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雨在夜晚敲响了越府的门,有下人瞧了她一眼便把她带了进去。

  穿过假山池塘和迂回走廊,陶宁雨和陶安最终被带到一处厢房。

  陶安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瞧着这个房间,不得不说,就算是越府一处下人的厢房,档次也是不差的,倒是比陶宁雨那小破烂家好多了。

  陶宁雨和陶安刚把东西放下,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瞧去,是一位模样端庄肃穆的中年妇女,身后还跟了一位二八年华的清秀姑娘。

  带陶宁雨来的那位下人便介绍道:“这位是何嬷嬷,是公子派来教导你的。何嬷嬷,这位便是陶姑娘。”

  陶宁雨笑道:“何嬷嬷好。”

  何嬷嬷朝她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身后的女子似乎眼神隐隐有些敌意,也不知是不是陶宁雨的错觉。

  “那小的便告退了。”那下人说完便走了。

  何嬷嬷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口道:“话不多说,我这就开始了。接下来的话你可要记好,有问题就问,若是日后惹恼了公子,不单是你,就是我也要被殃及。”

  “是,嬷嬷请说。”

  许是陶宁雨还算是认真的态度取悦了何嬷嬷,她脸色缓和了一些,道:“第一,公子素来便爱干净。你自己的着装首先不得脏污,身上多备几块手帕,身边若是有可能污了公子衣裳的,便要先一步处理。”

  “第二,公子身子不好,在公子面前要特别忌讳这方面的话,也不要把对公子身体的关心表现得很刻意,要不着痕迹地时时刻刻关注他的身体状况,如有不对,即刻传下人过来。”

  “第三,公子心思细腻、洞察秋毫,你在公子面前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不过耍点拍马屁的小聪明还是可以的,嘴甜一点。”

  ……

  何嬷嬷这么一说便说到了二十点,陶宁雨听得眼睛都要直了,好不容易等何嬷嬷说完了,她腿站得都酸了。

  何嬷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方才抬头看她,问道:“记住了么?”

  陶宁雨点点头,道:“记住了。”

  总的来说,就是四个大字:屁事真多。有点小洁癖,敏感又脆弱,每天都要听彩虹屁,还得时刻关注他,跟看孩子似的。

  她倒是不信,越隽真的放心把他这么娇贵的身体交给自己这样的村野丫头照顾,要是一个不小心扯断了头发,擦破了脸皮,事情可就糟糕了。她估摸着越隽身边还另有安排,自己应该不用那么兢兢业业。

  “记住就好。”何嬷嬷道,“若是今后你犯了什么我今日强调过的错,可别怪嬷嬷不帮你。”

  “是,小女自会小心。”

  “对了,进了府中就别自称小女了,便称小雨吧。”

  “是。”

  陶宁雨并不在意这种称呼,反正她也并不是越府买来的奴隶,越府无权给她改名,她只是被越隽抓来——好吧,也是她自己愿意来当侍女的。小雨也便于府中人称呼,小雨便小雨吧。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一天醒来时,陶安还有些呆愣,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家中了。

  每天早上起来他都会掏蛋,今日无蛋可掏他还有些不习惯,醒来之后有些闷闷地抱住了陶宁雨。

  “怎么了阿安?”陶宁雨问道,摸摸他的额头,“不舒服么?”

  “没有。”陶安摇摇头,“我有些想家中的小小安了。阿姊,我们走了之后家中的鸡怎么办呀?”

  “家中的鸡小傀会去喂的。”

  “那他们下的蛋怎么办?”

  “下的蛋么……”陶宁雨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道,“那就让它们孵出来好了。”

  “那家里会不会多出好多好多鸡呀?”

  “会呀。”

  “那我认不出小小安了怎么办?”陶安有些苦恼地道。

  陶宁雨笑起来,“阿姊今日回去便给你做个记号,就不怕认不出来了。”

  “好!”陶安总算开心起来,开开心心地同陶宁雨吃完了饭。

  吃了饭陶宁雨便准备服侍越隽起床洗漱了,不知越隽用餐完她还来不来得及同陶安一起出门,许是有些赶了吧。看来陶安今日得自己上学了。

  陶宁雨同陶安说了之后,陶安嘴一撇,满脸的不开心。陶宁雨哄道:“我们陶安是大孩子了对不对?可以自己去上学了!”

  许是“大孩子”这个词鼓舞了他,陶安面色坚定起来,“对,我是大孩子了!不要阿姊送了!”

