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雨连饭都来不及吃,连夜去了陶大家。

  陶大家里倒是其乐融融得很,敞着门正吃喝着呢,还有说有笑的。

  陶宁雨冷哼一声,伸手推开了门,一眼就瞧见了堆积在地上的聘礼。

  瞧见陶宁雨,陶陈氏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亲亲热热地走上来道:“宁雨怎么来了?饭吃了没?”

  “托您的福,还没呢。”

  “正好,一起吃点儿?”

  “不敢。”陶宁雨冷笑,“怕你悄无声息地给我下毒。”

  陶宁雨走到几箱聘礼边,打开一箱瞧了瞧,是几匹上好的布料。

  “婶婶,这些是什么?”

  “哎呀。”陶陈氏走过来盖上箱子,“几匹布罢了。”

  陶宁雨笑笑,猛地提高了音量道:“陶陈氏,我本想与你桥归桥路归路,你倒好,硬是来招我是不是?你莫不是真把我当傻子?”

  “说什么呢?”陶陈氏也变了脸色,“你这是同婶婶说话的态度么?”

  “哼。这样谋财害命的婶婶我倒是真不敢有。”

  “你不要不识好歹!把你嫁与那李家老爷是你的福气,别在这儿不识好人心!”陶茹起身道。

  “福气?”陶宁雨瞥了她一眼,“那这福气给你多好,也省得我在这儿狗咬吕洞宾了呗。”

  陶茹转过头道:“反正庚帖也换了,聘礼也收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就是不去能如何?”

  “陶陈氏,我告诉你,这婚我是退定了!你看是你自己把东西退回去还是我找人帮你?”

  陶陈氏冷哼一声,不理睬她。

  “你现在倒是神气得很。”陶宁雨也不恼,“今日你不退,我们就明日官府相见。”

  “哟,吓唬谁呢?还官府?你瞧官府搭不搭理你吧?”陶茹咯咯笑起来。

  陶陈氏也笑起来,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屑,“要去那你便去吧。”

  陶宁雨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可怜,“希望你们明日还笑得出来。”

  刚出陶大家门,陶宁雨就见有几个村民好奇地站在路边偷听。她顿时小脸一垮,眉头一皱,一副欲语还休、受尽委屈的模样。

  “哎呦,这是咋回事啊?”有村民按耐不住好奇问道。

  陶宁雨不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

  有知情的村民忙帮她解释道:“诶,这事儿我知道,我今个儿正巧去王姐家要借点布匹,恰好就瞧见了。”

  “快说快说,咋回事啊?”

  “我瞧见啊,那陶陈氏带着个媒人,还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去往宁雨家里,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村民嘀嘀咕咕。

  陶宁雨柔柔弱弱地拭泪,道:“那些都是李家的下人!婶婶她要将我嫁与那李家的老爷!”

  “李家?隔壁村的李家?”

  “那李家不是四十好几了么?做她爹爹都绰绰有余了!”

  “李家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几个小妾都接二连三死了,怕是性情残暴啊!”

  陶宁雨继续道:“若不是我今日恰好不在家中,说不定便迷迷糊糊地被绑去做了人家的小妾了都没有反手之力!”

  “我知晓婶婶也是为了我好,担心宁雨的婚姻大事,宁雨如今无父无母,婶婶关心我也是好心。只是不知婶婶什么时候与人交换了庚帖,收了聘礼都不知会我一声,今日更是带着人闯入我家……”

  听了这话,村民们更加热闹起来。

  “陶大家倒真是好意思,这种火坑也让自家孩子往里跳!”

  “你这么一说我可想起来了,前一阵子陶大家的丫头还把宁雨推进湖里,差点把宁雨小命都弄没了!”

  “对对!陶二死前一直和陶大家不怎么往来,陶二死后倒是一直去,我还以为是良心发现了,你这么一说,搞不好人家是谋财害命去了!”

  “哎呦,这一家人,心肠怎么会这么黑!”

  村民们议论纷纷,也并无他法。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陶陈氏毕竟是长辈,又先斩后奏与人家交换了庚帖,村民们就算义愤填膺也没法子。

  没事,陶宁雨只需要自己在他们心中是个柔弱善良的形象就够了。人们惯会心疼弱者,这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早晨,陶宁雨就动身去找了里正。

  门前的下人一开始还懒懒散散,一听是来举报偷税漏税的,急忙进去通报了。没过多久,陶宁雨就见到了里正。

  里正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把儒雅的大胡子,一看便是个读书人的模样。陶宁雨将陶大家偷税漏税的事儿通报过后,里正显得很严肃,立马带着人去了陶大家的地里查看。

  下属们很快回来了,里正听了他们的话后表情更严肃了,表示今天他就会将此事调查清楚。

  陶宁雨点点头便回了家中,收拾了东西照常去越隽家中干活了。

  傍晚回到家中,还没坐稳,就听见陆吴氏急匆匆地赶来,又急又笑地拉她往外走。

  “嫂子怎么了这是?”陶宁雨问道。

  “陶大一家被官府带走啦!”陆吴氏幸灾乐祸道,“可壮观啦,下午时他们家附近可聚了好多人看热闹呢!”

