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巍峨庄严, 即使知道此地曾经历过一场大火,但如今看来却丝毫未损害他的威严。

  寒山寺——他看着据说是他原身早已逝去的父皇永靖帝所提的牌匾,思绪却不受控制的逐渐飘远。

  见苏山莫这般说话, 沈幕潜意识里是觉得他应当是被今日这突发的状况给惊住, 毕竟他现在的容貌与之前的身体实在太过相似,沈苍檀有些防备是很正常的,于是宽慰了两句道, “不打紧的, 我不过就是个寻常百姓, 想必今日过后,那皇帝便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他如此说着,看着眼前之人依旧一脸担忧的模样, 语气也不由得和缓了几分。

  然而这番却并没有将人安抚,反而又多了几分激动, “不会的,阿幕, 陛下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

  苏山莫有些急促的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之人,仿佛生怕他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一般,眉头紧皱,神色深沉。

  而这样的异常也叫沈幕一时间忽略了那过分亲密的称谓,眉眼也止不住的皱了下来。

  按理说沈苍檀推他坠崖一事应当只有他自己知道才是, 即使今日沈苍檀欲要置他于死地,也多是因为自己的容貌, 而他身死, 整个京都都知道他们叔侄关系极好, 是已仅凭这片面不可能激起眼前之人这般大的反应,而再观其神色并不只是一时兴起,不由得让他有些疑惑。

  “为何?”

  看向眼前之人,他面露了些不解。

  只这一次苏山莫却是忽的沉默了,微抿了抿唇方才继续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出兵时同我说的话.......”

  那日,苏山莫说了许多,自他领兵出征后,他便依言同其余同僚尽兴辅佐沈苍檀,未过两年便就已经稳住了局面,各方治理倒也安定,只这般的稳定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朝野安定的两年后,皇帝忽的开始默默的肃清前朝的官员,而且单就以他们这一派为主,开始的动作极小,被贬的也不过一两个,他们还没有怎么察觉,直到后来,便越发的不可收拾,待再反应过来时,原本被沈幕留下辅佐小皇帝一派便已经被彻底给贬了干净,除了他因着父亲的缘故才没有受到波及,而后来替补上来的则全是沈苍檀亲自提拔的。

  沈幕还记得在听完这些话觉得有多好笑,若不是听苏山莫提起,他还不知道,小皇帝这般早就已经同他离心了,不过他更诧异的是苏山莫的洞察能力,竟能单凭这些便能猜测出小皇帝欲对他有不轨之心,恐怕若是此刻他告诉他当年便是沈苍檀推他坠崖,这人兴许也是相信的!

  对于一个忠君之人,不信皇帝,倒信他,一时间沈幕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但那笑却是带着荒凉的...

  只是他一时间也想不了这许多,此刻的心思已然全给了眼前,寒山寺,据苏山莫所讲沈苍檀性情大变之前曾来此地,而隔日这地方便失了火,委实蹊跷的很,又加上与原身的梦境中,也提过这寒山寺,是已他不得不亲自来查探一番,当然除了顾铭这个不速之客。

  “顾将军,你又跟着我做什么?”

  眉头紧皱,忍无可忍之下沈幕终究是回了头,看着这个跟了他一路的人,到底生了厌烦,多了不耐。

  然顾铭在察觉到身前之人转身时早已心虚的侧头,只不过在听见这般冷声质问之时仍旧止不住心中一痛。

  低垂着头,固执的狡辩着,“我没有!”

  可沈幕却并不给他机会,直接便拆穿了他的谎言,冷声道,“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怎么,这南山寺也是你要去的地方不成?!”

  这般,顾铭到底是有了几分难堪,烦躁的皱眉,却并不愿意在眼前之人显露,倔强着低声道,“凑巧罢了,而且我来南山寺礼佛,有何不可?!”

  “呵”

  闻言沈幕却只是冷笑了一声,面上也带着几分嘲讽,此时已然入夏,因着天气逐渐炎热的缘故,即使寒山寺为国寺素来香火鼎盛,但因着这原因,往日人来人往的山门前只出现了零星几人,并不是太有人愿意冒着烈日上山,更何况是凑巧,尤其是...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下意识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即使低着头,他仍然能感觉到其身上的戾气。

  尤其是...他如此想着,眼睑微垂,据他所知,这顾铭是不信命的,更何况是这些神佛,从小便就是如此。

  只不过此刻的沈幕已经不在意了,所以这次他并未再去拆穿其的谎言,而是直接转身将人忽视了过去,任其再怎么跟随,他都不加在意,只身踏上台阶,只给人留下了个背影,而顾铭见状后,微握了握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又跟了上去,只这一次离得稍远,足叫身前急走的人没有所察觉,生怕又惹了厌弃。

