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走失的郡主回来了>第53章 彩头(上) 谁赢了,窦娘子这画便给谁……

  自从那日送走了佰娘和吕公, 窦瑜一直在等待离开的日子,或者说,是等待表哥的到来。

  一直等到了河阴郡最盛大的节日来临。

  其实她来到河阴郡之时便已经距过节不远了。将军府里早早就在为此做着准备, 备下鸡牛猪羊作为献品, 出行的车驾也已经安排妥当。按照惯例每一年都会在这一天请来圣女为全郡祈福, 仪式就在君王河的河畔举行。

  君王河早已经彻底解冻了, 城内城外一片生机勃勃。这一日天刚亮,窦瑜与苏木贞、乌云塔乘坐马车出了门。

  苏木贞也带上了小女儿赵赤格, 抱着她坐在马车里。赵赤格前段时间生了场小病, 现在病好利索了终于可以随母亲姐姐出门,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乌云塔嫌她烦, 堵住耳朵不想听。

  倒是羡慕窦瑜可以自己乘坐一辆车。

  窦瑜隔窗望着车外, 虽然还看不到盛夏时水草丰美的景象, 也隐隐能感受到此地的辽阔静美, 日头已经升起,外面飘来草木伴着晨露的香气。他们的车队正沿着君王河缓慢前行,是来得最晚的一批,远远望去, 君王河旁已经停满了车驾, 几乎首尾相继。

  窦瑜穿着一件草绿色的棉布袍,只有袍子的领口和袖口用黑色的棉线绣了云饰, 长长的柔顺的黑发梳成了一条辫子垂在脑后。茂娘坐在一旁, 也做着类似的打扮。

  之所以她们要如此打扮,是因为传闻多年前河阴郡得圣女庇护, 免受灭城之灾,这一日城中女子都要效仿圣女画像着装。窦瑜也就入乡随俗了。

  她下车时看到一支队伍的装束与其他人不同,最前一列的男子甚至穿着兵甲手执斧戟, 看起来严阵以待,茂娘看到队伍中的旗帜后主动向她解释说:“那是图古拉的队伍。”

  巴舒族首领称可汗,统治之下还有分出了无数的小部落。过去巴舒族还未四分五裂的时候,每年可汗都会向各部落征收牲畜和皮革,一旦有召,则一呼百应。图古拉便是小部落的头人,也是如今乞也夏最为忠诚的马前卒。同时他也是圣女的父亲,今日特地亲自带领族人护送圣女前来。

  郑家负责主持仪式,陆双羊又代表着家族,带人来迎他的外祖父,此时两队人马刚刚在不远处交汇。

  窦瑜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茂娘见她感兴趣,还给她指出了圣女的车驾。

  圣女车驾倒也很好辨认。她所乘坐的车驾最为华丽,车盖如伞,金灿灿地在太阳底下发着光,四面悬着大大的金铃,车身也架得比一般马车更高,四面垂着轻柔的白纱,交错掩映,远远望过去像是高高捧起来的一朵未□□的莲花。

  “圣女不下车么?”窦瑜问。

  茂娘回答说:“只有仪式开始之时,圣女才会下车。其余时候都是静坐车中的。”

  “也不用吃饭么?”

  茂娘抿嘴笑,打趣道:“唯有您最关心这个。”

  ……

  陆双羊向外祖父拜礼,直起身时留意到外祖父身边多了一个自己过去从未见过的人,高大、沉默,也奇怪。

  这是个身形极其漂亮的男人,他面上戴着一张又薄又韧的金色面具,透过面具与自己对视时目光沉静,衣着装扮再加上周身气度,看起来并不是下人之流。

  图古拉主动向外孙介绍他:“他叫寒延噶,养父母皆为我族人,如今投入我麾下。”听语气,是对此人十分满意信赖。图古拉为人精明谨慎,多疑又好猜忌,难得带在身边的不是多年陪伴在侧,值得信任的心腹。

  陆双羊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轻轻点头。

  这个叫寒延噶的男人也朝他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寒暄过后陆双羊将外祖父送进帐中休息,等候仪式开始,又独自走到帐外,站定远望着母亲的车驾出神。

  圣女端坐在车驾中,白色的重重纱帐在风中时不时浮动一下,自外面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形,执戟的卫兵牢牢把守在车的四周,寸步不离。她不下车,可陆双羊还是固执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姐姐拉珠朝他走过来,他才移开了目光。

  “阿弟。”拉珠的声音温柔如水。

  她身上是一件青蓝色的袍子,配着明黄色的腰带,长发编成了一条条细细的辫子,头上还戴着珠冠。正如生母一样,拉珠的美丽也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圣洁,笑容也像是丈量好的一般。

  但在陆双羊看来只觉得虚假。

  拉珠和乌云塔是儿时的玩伴,刚刚与乌云塔叙了旧,想拉她过来见弟弟时却被拒绝了。乌云塔还记恨着上次在郡守府宴席上陆双羊对自己的忽视,赌气般留在几十步远之外,不再靠近,但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陆双羊。

  从前弟弟与好友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如今却有了隔阂,拉珠看着弟弟叹了口气,道:“娶了乌云塔,回到族中来为外祖父做事,难道不好么?”

