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他说出“我也想试试这样的梦,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时,谭栩阳会脸色大变。
岑初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这里是学校的指挥系教学楼。
此时正值上课时间,楼梯拐角处行人寥寥。
当岑初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见到这一幕。然而岑初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恰好路过的少年单兵堵在了这里。
走也走不掉,绕也绕不开。
如果随便找一位瞭解他的人,都能发现此时长发青年的面色已经足够不虞。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单兵却对这份不快视而不见。
“你是指挥系的适应期前辈?”
少年单兵双手插在裤袋里,漫不经心地堵了青年的路。微硬的短发一看就没怎么被刻意打理过,连带着与生俱来的凌厉眉眼,看上去张扬得不行。
他懒洋洋地说着,听在耳中满是挑衅的意味:“适应期以下的指挥都被我轮番打了一遍,作为他们的前辈,给你一个为他们报仇的机会。”
他随手夹着两片纽扣式仿真连接器在青年眼前晃了晃,漫不经心地笑着:“来一把?”
“还是说,你不敢?”
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由得让岑初想起自己当年刚到十一舰的时候,也是这么被他堵着的——在考核间的门口。
就连说出的第一句话,都是完全一致的挑衅。
未来首席单兵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在十一舰内登顶,但他此时尚未成熟,一切都带着青涩的嚣张与张扬,就连身高也才和青年堪堪持平。
“我不是指挥系的学生。想和我打,你需要有别的理由。”
长发青年看着他,语气平静地应道。
少年单兵眉头一挑,奇怪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行,那我们就换个理由,”他似笑非笑地向后一指,“打赢我,我就给你让路。”
听听这话。
好在对于被挑衅的指挥官来说,他对面前之人的耐心比起当年足了许多。
“不够。”
岑初将双手往外套口袋中一插,微微歪头,浅笑着看着他,说:“继续加。”
少年惊异地“哦?”了一声。他压上一步,歪着脑袋盯着岑初,毫不掩饰自己审视的目光。
“啧,气势不错,难道你是正职指挥?”这个猜测让他更加跃跃欲试,“说说,你要怎样才肯跟我打。赌点数?要是你赢了,三万点数全拿走。我还可以送你一把单兵对战,一换一,你不亏,虽然就你这细胳膊小腿——”
“叮铃铃……”
忽然,下课铃响彻整个教学楼。
“啊啊啊,刚刚林前辈讲的那个什么什么弦的理论你听懂了吗?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啊!”
“别嚎了别嚎了,你看我像是听懂了的样子吗?就连课上的笔记我都……草,谭栩阳!”
这名字一出,就像是高压炸弹落入水中一样,瞬间激起了百丈高的惊涛骇浪。
刚从教室里走出的年少指挥们在见到他的瞬间纷纷炸开了毛。
“靠,怎么又是他,他不是昨天才刚来过吗?!”
“谭栩阳你到底有完没完,你们单兵系是没有自己的教学楼吗!”
“不行,我忍不住了,姓谭的你别动,我这就把适应期二年级的陈前辈叫过来,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啧,”少年单兵的目光一下就被他们吸引了过去,“你等我一下。”
他当即抛下了半天没能搞定的青年指挥,转身一脚踩上两格楼梯,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对着他们嗤笑一声。
他高声应道:“哟,这不是昨天全军覆没的废物年级吗?行啊,我就在这等着,快把你们援兵叫出来让我看看,可别给我找个水平只跟你们差不多的出来滥竽充数啊。”
少年单兵这会儿正在最为张狂的年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退让。
可对面人多势众,聚在一起也就有了胆量。
一开始放话的学生指挥或许只是想吓唬人,但是被他这么一应,当即气得跳了起来。
“好,我叫,我现在就叫!指挥系的荣耀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对面很快叫来了年龄比他们大上五六岁的高年级指挥。
高年级指挥落败,又恼羞成怒地喊来了自己全队的单兵队友。
双方战火一点即燃。
长发青年随意地靠在楼里拐角处,为了不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轰动,他将衣领拉高遮住了半张脸。
这些少年,不论是嚣张张狂的单兵,还是被气得跳脚的指挥们,在他看来都青涩得不行。
后辈们的打闹他当然不会插手去管,那是这个世界的安全部需要考虑的事情,少年谭栩阳的安危更是不需要他来担心。
于是他便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安静地看着他们的打闹,唇边偶尔露出一抹笑意。
而少年单兵在发现岑初没有离开之后,就自觉地拉着战场远离了青年所在的位置。
一点儿也没波及到他。
半小时后,少年谭栩阳处理完了所有混战,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挂。相比于指挥系及他们的援兵的狼狈样子,他看起来就意气风发多了。
他熟练地打发掉了安全部成员,得意地将岑初带到了学校内一处安静的地方。
“你平时都是这么打过来的?”岑初问。
“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就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少年懒洋洋地说着,“他们自己菜得不行,指挥系的正规学生在指挥对战里竟然还打不过一个单兵系的兼职指挥,输了还要炸毛跳脚,你说这事好不好笑。”
他的目光一转,深黑色的眸子笑吟吟地落到岑初身上。
“不过你居然没趁这个机会跑掉,不错。看来你也很想跟我来一把嘛。”他将仿真连接器塞到了岑初手中,看上去心情很好,“来吧,轮到我们俩了。你看起来能力应该不错,别让我失望。”
“适当的谦逊还是有必要的。”
岑初接过仿真连接器,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说:“让我来给指挥系的小后辈们报个仇吧,输了可别哭。”
哭当然是不可能哭的。
尤其是在岑初费了不少心思刻意延长了仿真对战的过程之后。
“你叫什么名字?”