  没了人跟踪,沈幕终归是好受了些,也自在了些,随着引路的僧侣入寺,他却并未一直跟随,而是错开了人多的前殿,往寺庙的后院而去。

  也因此周遭顿时安静了不少,缓和了些情绪,他继续往深处走去,雅致的美景,平和的环境顿时让他放松不少,一时间也极为的享受。

  不时遇上几个经过的僧侣,他们也总是友好的问候,而沈幕也趁机询问他所要找寻的地方,不过后来他才知道他所问乃是寺中的禁忌,因此换来的大多数都是脸色大变,匆匆而去,唯余了一人顶着压力,嘴快了些许方才向他透露了几分。

  只不过他匆匆赶去,看见眼前这一幕时仍旧觉得有些错愕。

  残壁断垣,入眼焦土显然是一副大火过后的场景,而更让沈幕觉得奇怪的是,据他所知,当年起火的地方乃是寒山寺的一处重地,也就是当年连同那次大火一同丧生的惠安主持的的卧房。

  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寺庙对此地莫说重建,就连相顾都吝于相顾,任由着杂草丛生,成了荒院,甚至还将此地立为禁地,怎么看都觉得异常。

  正待他还想再深入去看看时,身后忽的传来的声响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施主可是迷路了?”

  极为清越的声音响起,叫人不自觉的心境平和,沈幕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入眼的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眉目慈善,颇有佛相,但与其他僧侣不同的是,他衣着极为简朴,深蓝色的僧服已经被浆洗的发白,连带着衣角也有着零星几个补丁,看起来极为落魄,与寺内其他僧侣相比,实在寒酸的很。

  不过他并未探究太久,微顿了一会儿便就行了一礼,平和道,“见过法师。”

  复又看了看已无一处完好的废墟,方才又道,“在下刚才身体突然有些不适,一时没注意便就到了此地,若有冒犯,还请法师原谅!”

  他如此说着,又加上身份特殊,到底不想因为自己怪异的举动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乱语了两句便想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而那老僧竟果真也没有什么怀疑,微顿了一会儿方才又道,“无碍,这里偏僻,平时也并无人探访,迷失其中倒也不算冒犯,只此地不宜久留,小僧引施主出去吧!”

  语调平和,并无一丝起伏。

  而沈幕虽还有疑惑,但此刻到底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看着眼前之人微扬了扬唇,“那便多谢法师了!”

  他如此说着,抬眼复又看了那废墟一眼,便再无留恋的随着那老僧走了出去,仿佛真的是一个不小心误入的路人。

  “施主想去何地?”

  出了那处别院,老僧看向一旁的少年温声询问着,“若是可以,小僧可领施主前去。”

  然沈幕却并未急着回话,只看着那老僧手上所拿着的笤帚出神,方才他便就已经注意到,那处废墟虽处处透露着凌乱且杂草丛生,但偏就门口那一处却异常的干净,一根杂草也无,一看便就知道是有人专门打理的,而他所猜想的,相比就是眼前之人。

  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法师好像对方才那地方极为熟悉,是故地?”

  那老僧显然没想到少年会如此发问,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方才又继续道,“并不怎么熟悉,只往日里时常去打扫罢了!”

  他如此说着,语调平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然沈幕却不由得皱眉,显然他并不相信眼前老僧所说的话,且不说这寒山寺为国寺,除了平常的香火钱,朝廷每年也会拨下银两来,所以比起普通的寺庙来,其中的僧侣日子过得并不错,至少不会同老僧这般落魄,所以这其中着实有些古怪。

  又加上方才的偏院,既已无重建的打算便就此荒废了去,但这老僧却偏偏每日前去打扫,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且可疑,让他不由得确定,这老僧身上必定有什么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他如此想着,忍不住抬步追上欲要离去的老僧。

  “法师!”他攀上肩如此叫道,欲要阻止,可下一刻却是一阵狂风而过。

  因着他的容貌过于惹眼,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烦,他特地择了一顶帷帽用来遮挡容貌,又加上此时正值酷暑,借着蔽日的由头,竟也无一人觉得异常,只是此刻忽的狂风大作,他一时不察,帷帽竟就这般给卷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他的面容。

  暗觉不妙,沈幕连忙便要伸手去捡,却只听见身旁之人忽的发出一声惊呼。

  “是...是你!”

  原本还波澜不惊的老僧此刻一脸惊慌,他看着眼前的少年,身体却止不住的浑身颤抖,他看了良久方才又悲凄的继续道,“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如此说着,而沈幕却在他的言语中发现了些不对劲,一时间也顾不得那落在地上的帷帽,微皱了眉,有些疑惑的询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而此刻那老僧才像是猛然回神了一般,满脸痛苦的道,“小僧法号惠清,那逝去的惠安主持乃是小僧的师兄......”

  作者有话说:

  都给我猜,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