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斐觉得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 因为今天晚了不便出城,他们决定明天大白天的先去瞧瞧看,所以谢彦斐与裴泓歇在了府衙。

  詹知府说什么也要把主院给让出来,被谢彦斐拒绝了, 让他只当是他们寻常往来的客人即可,詹知府最后只能同意了, 让人把最好的一个客房院子打扫出来, 谢彦斐与裴泓一间,葛文沣住在回廊尽头的另一间。

  等詹知府告退之后,谢彦斐让葛文沣来他们房里一趟, 等葛文沣来了之后, 果然, 葛文沣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他忍了好久了, 好不容易等詹大人走了, 他看到谢彦斐, 迫不及待道:“王爷,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点邪门, 虽说京城离秦安府不远, 可好歹也要一日的路程,那个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专门提醒詹大人?”

  如果是府衙里詹知府认识的人也许他们还不会多想,可既然不是,还故意隐匿了名声,这可就……

  葛文沣倒是不担心自己, 他担心这背后写这个信笺的人,目的不是他,而是面前这两位爷。

  谢彦斐也想到了,不过他倒是比葛文沣淡定,“既然都来了,那就瞧瞧看,这件事既然是人为,我们明日先去会会这个阁楼。”

  葛文沣看谢彦斐一点不着急,他怕这位爷出事啊,万一王爷有个好歹,这皇上能放过他?谢彦斐无奈,“葛大人,别说这世间鲜少有人是世子的对手,我们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单枪匹马来了,影青他们就在后面,估计后半夜就到了,还带了人,幕后之人要是真的厉害到能杀入京城,他也不会用这种旁门左道。既然不敢,那他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葛文沣不敢看裴泓,可想到这位在外的暴名,抹了抹额头,也觉得自己瞎操心了,他干笑一声:“既然这样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和皇上了。”

  等葛文沣离开之后,谢彦斐撑着头,“世子,你觉得这人为什么要引我们过来?”

  既然打不过他们,就算引他们过来也杀不了他们,那就不是要他们的命,那费这么大的功夫为什么要引他们来?

  而且,系统说第三个目标人物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出现拯救的话,那这个目标人物会死。

  他一开始以为秦安府的这件怪事会出人命,或者说背后的人会杀人,这可这一个月来,那个阁楼虽然频频出现怪事,却没有人命发生,那对方的意图就不是杀人。

  如果不是杀人……那就是……救人?

  谢彦斐猛地抬起头,对上裴泓的视线,“世子,你说这人引我们过来是不是想让我们救人?可我们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人?”

  裴泓道:“想通过我们寻到神医?”

  谢彦斐摇摇头,总觉得想不太明白,干脆不想了,去睡觉了,等明天先去看看。翌日一早,谢彦斐两人起来的时候,影青和鬼冷他们都到了,守在外面正在与葛文沣说什么,看到他们,行礼,“王爷,皇上。”

  “昨晚上府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吧?”谢彦斐问道。

  影青摇头:“没有,暗卫已经将整个府衙都围了起来,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就会当场擒住。”

  谢彦斐应了声,不多时,詹知府就来了,看到影青和鬼冷意外却也没敢问什么,只是禀明人马已经齐了,可以过去那个废弃的阁楼了。

  谢彦斐一行人一个时辰后就到了那里,因为这一个月发生的怪事,这阁楼四周的几家住户都搬走了,这阁楼依山傍水是个商贾的旧宅,后来他帮去别处就荒废了,已经好几年了。

  詹知府他们将门打开,顿时一股灰尘扑面而来,等灰尘没了之后,詹知府先带人进去查看一番,确定没问题才让谢彦斐他们进去。

  谢彦斐进去之后果然看到除了他们这些人的脚印,更远或者楼阁台阶的地方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就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不过……他仔细看了看四周阁楼以及房梁等,看了影青一眼,影青立刻飞身而上,几乎没什么声音掠上楼阁,足尖一点,几乎是几个来回已经把整个楼阁最上面的房梁看得一清二楚。

  詹知府以及他带来的衙役看到这一幕都目瞪口呆:好、好厉害。影青很快下来,朝谢彦斐点头:“主子,上面有人的足迹,像是男子的,还有绳索绑过摩过的痕迹,应该是借着这个在阁楼里游荡飞掠造成各种诡异的声响。”

  谢彦斐点了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詹知府:“你们没看过上面?”

