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替身他们私奔了>第65章 夜袭 “王爷,被人当做替身的滋味儿,……

  “您的药, 拿好咯!”

  清晨,宿州一药铺掌柜刚刚送走两位客人,站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门口忽得走过来一个醉汉, 嘴里骂骂咧咧,不知喝了多少酒, 连路也不看, 径直一头撞在门前的廊柱上,“咚”的一声闷响后, 指着那柱子破口大骂。

  “你他奶奶的瞎了狗眼呐?敢撞爷爷我!哎唷……”

  药铺老板听见动静赶忙跑来查看,却被那醉汉一把拉住了裤腿。

  “老子是让你家门口的柱子撞伤的, 你瞅瞅你瞅瞅,这么大个包!你可不许赖账啊!不然老子今天可就不走了!”

  老板一听,便知这醉汉是要赖上自己, 又见他额角虽红,却并无大碍,当即冷了脸, 一把甩开醉汉的手, 哼了一声:“那你就在这儿坐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作出什么花儿来。”

  那药铺老板与镇上当官的有些亲戚, 加上宿州靠近边境,与他国互通药石的活计全都被他那亲戚暗中操作, 交给了他一家来做, 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 把这附近的官吏上上下下都打点得满意极了。

  有了这些靠山, 老板根本不惧这醉汉的小小威胁,鼻子朝天哼了一声便回了铺子。

  那醉汉傻了眼,抱着廊柱又哭又叫。但毕竟醉的不轻, 这么一闹又消耗了不少力气,没闹多久便倚着廊柱昏睡了过去。

  一场小小闹剧过去不久,药铺子里来了个天姿国色的姑娘。

  “老板,抓药。”

  那姑娘身带一阵香风,算账的老板一抬头,不禁愣了一瞬——这姑娘虽仅着素衣,脑后的珠钗看起来简单朴素,可他见识过不少好货,一眼便知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不是达官显贵,绝对戴不起。

  长得这么漂亮却打扮得如此低调,身边也没个下人跟着,怕不是哪家有钱人养在外面的外室。

  老板这么想着,低头看了一眼她递上来的方子,心里一动。

  “姑娘这些药都是治断骨损伤的,还有滋补疗养的,药是好药,只是这效果略显缓慢,我这里有一味丹药,”说着从柜台底下抱出一个小金盒子,一层层打开里面的锦盒,最后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紫葫芦,“这丹药名曰还魂生骨丹,是南天竺那头买来的,哪怕这人身上的骨头都碎成了渣,只要一颗便能恢复如初,跟没断过时一样,不出一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说完,又怕她不买账似的:“这药在南天竺那边也是极其稀罕的宝贝,我托人打点了好半天才偷偷带进来这么一小瓶,咱大越除了我这家店,哪儿都买不着。我看姑娘方子上的药量可不小,许是伤者伤势颇重,要不试试这还魂生骨丹?”

  德阳正觉得陶酌风那一身的伤拖累了她行动。暗卫来报,宫哲手下那些神武卫就快找到她的院子里,万一早早被他找到就不好玩了。

  虽然这老板将那什么还魂生骨丹吹嘘得玄之又玄,但试上一试也无妨。她早对南天竺那边的巫医和丹药有所耳闻,倘若真的有效对她也是好事一桩。

  “好,将那丹药拿与我一颗,方子上的药也要抓。我且试试你那仙丹,但若没你吹嘘得那么神……”

  不等她说完,那老板已将药抓好包起递到她手中,笑得眼都看不见了:“放心吧,包您好用。生骨丹二百两,这包药就算送你了。”

  德阳不会讨价还价,区区二百两她也懒得放在心上,付了银票拿药便走。

  待她走出药铺,老板美滋滋地撵着银票数了又数,乐得合不拢嘴,抬头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哎呀,今儿早上才拜了财神爷,这么快就来了个大财主……哎?那酒鬼怎么也没影儿了?”

  ……

  玉宿城。

  日暮四合,宫哲一手捂着隐痛的左肋走出了房间。

  清秋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宫哲站在门口犹疑片刻,忽得嗅到一丝酸涩的苦味。

  他循着气味,一路进了厨房。清秋不在里面,灶台上晾着刚为他煎好的药。

  宫哲负着手上下打量着她的小厨房,狭窄却不显逼仄,一切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唯有灶台边上的小橱忘了关好。

  那里面放着他镇痛的药材,柜门微微敞开,有几棵草药露了出来,颤巍巍地打着晃。

  他走上前去,将它合上。

  可余光扫过其中一棵草药时,宫哲却猛地怔住了。

  他对草药认识不多,唯有一味药他始终记得。之前他喝的那副镇痛的药方里有一味难得的西域奇药,名曰玛髓,药性猛烈,能让全身筋脉俱碎的人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但也需要钢铁般的意志才能服用此药而不失去知觉和意识。

  最初他肋下受伤,每夜痛得死去活来,四处寻医问药都不见起效,直到西域前来进贡的使者听闻此事,献上一壶玛髓酒,他才勉强撑了下来。

  当时那使者便叮嘱过他,玛髓与另一味药絮麻相克,一旦同时服用,便会抵消掉玛髓的作用。

  而这橱柜中,竟然就有絮麻!