  “二王子乞也夏若成了新可汗,巴舒当年的辉煌便可重来。他是乌云塔的舅舅……”

  陆双羊冷漠地打断了她:“我是汉人。”

  他一顿,又说,“阿姐不必劝我了。我与乌云塔并非一路人。”

  乌云塔远远望见他们姐弟二人只说了两三句话就不欢而散,便能猜到陆双羊又说了什么,气愤地将脚旁的草叶狠狠踢开。

  朱敏春牵着马过来找她,她正愁无处撒气,手中的马鞭直接朝他甩了过去。

  朱敏春从小就喜欢乌云塔,总是绞尽脑汁地想要讨好她,见她甩鞭打向自己也不生气,只手忙脚乱地抬手握住了。他长得高壮,相貌也粗犷,远不似陆双羊那么好看。而且脑子并不算灵光,除了对乌云塔有耐性,对别人都异常暴躁好怒。郡守夫人看着文弱,生下的儿子却和她一点儿也不像。

  乌云珠也像宴席那日一样不想理会他。

  朱敏春却好像不懂得看人脸色一般,还是一直紧紧跟在她旁边,直到仪式开始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朱家的队伍之中,和自己的郡守父亲站在一起。

  仪式结束后圣女又回到了车上,而车下的众人在扎好的营地中开宴。

  杀了几只牛羊,以火炙烤。

  宴席过半,乌云塔忽然起身离席,在众人的目光中移步到空地上跳起了舞,丝竹钟鼓声随之而起。她旋转时腰肢曼妙,随着鼓点和琴声腾踏跳跃,裙摆飞扬,脚下不断踩着明快动人的舞步。

  好友拉珠是下一任圣女,身份使然,自然不能如她这样尽情舞蹈。不过拉珠擅长作画,唤婢女取来她的笔墨,坐在一旁将乌云塔的绝妙舞姿画了出来。

  巴舒族女子喜爱健舞。窦瑜在奉都城只看人跳过轻盈的软舞,此时此刻正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总隐隐感觉到有视线投向自己,四处看又都还是一群群看乌云塔跳舞看得如痴如醉的巴舒族人和汉人。

  只有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因为那人特立独行,戴着一张乍眼的金色面具,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别人都在抬头看着跳舞,而他坐在图古拉手侧,只顾默默垂头喝酒。

  他坐得有些远,窦瑜看着看着,却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她微微拧起了眉。

  谁知没等她再多看几眼,一曲毕后,乌云塔却来拉她,要她也上场同跳。乌云塔叮叮方才喝了几盏酒,此时颧骨泛着红,一副半醉之相,态度也更加强硬。

  窦瑜稳稳坐在坐垫上不肯起身,眨眨眼,拒绝道:“我不会跳。”

  乌云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琴呢,总会弹吧?”

  “也不会。”

  “那你会什么?”

  窦瑜抬起了手。

  乌云塔睁圆了眼睛,等着看她能有什么能耐。

  结果窦瑜轻轻拍了两下手心,无辜道:“我会拊掌。”

  见乌云塔生气,弯弯眼,笑眯眯地补充说:“方才你跳得很好。”

  乌云塔嫌弃不已,余光见拉珠案上的笔墨,又不死心地问:“那可会作画?”

  窦瑜诚实道:“也不会。”

  乌云塔却强将她拉起,又把她按坐在拉珠身旁,大声说:“不都说奉都城多才女么,你既然是从那里来的人,岂有不会之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刻意提高嗓音的乌云塔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窦瑜也就不再推拒了。不给她露一手,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确实是不会画。

  画什么好呢?

  听着远处君王河水波荡漾,汩汩流向远方的声音,她信手在纸上抹出了几条扭曲的墨印,河边的树也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怪。

  乌云塔忍笑,故意拿起她的画,更大声道:“待会儿入林中打猎,谁赢了,窦娘子这画便给谁做彩头!”

  朱敏春带头笑出了声。

  窦瑜看了看乌云塔,又看了看朱敏春。

  将画纸从乌云塔的手中拿了回来,铺回案上,继续埋头作画。等她搁下笔之后,两位婢女上前来将她的画撑起展开。

  窦瑜将席上众人也都纳入画中了,只是她画得草率,多数人只勉强能看出个轮廓,唯独乌云塔与朱敏春被画得细致。

  就是太丑了,甚至丑得有些滑稽。

  可她又偏偏将人的神态抓得格外精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谁。

  许多看清了的人想笑又不敢笑。

  赵赤格在母亲苏木贞怀中直立起小小的身体,她童言无忌,指着画上两个人,看着乌云塔娇声娇气地大喊:“是姐姐和他!”她又指向朱敏春。

  喊完后又露出得意的神色,得意于自己眼尖认出了他们二人。

  乌云塔和朱敏春气得脸色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