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雨目送白闲和他表妹离开时,只觉得有趣,回到座位里坐了一会儿便不知为此心里有些郁闷起来了。

  她都瞧得出那小表妹对白闲的心思,白闲自然也瞧得出来,只是看他们这模样,小表妹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陶宁雨有些烦躁地翻过一页。她不了解白闲的事,也不知道白闲有没有同那位天真的小姑娘摊牌,只他们方才那副有些亲近的模样看得她有些烦闷,尤其是看出白闲并不喜欢表妹后。

  明明知道自己这般联想是毫无道理的,陶宁雨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越隽和自己。

  不喜欢便不喜欢罢,瞒着不说算什么?陶宁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越隽还是在说白闲。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书反正也看不进去,陶宁雨索性站起身来准备回客栈。

  陶安每日精神旺盛得很,陶宁雨唤了一个傀儡人去陪他逛街了,如今应该还在外头玩。

  陶宁雨走上客栈,正要打开自己的房间,忽然听见对面的门开了。陶宁雨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越隽。

  越隽站在门口,瞧着脸色并不大好,眉眼间有些疲惫。

  “能谈谈么?”越隽道。

  陶宁雨下意识地皱眉,正想开口拒绝,不知为何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她看了看越隽略显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开了门。

  越隽身边没带下人,一个人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门。

  “其他人呢?”陶宁雨道,心想越府的下人怎么会放心自己主子一个人。

  越隽摇了摇头,道:“他们出去办点事。”

  陶宁雨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倒完后顺便也给越隽倒了一杯。

  方才匆匆一瞥,陶宁雨便注意到越隽面色疲惫,嘴唇也有些干燥,大概是刚到京城不久,还没怎么休息。

  越隽垂着眼慢慢地喝着水,一言不发。

  陶宁雨有些受不了这气氛,道:“不是你说要谈谈的么,现在怎么一个字都不说?”

  越隽慢慢放下水杯,有些犹豫地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陶宁雨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道:“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这么远跑来身体没问题吧?”

  “尚可。无事。”越隽答道。

  房内一时又沉默下去了。

  “抱歉。”越隽忽然道。

  陶宁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越隽竟然也会说抱歉么?

  “我承认我利用了你。”越隽道。他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他身体尚算虚弱,又一路舟车劳顿过来,一到京城就来找人,还未休息过。

  “其实我并不姓越,越是我的母姓。多年前我隐姓埋名来到大牛村,目的就是多年后的你。我姓闻人,原名闻人隽,是家中的嫡子,父亲是当朝王爷。”越隽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陶宁雨有些愣住了。她一早就猜到越隽身份不普通,却也实在没想到他竟然是皇室子弟。她默默抓紧了手中的杯子,安静地听着越隽继续讲下去。

  “从一开始我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我幼年开始患这怪病,一开始家中都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寻常病症,只是后来愈来愈严重,屡屡呕血起来,家中人这才慌了神,察觉出不对来。此前请来的大夫也从未察觉出任何不对。

  父王母后为我寻遍天下名医,朝中御医也请了个遍,可是都束手无策,即使有了法子也都是治标不治本。无奈之下,父王母后听说护国寺的神僧算命很是灵验,便为我算了一卦。

  神僧说这是命中的劫数,为我指了一个方位,说五年之内若是有机遇便可痊愈,若无,便无计可施。父王母后虽不舍,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把我送往那偏僻小村,这一去就是五年。

  前面四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本没了希望,却在第五年遇见了你。”

  越隽露出了一个似笑似悲的神色。他抬头看向陶宁雨,道:“我从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还有救。”

  “我本想令下人去设法把你带到我的身边,却发现你竟然早已待在我府中,我本不信自己竟然拥有这样的幸运,也不信你真的就是神僧所说的机缘,便顺势把你调来做了侍女,想放在身边观察一番。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越隽抿了抿唇,道。

  陶宁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说完了?”

  越隽顿了顿,点了点头。

  陶宁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固然心疼越隽自身的遭遇,但是他为什么不能同自己说呢?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告诉自己他可能对我有所图?

  她了解了越隽的身世,却还是不能明白,越隽在同自己相处时,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为什么不同我直说呢?难道直说我就不会救你了么?”陶宁雨恼羞成怒道,“别说是你,就是路上的随便什么人告诉我我能救他,我也不会弃之不顾。”

  “你就一定要以玩弄人心的手段来得到它么?”

  “抱歉。”越隽又再次道歉道,“只是当时你也是一副有所图谋的模样来到越府,我便也生出几分观察的心思来。我明知你从一开始就心悦于我,还特地为了我进了越府......”

  越隽话还没说完,便被陶宁雨打断了,“我何时心悦于你了?”

  陶宁雨脸上的恼怒不似作假,越隽一时也有些愣住了,道:“那你频频制造偶遇,又特地寻了越府的差事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接近你啊!

  陶宁雨张了张口,把这句话吞回去。

  越隽是个聪明人,早已从她的表情中窥见了几分答案。他自嘲一笑,道:“原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你也只是另有所图。”

  陶宁雨没法反驳,她确实另有所图。

  “那你作什么这般恼怒?”越隽站起身来,表情冷淡了不少,“我们不都一样么?你凭什么理直气壮?”

  越隽也生出几分脾气来。他原以为是他卑劣,利用了她的一腔热情,还内疚不已,原来到头来,不过是相互利用。

  陶宁雨扭过头不说话。

  “你气什么?”越隽冷道,向她走近一步,“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吧?大家互相利用一场,互惠互利罢了,你气什么?”

  陶宁雨气红了眼,一时又无法反驳,只得低头道:“谈完了,你该走了。”

  越隽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我是该走了。早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