  詹知府仰起头瞧着很高的顶子,这阁楼建的有点奇怪,大堂的房梁很高,几乎是几层,四周围着各个房间,形成一个封闭的,他们只检查了楼上,并未看过最高的那个房梁,毕竟……他们府衙的人这身手就算是想上去,也上不去啊。

  谢彦斐嗯了声:“看来人为确定无疑了。接下来詹知府你们不用担心了,他……应该目的不在害人,他自己会出现的。”

  到时候事情解决了,再让来人自己当着这里百姓的面解释表演一番,这些古怪的传闻也就解决了。

  只是……目前要看这人到底引他们来干嘛,有什么所求。

  詹知府等人自从看到影青露了这一手,压根不敢问别的,加上詹知府知道谢彦斐的身份也不敢有异议,很快就离开了。

  谢彦斐等人出了阁楼,鬼冷回来了,凑近裴泓,低声道:“山上有痕迹,应该平日躲在山上。”

  裴泓嗯了声,摆摆手,他们两人退下,裴泓告知了谢彦斐这件事。

  谢彦斐倒是不着急了,看来他昨晚上猜得不错,这人……怕是想让他们救人,才废了这么多心思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既然对方有求于他们,那他们也不用急了,看对方什么时候等不及自己露面了。

  谢彦斐没想到对方倒是这么沉不住气,当天晚上,竟然就来了。

  只是让谢彦斐诧异的是,这人的身手倒是极好,竟然能避过影青和鬼冷,直接到了门前。

  只是他一出现在门前,黑影一晃,影青两人发现了,立刻出现,三人打成一团,竟是打了个平手。

  谢彦斐与裴泓听到动静出来,谢彦斐看着外面缠斗在一起的三人,“影青鬼冷,不必打了,他是来求我们的。”

  影青鬼冷立刻收了手,退回到两人身前,仿佛对方会突然袭击。

  那人也停了下来,一身的黑,身上脸上都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双眼,死寂无光,瞧着就像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会无动于衷。

  谢彦斐朝前走了一步,裴泓紧随其后,谢彦斐看着男子,“你既然这么千方百计将我们引到这里来,不想说说你的目的吗?或者,你想求本王什么?救人?可本王不是大夫,如果要救人,要寻的不应该是本王。”

  男子眼神里听到谢彦斐这句话终于有些神采,大概是没想到谢彦斐竟然会猜到他的目的,他望着谢彦斐,突然撩起衣袍跪了下来,只是背脊挺得直直的,与此同时,他将脸上的黑色面罩揭了下来。

  只是等露出那张脸时,除了裴泓之外,谢彦斐与影青鬼冷三人显然愣了下,不远处那张脸,被毁了一部分,惨不忍睹,可另外的姿容却极好,俊美异常,尤其是一双眉眼,冷淡孤傲可此刻因为眼底染上一些情绪,加上这幅模样,很容易让人动容。

  裴泓眯着眼,看着他这张脸,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眠易。”

  裴泓轻而易举唤出这人的名字,谢彦斐倒是讶异不已,“你认识他啊?”

  裴泓轻嗯了声,可望着不远处跪在那里的男子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还是温声对谢彦斐解释道:“十二楼擅长易容前一任的楼主,不过因为意见不合叛出的十二楼,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最近几年重新出现,遍寻各种解毒药草,因为当年得罪了不少人,这三年来被追杀,过得不怎么好,重新出现时,脸上就已经被毁容。”

  谢彦斐一听到十二楼,顿时明白世子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了,因为当年假继后利用易容做的事,他假死之后,世子连带的恨上了十二楼,这些年把十二楼追杀的差不多了,自然消息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怪不得这人不敢直接找上门而用这么迂回的办法,怕是若是他一旦刚出现在大谢都城,立刻会被世子的人发现给除掉了。

  谢彦斐了然看着男子:“你既然是十二楼的前楼主,应该知道当年因为你们楼差点害死了本王,你觉得本王为什么要帮你?”

  男子望着他,眼底没什么光,却不知想到什么,却又迸发出一抹坚毅,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毁坏的一部分的脸,“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年虽然旭帝把十二楼给毁的差不多了,可与思汝长公主交好做交易的那人却假死逃了,死的那个不过是他这些年一直培养的替身,与他几乎一模一样,他的易容术,就是从我这里学来了,不过……我不是自愿,而是被逼。

  当年他只是我的徒弟,后来他的一些想法太过歹毒,就拒绝与那些人合作,这引起他不满,所以他就起了杀心。

  那时候我正在准备婚事,他绑了我的夫人逼我就范,这些年一直将我囚在十二楼利用我夫人威胁我教他易容术,三年前,旭帝对十二楼大肆打压,我趁机带着夫人逃走,只是……这些年他一直用毒控制我夫人,她毒入血脉,想要活命很难。我用了三年把其余的药材还有东西都找齐了,却还需要一样东西。”

  男子说到这的时候,视线看向谢彦斐。

  谢彦斐没说话,男子垂着眼,“我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就在王爷你身上,是一枚玉石,是一个族人的镇组之宝,三年前虞帝还未登基前带着王爷的尸体前往他师父的族地,寻保存尸身的办法,而这玉石不仅有这个作用,还能延长寿命清除毒血的作用。我夫人这些年身体损害的厉害,需要这个玉石,否则,只剩下半月的性命,求王爷借玉石一用,等夫人的毒解了,眠易这条命就是王爷的!”

  谢彦斐头疼,“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只是……你从哪里知道我手里有这玉石的?”

