怒,可也无人知晓这纸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竟叫方才一脸淡然的晏明月顿时就变了脸。

  虽是不知,可都好奇极了,众人只见贺凛缓缓拿起纸条,朝那纸条上看了去,目光便在瞬间冰冷下来,寒光乍现,甚有极怒下的压迫感倾倒而来。

  一旁一十来岁的小姑娘实在是好奇极了,未能瞧见贺凛脸上的可怖之色,只是不由得将自己的脖子越发向那头探了去,直到目光触及纸条上的字,不由自主呢喃出了声:“娇娇,望安好,等我迎你归来。”

  “叶萧?阿爹,叶萧是谁啊?”

  小姑娘还以为自己压低声音问阿爹的悄悄话未曾被人听见,可她爹却顿时白了一张脸,神色惶恐地朝瞥向贺凛,唯恐自己女儿说了什么不得当的话,惹恼了贺凛。

  是人都瞧得出来贺凛脸色异常难看,而小姑娘即使压低了声音的话语,也还是叫在场的大多数人听了去。

  晏明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贺凛就在她两步之前,她却不敢再上前半步了,周围好似有万道目光向她射来,似想从她身上找寻这突然发生的事情的真相。

  众人并不知名为叶萧的人是谁,可这自然不是一个该出现在贺老夫人寿礼中的名字,并且还如此亲昵地称呼晏明月。

  气氛在这一刻好似凝滞了,晏明月眸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水光,她抑制不住心头的慌乱,更抑制不住涌上的泪意,就好像她知晓什么会发生,却仍是叫这令人难堪的事,发生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不,王爷,你听妾解释,不是这样的……”

  贺凛忽的猛拍桌站起了身,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就连与之无关的其余人也被吓得顿时身子一抖,唯恐这事牵连到了自己。

  “不必说了。”贺凛一声低沉的斥声直接打断了晏明月,手中握紧成拳,那张微小的纸条便就这么在他掌心揉成了一团。

  晏明月身子一颤,连连摇着头,却又不知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自己能说些什么。

  贺老夫人眉心深拧,即使不知事态全貌,但俨然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但到底是在她的寿宴上,她面露不悦厉声道:“这是要干什么,一个个的,是要在我这寿宴上再折腾我这把老身子骨吗?”

  贺凛显然是不买账的,他本就自小随父亲入了晏京,与贺老夫人并未有多亲近,突发此事,他又哪还有半分心情在此多道什么官面话。

  贺凛眸光一沉,冰冷的视线自晏明月脸上略过,大步走到中间,沉着的语气已是给足了贺老夫人面子,但已然是没了多少耐心:“祖母,心意已送到,孙儿还有事务未处理完,便不多陪了。”

  说罢,贺凛转身又看回晏明月,那眸底的深色叫人捉摸不透,略过晏明月身侧时,冷冷丢下一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话语:“跟本王回去解释清楚。”

  晏明月喉头一哽,方才还积攒在眼眶的泪意霎时涌了上来,眼眶酸红,只得连忙垂下头来,不想叫人瞧见了她此刻的窘迫。

  一路沉默无言,出了贺家老宅,贺凛连马车也不愿与晏明月同乘了,自顾自骑上马先一步离去,徒留晏明月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待到下人前来提醒,这才脚下晃悠地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了贺家老宅,但方才发生的事,却是无法从人前消散。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弄得措手不及,这好端端的寿宴,也俨然成为了这件事件不断发酵的引子,无人知晓真相,那猜测的情况便会越来越多。

  自贺老夫人寿宴过去几天,这事已然传遍了大半个东岭。

  贺家在东岭底蕴深厚,再加之二人显赫的身份,谁人知晓了这事,都忍不住道上两句,发表自己的看法,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会,消息便会传回晏京,叫那些一直在等待着贺凛动向的人,将此事得知了去。

  可还不待这消息传得更为猛烈,贺府竟又一次闹出了大动静来。

  贺府主屋内。

  激烈的碰撞声后,是瓷器破碎的声响。

  晏明月站立在屋中,怒目瞪着贺凛,屋内气氛剑拔弩张,沉寂得可怕,却又像是下一瞬便要爆发暴风雨一般。

  贺凛淡着眼眸撇了眼一地的狼藉,指尖轻点着桌面,面无表情道:“是又如何?”

  晏明月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凛,简直不敢置信他怎会如此云淡风轻说出这般叫人刺痛的话语,她深深吸一了一口气:“如何?故意在我为祖母准备的寿礼中放这样的纸条,引人误会,看我出糗,你说如何?”

