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纯然查线索查的不亦乐乎, 好几天没主动找涂散说话。
涂散要找她问事情经常扑了个空。
找不到人他准备去校长聊聊,他或者知道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走到楼梯拐角正要下楼时。
“涂学长!”有人喊住了他。
回头一看,是那天宰了他一顿结果话都没说完就再也不见人影的兔崽子们。
涂散想起他的钱包就肉疼, 没精力和他们掰扯, 扭头就走, 眼不见心为静。
可几个学生们哒哒追了上来,堵住他的路,其中一个学生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道歉说:“对不住啊,涂学长,那天我们迟到被老贼罚抄, 一抄抄到下晚自习, 把你给忘了, 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他犯不着和学生们计较, 为了形象也不能计较。
“请让一下,我还有事。”
学生们分毫不动, “学长, 我们知道你在查刘主任的事, 上次没说完的事我觉得还是要说完才行, 毕竟吃了您那么多零食,无功不受禄。”
涂散觉得也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说吧,我听着。”
学生们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其实自打刘主任去世, 就有传闻说和楼蔷有关。”
“嗯?”
“刘主任出事前, 他和楼蔷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有个学生插嘴补充说:“何止紧张, 离他们十米外都能闻到火药味了。”
“总之他们都挺奇怪的。”
涂散本来听的漫不经心, 这下却来了兴趣,“奇怪在哪里?”
“楼蔷本来话少,就算刘主任给她穿小鞋也懒得理,可是那段时间跟吃了炸药一样,当着很多老师同学的面顶撞刘主任,让他下不来台。”
“刘主任也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神经兮兮的,经常趁我们出去上体育课的时候翻包查我们的手机,说是查早恋,可他重点只查楼蔷一个人,他们好像还吵起来了……本来我们不懂怎么回事,直到后来听到刘主任出事的消息,现在想想,可能楼蔷真的知道点什么。”
涂散听而不语,这些事情章纯然都没有和他提过。
怪不得派给她查手机任务的时候她有种不情愿的感觉,敢情她故意隐瞒了些事情。
临了,学生又多说了一嘴,“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给涂学长做个参考,真假我们可不负责。”
涂散:“我知道,谢谢你们了。”
等学生们都走了,涂散背靠在墙壁上,合上眼睛,揉起人中。
查手机的事情刘夫人也提过,当时没多在意,可经他们一说,事情貌似没那么简单。
几天了解下来,他大概知道了楼蔷的个性和处事方式,刘主任肯定是做了什么踩到她底线的事情,才会有后面的争吵。
楼蔷手机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刘主任寝食难安。
涂散调转方向,去教师办公室要来了一份课表。
很不巧,体育课在后天。
煎熬了两天后,机会终于来了。
等所有学生都出去上体育课了,涂散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溜进教室,直奔楼蔷的座位。
小心移开凳子,不弄出动静,蹲下来,伸手在桌洞里一顿掏,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部手机。
不知为何,他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顾不上深究那丝怪异来自哪里,涂散警惕地先往教室外看了一眼,确定空无一人后才放心查看手机。
密码是从章纯然口里套出来的,涂散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输入。
屏幕一闪,锁屏开了。
整个过程顺利的过分。
从相册到聊天记录,涂散一个个地方点开,滑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从始至终没有捕获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忽然,涂散僵住,手里汗涔涔,指头黏在屏幕上难以滑动,一股不安从后背窜起。
下一秒。
“你在做什么。”
一道寒冽清冷的嗓音响起。
涂散转身的同时,借着侧身的时机把手机藏到身后,脸上平静如初,冲目露警惕的楼蔷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把手机还给她。
他淡定道:“刚才不小心撞倒了你的桌子,你的手机掉出来了,我怕屏幕摔碎就检查了一下,你再看看,要是有哪里坏了我赔你。”
楼蔷接过手机,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说:“不用了。”
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涂散自知理亏,面对楼蔷无声的凝视,尴尬地刮了刮鼻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蔷,你怎么跑回来了?”满头大汗的章纯然及时闯入,打破了他们之间僵持的局面。
“走吧,老师要开始测八百米了。”
楼蔷:“我喝点水就来。”
章纯然看到涂散,惊讶道:“涂学长,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涂散轻瞥了下楼蔷,却说:“我来找你。”
章纯然愣了愣,立即想到自己先前夸下海口要帮他查案,可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以为涂散是来兴师问罪的,不免有些心虚。
她抹去额头的汗珠,低下头,视线往旁边瞥,落到楼蔷的手上。
她好奇问道:“小蔷,你什么时候换新手机了?”
楼蔷看向别处,“前几天换的。”
章纯然“哦”了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外走,“快走吧,老师在叫人了。”
“涂学长,我们先去上课了。”
“嗯,去吧。”
涂散目送她们离开,踏出教室门前,楼蔷有意无意回头,和涂散审视的眼神碰撞上,又迅速收回。
涂散盯着她们消失的地方,久久没动,他终于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来自哪里。
原来是换新手机了。
怪不得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太新了,里面的东西也少的可怜。
只是楼蔷是出于一时心血来潮换的,还是为了销毁证据,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等到他们下课,涂散坐在校门口那棵大花树下享受片刻宁静,雪白的如米粒的花瓣纷纷撒撒,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章纯然穿过人群,踌躇着到了他的身边。
“不好意思,涂学长。”章纯然局促的掰弄着手指头,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涂散猜到会是这样,他问:“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没有啊!”章纯然慌张摆手。
“没有?你为什么隐瞒刘义和和楼蔷起过剧烈冲突的事情?”