  效率这么快?陶宁雨心里惊讶,嘴上却道:“他们家犯了什么事儿?”

  “犯大事儿了!他们家偷税漏税!”陆吴氏瞧了她一眼,又点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也是心大,这么多年占你家地种地竟然也不知道!”

  陶微微睁大眼睛,又惊讶又迷茫,好一副无辜样子。“竟然用的是我家的地么?我以为家里只有一块地呢。”

  “这孩子,真是的!”陆吴氏嗔怪道。

  陆吴氏把她领到了陶大家,门口竟然围了许多人。陶宁雨再定睛一看,被围在中心的可不就是那点聘礼么?

  她看向陆吴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陆吴氏拍拍她的背,道:“我们大伙儿都知道你的苦楚,来,我们一起帮你把这些聘礼退回去,把这婚退了吧!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

  陶宁雨倒是真的感动了,她有心在村民面前树立一朵小白花的形象,却没想到村民是如此淳朴热情。

  看着一张张的笑脸,陶宁雨眨眨眼睛,悄悄擦了擦眼泪,这回不再是鳄鱼的眼泪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李家,李家家底确实算得上殷实,瞧那房子都比别人的好上不少。

  面对这么一大帮人,李家也不敢说些什么,把庚帖拿了出来,迅速地把婚给退了。

  他们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一路上喜气洋洋的,村民还不断吐槽着今天的事儿。

  “今天那官府一来,可真是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我犯了啥事呢,没想到是来找陶大的。”

  “是啊是啊,那一行人气势可真是足呢,把我吓得够呛。”

  “哟,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嘴上都说怕,看热闹的时候可没见少一个人啊!”

  大伙儿于是都笑起来。

  “没想到陶大家竟然做这事儿,心里也太没数了。平时小贪也就罢了,这种地方都要贪,真是为了命都不要了!”

  “陶大本来也是个老实人,奈何娶了这样一个精明的妻子!我家借他们的柴米油盐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每次都好意思来借!”

  “我家也是,时常来借点这借点那的,从来不还。”

  “我家娃还说,瞧见她偷偷拿我家鸡刚下的蛋呢!我当时还当他胡说,现在想想说不定是真的!”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家里的陶罐少了好几只。”

  “就你那几个破碗,有什么好拿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我那些碗,从前也是漂亮得很,也经用,用到现在都还好着呢!”

  许是因为陶大一家人都被带走,偷税漏税的占小便宜形象太过深刻,人们一个个都从记忆里翻找出了真的假的细节,为此次事件添油加醋,一个个说这说那,谈得好不热闹。

  其中未必所有都是真的,有些不过是强加的联想罢了。当一个人犯了事儿,其他的属于他或不属于他的事儿有时便会一拥而上,好似贴上了标签。

  村民们又叽叽喳喳地说起陶大一家被带走时的模样,说是狼狈极了。

  陶宁雨正想象着,系统突然开口道:“宿主想要看看吗?”

  陶宁雨惊讶:“你还有这功能?”

  系统:“是的呢亲亲,我很全能的呢~”

  陶宁雨:“那看吧。”

  于是陶宁雨面前就出现了一块小屏幕。一开屏就是一行穿着官府的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村里。

  陶陈氏看到官府的人又惊又怕,道:“不就是给我侄女定个亲么?官府怎么还管这个?”

  “胡言乱语。”为首的人冷哼一声,厉声道:“我是奉了上面指令,来逮捕漏税漏税犯人的!”

  “什么偷税漏税?”陶陈氏大惊,连连后退,“你胡说,我们没干那事儿!”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什么?”为首的人一挥手,“带走!”

  “不要过来!放开我!”

  “娘!你们干什么!我们没犯事儿啊!”

  陶陈氏眼看被架着带走了,气急,竟然挣扎起来,手脚并用,还辱骂起人来。

  农村妇女骂街起来,那可不是盖的。

  官府的人黑了脸,随手拿了破布就把她的嘴堵上带走了。

  陶宁雨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关于偷税漏税管得严格,陶陈氏一家怕是要么判刑要么流放了。她本不愿如此,谁让陶陈氏非要如此相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