  哄完陶安,陶宁雨这才出门,侍女的厢房离越隽的房间倒是近,也省得她找人问路了。

  陶宁雨也是第一次做这活儿,没啥经验,一手端着脸盆和水,走到越隽门口,敲了敲门,问道:“公子醒了么?”

  门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应声,“进。”

  陶宁雨这才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端着脸盆走向床。

  正是清晨时分,天色尚未大亮,屋内窗帘半合,朦朦胧胧。屋内点着熏香,陶宁雨走向那轻纱笼罩着的床榻,莫名生出一股子紧张来。

  忽然床帐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有气无力地垂在床沿,白皙修长的手指节分明。这漂亮的食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陶宁雨莫名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耳朵,觉得自己好变态。

  她走近床边,轻轻蹲下道:“公子,该洗漱了。”

  里面轻轻“嗯”了一声,好一会儿都没反应,陶宁雨想起昨日何嬷嬷所说的,又唤了一次,方才拉起床帘。

  拉好帘子,她低头一看,越隽半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莫名有些孩子气。陶宁雨下意识地想笑,忍住了。

  没一会儿越隽眼神便清明了,像是擦去了水雾的水晶,露出本来冰冷的面目。

  “还不过来?”他淡淡道。

  陶宁雨忙伺候着越隽洗漱和换衣,又帮着他梳头发。陶宁雨其实根本不会梳男子的头发,幸好男子发型都简单,她也瞧见过许多回越隽平日的发型,照葫芦画瓢地也算是梳完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擦了一把汗,还好没擦疼这贵公子的娇贵脸蛋,也没扒拉下几根珍贵的秀发。

  正想着,越隽瞧着铜镜悠悠地开口了,“倒是比我想象得好多了,竟然没有拔下我的头发。”

  陶宁雨便拍马屁道:“还是因为公子的青丝柔顺,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竟然这般顺滑光亮,小雨真是小心翼翼,唯恐梳下一根,那可都是小雨的罪过了。”

  “你倒是会说话。”越隽眼里浮现出笑意,嘴上却仍道,“不知这嘴上功夫是何处学来的?莫不是在你那宝贵的地里自言自语时练就的么?”

  昨晚恶补了一大堆关于越隽的知识,也算是对他有个基本的了解了。今天陶宁雨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自恋的贵公子八成是还在记恨她为了家中几亩地拒绝他这件事。

  陶宁雨便低头一笑,“倒也不是,小雨一向嘴拙,是因为见了公子这般风华绝代的人儿,嘴中才时时冒出这心尖上的话。公子可得信我,这可句句都是实话啊!”

  越隽眉梢都扬起来,挥挥手,“说得倒漂亮。好了,传早膳吧。”

  早膳传上来时,陶宁雨瞧着心里不免咋舌。

  一碗燕窝,一样水晶卷,一碗粥,还有一小蝶酱菜。

  分量不多,都小而精致。

  仔细想想这些倒也算不得什么。陶宁雨想起过去一阵子在厨房里每日瞧见的,对比一下倒真算不上特别。

  越隽瞧着胃口并不太好,陶宁雨一瞧便瞧出来了,过去在厨房的一段时间,陶宁雨早已将越隽大致的胃口把握清楚了。

  越隽只喝了几口燕窝,一块水晶卷,便放慢了手上进食的速度。那粥和酱菜是一口没动。

  陶宁雨悄悄同旁边的小厮说了些什么,小厮犹豫着点点头便走了,没一会儿便带回来一碗温亮的绿豆汤。

  越隽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就着绿豆汤倒是多吃了好几口早膳。

  小厮顿时眼神一亮,看陶宁雨的眼神变了。

  放下筷子,越隽拭了拭嘴,淡淡开口道:“你倒是会琢磨我的喜好。”

  陶宁雨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只得低头道:“小雨不敢,只是妄自揣测罢了。”

  “妄自揣测?”越隽冷哼一声,“我是不是该夸你运气好,猜的准?”

  “小雨只是在厨房中待过一些时日,对公子的口味有一些基本了解。”

  “抬头。”越隽淡淡道。

  陶宁雨抬起头,对上他淡漠的眼神,心里有些慌起来,心想不至于吧,不就是猜对了你的口味么,不至于生气吧?

  她以为越隽要说些什么责骂的话,谁知越隽只是道:“既然这么会猜,那么以后不要猜错。不确定,那便不要猜。”

  陶宁雨应了声“是”,心里仍迷迷糊糊的,搞不懂越隽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自己这做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下次还该不该继续揣测他的心意。

  越隽用完餐陶宁雨便退下了。

  越隽盯着桌面,冷哼一声道:“她果然一早就开始关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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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越隽:她果然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