对战一结束,少年就一把抓住了岑初的手腕,双眼明亮如星:“你这水平不可能在指挥总榜上没有名字,颜至的第一应该让给你才对!”
“我叫岑初,不在你们的指挥榜上,”长发指挥官轻笑一声,温和地看着他,“你的潜力很好,实力不错,没必要天天去找小指挥们试手,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和方向走下去就够了。”
说完,他将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腕上:“行了,打也打完了,该放我走了。”
“放你走?那是第一次提出的条件,当时你没有答应,那就不算数,”少年单兵眨了眨眼,“再打一把,就一把,打完一定放你走!”
岑初一挑眉:“你这是耍赖。”
“可你刚刚分明就是在让着我,我想看看你的全部实力!”少年据理力争。
他的力气很大,完全没点儿收敛的意思。
岑初被他抓得有点痛,但就在这时,他的手腕忽然一松。
长发青年一怔,抬起头,忽地笑了。
他眉眼弯弯地看向少年身后。
只见一名男人挺拔地站在那儿,单手将少年两只手腕抓在一起,高高提着。
“哦?你想跟谁打?”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散漫。他冷笑一声,对上少年的双眼,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他的肩上。
“想打是吧,来,我陪你打。指挥战还是单兵战,我全奉陪。”
“草!”
少年单兵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可惜他对上的是三十一舰的成熟军长,根本一点儿反抗空间都没有。
他惊疑不定地猛地回头:“你又是谁?”
“这都看不出来?”男人嫌弃地啧了一声,“少废话,打完再说。”
少年谭栩阳对上成年谭栩阳的结果可想而知。
他并不像岑初那样会刻意留手以做指导。他的一招一式全都不掺任何水分,没有任何留情,毫不怜惜地就将少年单兵血虐了一顿。
指挥战很快打完,单兵战结束得更快。
获胜的谭栩阳心情极佳,笑眯眯地说:“干嘛这样盯着我,不服气?要不要我给你来一场实战指导?”
少年死死地盯着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连败三场的郁闷。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十分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十一舰什么时候出现了你们这样的人?”
谭栩阳眉毛高挑,无情嗤笑:“到现在都认不出来,看来我确实得给你好好指导一下。”
说着,他当即撸起衣袖。
“行了,回来。”岑初上前,好笑地将他拉离少年身边,“你打着不心痛,我看着还心软呢。”
谭栩阳对他向来是不抵抗的,岑初轻轻一拉,他就老老实实地被拉了过去。
男人顺势搂住了岑初,与他五指交握,委屈地说道:“你可不能站他不站我!”
岑初无奈:“你怎么还跟自己较劲。”
“咳、咳咳咳……”
一阵被呛到的咳嗽声剧烈响起。
岑初抬头看去,只见少年谭栩阳不知怎么被呛得红了脸,双眼瞪得极大,震惊无比地盯着谭栩阳,像是听到、见到了什么认知之外的事情。
“等等,等等,你该不会是——”
“看你这见识。”谭栩阳哼笑一声,笑眯眯地说道,“认识一下,我的名字是谭栩阳。”
说完,他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就转身低头,贴近岑初低笑一声:“队长,来,亲一个。”
岑初笑他:“幼不幼稚。”
谭栩阳挑眉:“哪有,只是让他……”
剩下的话语泯灭于唇齿间。
*
训练区内。
“阿谭!”一名背头少年兴奋地跳进了训练室内,跑到少年谭栩阳的身边搭上他的肩膀,“听说今天指挥系那边出现了一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前辈,你也在那儿对不对,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少年单兵脸色一变:“草,你先别和我提他,让我冷静一下再说。”
“嗯?”少年肖见杰敏感地很,满眼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少年谭栩阳一下卡了壳。
一提到这个事情,几个画面就在他的脑海中自动轮流播放起来。
指导战,血虐战,那名单兵的脸,那名单兵叫指挥的称呼,那两人的亲密姿态,还有那名指挥……
那名指挥……
“……阿谭,谭哥?发什么呆呢?”
手掌在眼前不停晃悠,少年谭栩阳啧的一声,不耐烦地抓住他手腕按到一边:“他们到总指挥部找沙司令喝茶去了,你想找就自己去找,别拖我一起!”
“总指挥部啊,”少年肖见杰眼睛一亮,“好,那我走了,等晚上再来找你一起训练!”
“哎,等等!”
“嗯?怎么了?”
“你说……要是……”
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跳起身:“算了,不问了。训练!”
背头少年瞪大眼睛,被高高捧起的好奇心痒得不行:“没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快说快说,什么问题?”
他拉着好友追问半天,终于,发小不堪其忧,一脸不耐烦地说:“行行行,跟你说。过来。”
少年肖见杰兴奋地凑上前去。
不一会儿,他震惊地瞪大双目,失语地盯着好友看。
“卧槽,这问题。哈哈哈,别打别打,我不笑!我、我觉得吧,要是你以后谈起恋爱……嘶,大概会是很霸道的那种类型吧?毕竟……啧,不行,我已经开始提前担心起嫂子的安危了。”
少年谭栩阳莫名松了口气。
“呼,对吧,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