  宫哲顿时慌了神。

  知道他那副旧方子的人不多,只有为他煎过药的展晟、镜心,和清秋,但展晟和镜心不通药理,唯独可能听说过玛髓的,只有生于西陲宿州的清秋,也只有她不知道他前不久刚刚换了药。

  她想起来了,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忘记过。

  想到这里,宫哲立时如坠冰窟,头脑发懵。

  他该生气的,生气她如此欺他骗他。

  可他没有。

  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有的只是无尽的惶恐。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他发现她在药中掺了絮麻的事,否则她一旦知晓,定然连假装亲密都懒得再做,而是会直接和他摊牌。可他早已习惯了这几日她在他面前娇憨痴缠的俏皮模样,就算是她装出来的,他也甘之如饴。

  一想到摊牌后她又会回到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一想镇定沉着的昭王竟然惊慌失措地像个孩子。

  贪图她的假意柔情也好,害怕她的冷硬疏远也罢,只要他装作对此全然不知,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等回过神来,宫哲一把将那橱子关上,仓惶便想逃离小厨房。

  “王爷,”门外一声淡然冷清的称呼将他堵在了小厨房中,也彻底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清秋静静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清浅却残忍的一抹笑,“被人当做替身的滋味儿,好受么?”

  *

  宿州此时已经入夜,小镇荒僻,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来。

  趁着黯淡的月光,青灰色的天幕下,几条黑色的人影谨慎地探出身子来,蹑手蹑脚地顺着墙根走着,寻找着白天留下的一处特殊的记号。

  前方的院门上刻着几道乱糟糟的印痕,像是谁家不听话的孩子胡乱剐蹭的划痕。

  打头的黑影瞧见印记,忽得扬起手来,后面几条黑影齐齐一顿,又见他翻出几个变化莫测的手势来,给几人分配了任务,他们便轻轻点头领命而去,如黑夜里的鹞鹰般灵巧地翻上墙头,潜入了院中。

  夜深人静,无人察觉到这几条黑影的出现。

  忽得一声口哨声响起,窗外一道剑刃反射的寒光划过,下一刻,一道殷红的血痕迸溅在了苍白的窗上,艳得刺目。

  空气中血腥气四溢,危机涌动。

  躺在房中的陶酌风猛地睁开了眼。

  *

  “你没有失忆,是不是?”玉宿城的农院里,宫哲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回以他的是一声浅笑:“王爷难道不知,做过的事便如泼出去的水,就算扫净了,干透了,还是会渗进土里,留下洇痕。想要彻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王爷不觉得可笑么?也许是我恨意过重,浑浑噩噩过了几天,我到底还是把该想起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宫哲望着她,眼眸颤颤,几乎找不到声音。许久,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中突然迸发出希望的火光来,炯炯盯着她的眼:“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这几日你说爱陶酌风的话,都是骗我的,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他看向她的眼神从恳求变得狂热,像要在她心口盯出一个洞来,好看一看她的心里到底装着谁——有没有他都不重要,只要没有别人,就好。

  清秋看着眼尾发红、近乎卑微的宫哲,突然觉得他好可笑。

  “王爷,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她的答案如此明了,他连继续自欺欺人下去都做不到。

  宫哲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却仍梗着脖子不甘道:“既然能在我的药里掺杂絮麻,为何不干脆换成毒药杀了我?”

  他眼底一片猩红,如同见了血的野兽:“你舍不得。”

  “你活着,祁国摄于你的存在,才不会攻进大越。若你死了,鹰骑转日就会再度踏进宿州。我是舍不得,但是舍不得宿州和大越的百姓因我的儿女私情而受苦。”

  “就没有半点私心?”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压根不给他做梦的余地,顿了一顿,苦笑了一声,“宫哲,以前你不需要什么私心,因为这里,”她指着心口,“这里曾经都是你,是你不想要,现在却来问我是否对你存有私心?没有,早就没有了。”

  又是一样的说辞。

  可他已经后悔了,也已经说过无数次他想和她重新开始,这些日子他对她百依百顺,难道还不够让她再看他一眼吗?!

  他突然觉得好累,累得让他觉得该喝一杯莫愁的人也许是他自己。

  那一瞬间,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如就这样放手吧,既然她如此坚决,与其两个人相看两厌,共处一室却孤独终老,不如就此放过她,也当做放过自己。

  但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他这半生征战,从未输得如此彻底,就连一分一毫的胜算都看不见。

  可他是宫哲,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他不会输。

  挣扎过后,终是杂念胜了理智。

  “清秋,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他说得无力,也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既然莫愁对你无用,那我们也不必浪费力气了。我会带你回上京,把你锁在昭王府。你愿意见我也好,不愿见我也罢,我会保证你此生衣食无忧,但也绝不会再让你踏出王府半步。只要你敢跑,我就断了你的一双腿,把你捆在房中,日夜用铁链锁缚。”

  “我们就这样一辈子,纠缠到我死的那天吧。”

  清秋安静地听他绝望地说出这番话,双目平静地盯着地面,许久,转过了身去。

  ——我被宫哲带走时他不在我身边,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处,要我如何找他?更何况就算我想找,宫哲也必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不出几日陶酌风便会回到上京,你只要能回去,自然能找到他。

  她此番主动暴露,是算准了宫哲会勃然大怒,而后将她带回上京,囚/禁在他眼皮底下。

  而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清秋背对着宫哲闭上了眼。

  她既然选择了弑父弑君大逆不道的路,就不可能半道放手。

  只是她不明白苏语琰为何如此笃定离了陶酌风她便不能成事。

  而她更担心的是一旦陶酌风知道了她即将要做的事情,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她是在拉着他陷进她的家仇里,只消一步行差踏错便会要了他们两个的命。

  但她现在没有工夫去考虑那么多,就如苏语琰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而她的路,现在就在宫哲手上。

  “那就如王爷所言,我们就这样恨对方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