  “何以见得那纸条便是本王放的?你若不做亏心事,又怎会有这般事找上门来?”贺凛微微挑起眉梢,看向晏明月的神色变得轻蔑又嫌恶,不再见往日半分情谊。

  “你还是不信我……”

  “信?本王不信任何人。”

  晏明月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没由来的笑出了声,但眼眸却带着无尽的失望,连连摇头,像是在嘲笑自己:“你怎会变成了这样,当真是我看错了你。”

  晏明月的笑却引来了贺凛更加冰冷的嗤笑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将一切都洞悉了,一切都掌控在了手中一般,如今已再无任何事能触动他的心弦,淡冷道:“你又何曾真正看过本王一眼呢?”

  晏明月从未觉得贺凛如此刻这般不讲理,不仅横竖都说不通,竟还刻意编造她与叶萧的不实事件。

  她并未与叶萧私下有过联系,更不曾与他通信。

  可这一切,都是贺凛所设计的。

  接连数日遭到的冷落,和如今再被污蔑,晏明月一颗心犹如沉入了冰冷的深海之中,窒息到无法喘息,从头凉到了脚心。

  看他,她还需如何看他。

  “是因为这个吗?”晏明月满脸的冷漠,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却有着明显皱痕的信纸来。

  贺凛仅是瞥了一眼,眸底便顿时涌上了暗色,眉头瞬间紧皱起来,一把夺过了晏明月手中的信:“你进了本王书房?”

  同前世如出一辙的话语,连他面上那警惕又愤怒的神色,也是一模一样。

  晏明月只觉眼眸被这一幕刺得生疼,沉重地别过眼去,不想再看他一眼:“进了又如何?若是不进你的书房,本宫又怎会知你如此狼子野心,意图谋反。”

  前世,晏明月没能信他,因为她信了她眼前所看见的零星碎片。

  可今生,她仍旧信不了他,他所做的一切,已然将她所有的信任都全数击溃了,要如何才能信下,已是不能了。

  贺凛闻言,只是淡笑一声,漫不经心道:“长公主殿下言重了,区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你可是要凭空定本王的罪?”

  “凭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证据?何来证据,殿下有证据能证明,这封信为本王所写吗?”

  晏明月神色骤然僵住,她不敢相信都到了这地步,贺凛竟还在抵死不认,他的底气来源于什么,他莫不是当真觉得,自己就会念及夫妻之情,对他网开一面。

  晏明月很快敛去了惊疑,沉沉地看着贺凛,他在她的目光下丝毫不显慌乱,反倒悠然自得,缓缓将那谋逆信摊开来,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他们今夜在此已是僵持了许久,可终是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晏明月再次深吸一口气,眸光渐冷:“和离吧,贺凛。”

  清冷的嗓音划破屋内沉寂的气氛,好似不带半分情绪一般,轻描淡写的像是在问今日吃什么。

  贺凛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仍旧留在那封即使摊开了也皱巴巴的谋逆信上。

  这几个字到底是叫贺凛神色有了变化,他指骨分明的手逐渐收紧了起来,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此刻他应当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晏明月无心再去多瞧贺凛的神色,总归不是叫她爱看的,她既说出这句话,心中便已然做出了决断。

  她敛目抬起手来,发髻中还簪着那支白玉发簪,收到发簪时有多欣喜,此刻便有多失望,指尖触及发簪的一瞬,她还是微微颤了下眼睫。

  但很快,她神色一凛,迅速将那发簪从发丝中抽出,用力握在手中之时,发簪上的装点深深扎入她手心,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双手用力一掰,那发簪便被一分为二,好似将要分离的二人一般。

  贺凛瞳孔在发簪分离的瞬间紧缩起来,他登时站起身来,颤动的眼眸直直盯着那已然不再完整的发簪。

  胸腔似有什么要冲破而出,在他欲要开口前,晏明月却伸手将分离的一半发簪重重朝贺凛扔去:“你若不认,本宫也定会找到证据,夫妻一场,今日就在此结束。”

  贺凛下意识接住了那半支发簪,待他回神时,晏明月已大步迈出了屋外,脚下犹如生风,好似再无半分留恋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下人们见屋子打开了门,顿时一惊,可还来不及说话,晏明月快步略过众人,头也不回,屋中徒留贺凛和一地狼藉,那张皱巴巴的信纸飘落在地,被地上的茶水浸湿。