  眠易犹疑一番,还是开了口:“我寻完其他的药材以及保命解毒的东西之后去了那个族地,却没寻到入族的途径,可我夫人已经等不及了,而就在那时候我在一处林子偶遇了三个人,他们也是十二楼的人,听了我的事就说出了当初他们把王爷从坟墓里挖出来时你额头上带着一块玉石,还穿着祭祀服,他们说当初本来是跟随高人你的,可突然有一天醒来高人就不见了,他们只能回到那里等着。我顺着这些线索,查了一番,查到了虞帝还有当年的事,加上后来传出大谢五皇子死而复生的事我就猜到可能你就是那个高人,我画了画像……他们果然说是你,于是,我就一路边查边寻到这里。可因为我曾经是十二楼的人,所以怕万一出现旭帝会杀了我,就只能借用葛大人引王爷前来。”

  大概是怕谢彦斐不同意以及裴泓直接拒绝,“那人的所有易容术都是我这里教的,可我被他囚了这么多年,不敢真的所有都交给他,所以他的易容术虽然完美,却还是有破绽,只有我能看出来。我夫人若是能活下来,我天涯海角也定会帮王爷和旭帝把人给擒住交给你们。”

  谢彦斐从听到男子说到男主带着他的尸体的时候头皮就在发麻,甚至不敢去看裴泓,他默默望一旁不怎么明显小幅度挪了一步,再偷偷摸摸挪了一步,缩着脖子,就听到一旁裴泓幽幽的嗓音传来:“高人?上山修炼的仙人?怎么突然变成是从坟墓出来的?”

  裴泓的语气又低又沉却又带着止不住的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瞧着就有点渗人。

  只要想到王爷这三年并没有他以为那样是在山上修炼,并不是过得很好,而是被当成尸体一样被埋了三年,那种感觉……

  裴泓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让他恨不得揍这小骗子一顿,却又舍不得。

  谢彦斐更心虚,干巴巴嘿嘿笑了一声,偷瞄他一眼,“这、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哈哈哈。”只是对上裴泓眼底的疼惜,他吸了吸鼻子,又轻轻蹭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好了好了,当着外人的面,给我点面子啊,回头跟你解释好不好?”

  裴泓深深看他一眼:给我等着。

  谢彦斐缩了缩脖子,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幽怨瞅了也意识到自己多话的男子一眼:就你话多,求帮助就直接求就行了,不知道多说多错么。

  谢彦斐对上男子又急又祈求的目光,也没了之前的冷淡,低咳一声:“那玉石借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先把你夫人带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重新谈条件,不过也能救一救,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还等着最后一个人物的生命值医治父皇的胳膊,他原本以为这次也是怎么着被杀的,没想到,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救人。

  那人眼睛一亮,那一霎那眼底惊人的亮度让谢彦斐其实已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看着男子几乎是急忙就要离开,可还是重新回来给他认真磕了三个头,与之前的模样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能救回夫人的惊喜若狂,他原本以为让旭王借出那块玉石会很难,没想到……没想到……夫人有救了。

  男子最后站在黑暗里,朝着谢彦斐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将头上的黑色兜帽重新遮盖上,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等男子一消失,鬼冷与影青对视一眼,想到之前听到的,他们默默也闪了,怕是今晚上王爷要消停不了了。

  谢彦斐本来还想着让影青他们拖延拖延时间,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都嗖的不见了,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他低咳一声,慢慢转过头,对上站在回廊下的世子,身后的灯笼将他的脸映得有些看不真切,他怂哒哒的无辜瞅着他,“我坦白,我交代,我不该骗你……”

  谢彦斐本来想着他的仙人人设怎么着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可谁知道这么快就被戳破了,想了想,蔫头耷脑跟着裴泓回到房间,看着坐在那里的裴泓,干脆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将头搭在他肩膀上,歪头看他,“世子,别生气了,你看都不好看了。”

  裴泓抬起手,握住了他搭在胸前的手,垂着眼,心里不怎么好受,“我不是生气,你……这三年是不是过得很苦?”

  坟墓这个字眼,光是听听都觉得无法呼吸,可王爷他竟然在那种地方待了三年。

  谢彦斐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敢告诉他,“真的没什么事,其实我一直没敢说,我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过了三年了。其实我没告诉你的事,我能醒过来,其实全靠世子。”

  裴泓一愣,偏头看他,“全靠我?”

  谢彦斐偏过头就近在他脸侧亲了口,声音轻轻的,“是啊,其实我能醒来都靠世子对我的感情,世子这三年对我的思念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对我是有好处的,等到了一个临界点,我就醒了。所以我能回来,都靠世子。”

  “此话当真?”裴泓觉得这种事有些匪夷所思,可既然王爷这么说,他就信。

  谢彦斐望着裴泓的眼底,想了想,还是把系统和好感值还有生命值一并说了,他这么一说,就说了一晚上,等最后彻底让世子放心他不会再突然消失已经天亮了。

  只是谢彦斐发现自己竟然不困,他与裴泓躺在床榻上,面对面,睁着眼,日光从最初的一缕到最后铺满他们两人身上,仿佛圣洁的光,让谢彦斐心里一片平静,真好,他欢喜的人刚好喜欢他,人生得夫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