章纯然肉眼可见变得手足无措,迎着涂散怀疑的凝视,几次欲开口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涂散难以再相信她了,起身就要走,章纯然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拉住了他。
涂散立住转身,定定俯视她,章纯然立刻撒手,“对不起涂学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不想让你觉得小蔷是杀人凶手,不想让小蔷再被恶言恶语伤害了。”
涂散:“可你越是隐瞒越是容易适得其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出现裂缝,怀疑的种子掉了进去生根发芽,比起你说出口的话,我更相信你隐瞒的那部分事情才是真相,如果你真是为了楼蔷好,她真的是无辜的,一开始你就该告诉我事情的全部。”
章纯然脸色有点白,半天才悻悻道:“我,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隐瞒了。”
涂散冰块般冷硬的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故意装出一副严肃冷漠的模样,摆出气势和架子压人,拿捏好了分寸,既不会吓的章纯然不敢再和他交谈,同时也能让她对自己产生敬畏感,适当的俯视带来的压迫感能够让她说出的话可信度更高。
章纯然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唬到了,毕竟他一直是以和蔼可亲好说话面人的。
差不多了,涂散心说。
“刚上完体育课累了吧,吃块巧克力补充一下能量。” 涂散声音柔和了不少,把巧克力递给她,是她喜欢的柠檬曲奇口味。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撬开一张嘴巴的最朴素有用的方式。
涂散接触过很多嘴硬不肯说实话的犯人,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再穷凶极恶的犯人,管他开始有多嚣张跋扈,到了最后都得低头求他救命,相比起来,收服一个学生简直是小菜一碟。
体育课过后是实验课,章纯然嘴里含着巧克力,跟涂散一起在花树下坐着,上课铃响了也没动。
“你不用去上课?”涂散问。
两人之间的氛围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融洽。
章纯然:“两个人一组,这个实验对小蔷来说就是捏泥巴一样简单,十分钟能搞定,我去不去都无所谓。”
涂散点头明了。
正好,有时间把事情问清楚了。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刘主任和楼蔷的事了吧。”涂散问。
章纯然垂下脑袋,内心纠结了一会,想到涂散刚才疾言厉色的话,看着自己鞋面,小声嘟囔说:“还不是杜一澜害的。”
涂散:“怎么又是她?那个时候她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章纯然狠狠踩扁地上的花瓣,不加掩饰地厌恶道:“害人精即使死了也要闹别人不得安生!”
“这事其实说来话长。”
“高二的时候,杜一澜突然有一天变得上进了,上课规矩坐着认认真真听课,下课跟在老师屁股后面问问题,整整一周,她一点麻烦都没惹,也不和以前的狐朋狗友鬼混了,安静的像变了一个人,吓了我们一跳,还以为她被楼蔷夺舍了。”
涂散:“难道她就不能主动上进吗?”
章纯然嘲弄的笑了,说:“涂学长你不知道,这位美丽但愚蠢的苍兰女神曾经对着校长喊了一句非常响亮的口号,‘读书不如去卖地瓜’。”
能说这种话的人确实不像是会老实读书的料。
一个人的行为方式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截然相反的变化,除非受到了重大打击。
涂散猜想,或许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打击到了她。
章纯然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家里出事了,父母在高一暑假的时候死于一场车祸,没了父母的庇佑,高贵的女神什么也不是,曾经恨不得和她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好姐妹跑的比谁都快,刘主任也不再偏袒她了,每次来学校不会有人巴巴地给她送早点,一夜之间,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所以啊,她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捡起课本,一个人负担起自己的未来。”
“老师们看她认真,知道她父母没了可怜,想着帮她一把,换座位的时候让她选一个成绩好的当同桌。”
这里,章纯然卖了个关子,“你猜猜她选了谁?”
涂散想了想,大胆说:“楼蔷?”
章纯然默认了。
涂散:“真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楼蔷。”
抢人家的奖学金,跑人家爷爷病床前闹事,陷害人家偷东西,污蔑人家泼硫酸……一桩桩一件件,楼蔷该恨死她了,她怎么敢选自己的死对头?
“我们也没想到。”章纯然无奈般笑笑,“她有的时候也挺聪明的。”
“树倒猢狲散,就凭她那个到处闯祸的天赋,班上其实和她真关系好的没几个,有些人只是被迫忍着她而已,小蔷虽然对人冷冰冰的,但她不会背地里给人使绊子,老师交代她的任务,不管愿不愿意,她都会认真完成。”章纯然说:“杜一澜选对了人。”
“有小蔷的帮忙,她成绩提升的很快,到不了学霸的级别,但也在班级平均线之上,可与她成绩一起飞涨的是她的脸皮,小蔷帮她完全是因为老师吩咐,她却得寸进尺,为了上心仪的学校,缠着小蔷带她一起参加竞赛,把之前欺负小蔷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章纯然想起那张讨厌的脸就一肚子火,“亏得小蔷容易心软,要是换了我,天天往她书包里放毛毛虫吓死她。”
“噗呲。”涂散笑了,看她凶神恶煞恨不得吃了杜一澜,还以为会有什么厉害的报复,居然就这。
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心眼坏不到哪里去。
章纯然撇嘴,像只被戳破了老虎伪装的大猫,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涂散:“咳咳,没什么,你挺可爱的,然后呢,继续说。”
“后来,小蔷被缠的没办法,答应她了,结果……”
“结果什么?”
章纯然一滞,语调忽然沉了下去,怅然却不伤感,“结果,杜一澜就在那天晚上出了事。”
涂散记得她是因为晚上翻墙出去才遇害,问道:“她为什么半夜还要出去?”
“因为小蔷让她出去的。”
“楼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