  直至上面的字迹,一个个晕开模糊。

  *

  晏明月走了。

  她几乎没带什么东西,也没带几个人,甚至连让人前去劝阻的机会都没留下,天不亮便一路出了东岭境内。

  这事很快在周围传开,自上次一事发生后,接连再起此事,众人对此的猜疑达到了顶峰。

  流言四处散开来,甚比前世贺凛在金銮殿刺杀了叶萧,但不同的是,各派各有各的说法,猜疑贺凛有造反之意,猜疑晏明月红杏出墙,猜疑晏朝要变了天。

  一个代表着晏朝权势兵力的象征,一个代表着晏朝尊贵身份的象征,在这一刻,分道扬镳。

  只是晏明月的离开并未叫贺凛有所在意,他仍如往常一般做着他每日应做的事,闲暇时甚至也悠然自得坐在院中喝茶,对于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也丝毫不在意。

  新春佳节来临之际,各家各户张灯结彩,灯火阑珊中,是一家人团聚的喜悦和温馨。

  唯有坐落在一片青苍大树后的贺府,两只红灯笼挂在府邸门前摇摇欲坠,门前连个对联也没有,府邸内便更是冷清一片,若非还有不少下人来回走动着,兴许要叫人以为,这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古宅,否则怎会在春节时,这般沉寂。

  府邸主院中,一盏亮着明黄色暖光的金边花灯挂在门前,它仅是灯盏外身精美,实则并无法发出多么明亮的光亮来,独独一盏在那门前,像是缺少了另一半的相伴,又像是在独自守候着什么。

  而彼时的晏京。

  晏明月总算是风尘仆仆归了京,正好赶上春节,这便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入了宫。

  天色已完,待到晏明月入宫时,今夜的宫宴已是结束了许久了,但她仍是没有放慢脚下的步伐,一路朝着齐悦宫去。

  刚入了殿,门前衣着华贵的桂太妃竟亲自出了屋中前来迎接,见到晏明月时,便微红了眼眶,一脸的担忧,都用不着身侧的宫女搀扶,一路小跑着便到了晏明月跟前:“明月,可算回来了,快让哀家瞧瞧,怎瘦了这般多,真是……”

  桂太妃余下的话咽在了喉头的哽咽下,侧头捂住了嘴,一副将要落泪的模样。

  但到底是没能有泪水自她脸颊划过,因为晏明月已先一步哭了起来:“太妃,明月回来了。”

  一句话道完,晏明月的泪珠就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往下掉,美人落泪我见犹怜,仿佛有天大的委屈压在了她的身上,强忍了一路,终是在此刻全数崩塌,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苦楚展露在了桂太妃面前。

  桂太妃见状忙将哭得身子微颤的人儿抱入怀中,如母亲般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一句句轻声安抚着:“无事了无事了,回来便好,那些事便莫要再想了。”

  哭了一会,晏明月自桂太妃的怀中抬起头来,一张精致的小脸哭得满是泪痕,眼眶通红,微微撇了撇嘴,语气里仍是掩不住的委屈和难过:“太妃,明月如今独身一人了,今夜可否留在太妃宫中,春节之际,明月不想一个人待着。”

  桂太妃闻言连连点头,揽着晏明月的肩就往屋里带:“那是自然的,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哀家也想你想得紧,这宫宴结束了,哀家也是独一人在宫中,你伴着哀家,哀家也伴着你。”

  晏明月抹了把眼泪随着桂太妃往屋里走,走了没几步,忽的又转头来,没头没脑问了句:“桦儿去了何处,太妃今日怎是一人在宫中?”

  桂太妃身子一僵,脸上霎时出现的一抹慌乱叫晏明月看得清晰,只是她又很快将神色掩了去,轻描淡写道:“春节后皇陵祭祀大典需要人手,桦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自是得为这些事尽一份心力,头几日他便先行去了皇陵。”

  向来要将自己的宝贝儿皇儿捧在手心的桂太妃,竟会让晏桦独自一人去了皇陵,还是在春节这样时候,晏桦岂不是要独自在皇陵过节。

  晏桦才十岁,又何来桂太妃所说的不是小孩子这般说法。

  不过晏明月并没有再继续追问,点了点头,已是随桂太妃回了屋中。

  晏京的冬夜向来冷得令人难捱,不过桂太妃的宫中,冬日里炉火不断,倒是叫这些日子赶路的晏明月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待屋中灯火熄灭,守夜的宫女缓缓退出了屋中,朝门前等着消息的太监递去了一个眼色。

  太监一路匆匆往主屋快步去,直到入了屋中,早便对晏明月说要歇下了的桂太妃,正端坐在桌前。

  见太监来了,桂太妃这便抬了眸:“她睡了?”

  “回娘娘的话,长公主殿下已是熟睡,宫女已经确认过了,她的凝神香也加了剂量,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

  桂太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传君衍侯来见哀家,动作快些。”

  “是,娘娘。”

  作者有话说:

  我说我在收尾了,你们看出来了吗(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