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席南回到了公寓。
702公寓内，冰箱里添了很多东西，应该是安然在自己不在的那一个月里买的。
屋子有些凌乱，但也有被翻乱后收拾过的痕迹。
——看来，是稽查办的那帮人在仔细搜查这间后，做了简单的整理。
席南有些疲惫，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喝。
他坐在沙发上连续喝了三杯酒，精神才松下来一些。
说起来，三天前，王浩在关闭监视器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了单独审问。
可事后看来，王浩是在帮他。
之前，明正去了隔壁701的老张家。席南和安然一直觉得，明正有可能是怀疑席南是卧底的，连带可能怀疑他们夫妻关系的真实性。
在明正有可能听墙角的情况下，席南和安然用了电脑上的一个人工智能程序，可以模拟席南和安然发出上.床的声音。
那日，王浩单独审讯席南的时候，就拿出了这个程序，甚至还当着席南的面播放了起来，质问席南和安然、以及席南和明正的关系。
很显然，王浩是有所怀疑的。既然夫妻关系是假的，那么明正和安然一起来这个星球的目的，就值得考究了。
可是王浩最后竟然说审讯监控没看。同时他还提醒了席南很多事情。
第一，他让席南以后别再用这样的程序，否则容易留下把柄。席南和安然如果想演那种戏码，王浩让他们直接用自己的声音喘。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道理是那个道理。
第二，他提醒了席南，为了审讯方便，给他打的松弛神经和肌肉的药物，能让一般人昏睡两个小时。席南经历过审讯和抗药性训练，所以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
王浩让席南装睡，一个小时再假装醒来，避免一会儿正式的审讯开始时，他遭人怀疑。毕竟，正常的普通人，没经过训练的情况下，身体不会有这种抗药性。
王浩离去后，席南确实装睡了一个小时。被“叫醒”的时候，他面前出现两个审讯官，其中一个就是王浩。
王浩还笑着跟他握了握手，好像这真的是今天和他第一次见面一样。
旁边的审讯官也不疑有他，另外拿出一个摄像头，打开录音，准备审讯的开始。
这一次审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那个声音程序。
哪怕安然的电脑作为物证就摆在桌上，另一个审讯官好像什么都没能从上面获取。
看来，王浩不仅提前提醒了席南，还把安然那电脑上的相关程序做了彻彻底底的粉碎清除处理，避免有任何人怀疑。
至少有两个人参与审讯，同步打开录像录音设备，这才是标准的审讯流程。
刚才王浩提前来的那一次，怕真是避着所有人，冒着风险见自己一面。他其实是来提醒自己的，装作审问的样子，一来，他不能直接向自己暴露身份，二来，万一有人走过来、发现了什么，王浩也可以说，自己确实在审问。
这一回，席南和安然一起来凤凰星，安然虽然是席南的上级，但两个人共用一个代号“青鸟”。两个人是有一个上峰的，上峰跟他们单线联系。他们不知道上峰的身份、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是“飞星”。
现在席南不得不怀疑，王浩如此帮自己，难道他就是“飞星”？
虽然王浩“审问”自己的时候，问的问题有点不正经，譬如自己爱不爱席南。
但如果他是飞星，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他当然需要评估自己的感情状况，评估自己跟凤凰星高级军官的恋爱情况，以此判断自己是否还能当一个合格的卧底。
不过席南现在只能这么怀疑。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更不可能直接去问王浩。
万一他推测错了，等于告诉王浩这个高级军官，自己就是卧底。那可真是傻逼大发了。
席南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了。反正上峰也要隐藏身份，他就暂时当做这事没有发生过得了。
席南现在只想喝酒放松。因为这三天的审问，让他几乎筋疲力尽。
在那三天的审讯过程中，没了那个能模拟叫.床的程序，其他审问官其实更没什么可问的，无非是反反复复拿席南过去的经历做文章。
这三天，席南起码将他退伍后的经历、以及和安然的恋爱故事，包括不同时间的各种细节，通过正叙、插叙、倒叙……等不同方式，讲述了上百遍。
这是审问中常见的手段。
——在被审问者神经高度紧绷，审问高强的压力下，审问官们打乱叙事顺序，反复审问细节，从而找到被审问者可能撒谎的地方和破绽，进而抓住机会，步步紧逼，直到被审问者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将真相全盘托出。
席南受过专业训练，心理防线显然没被击破。但演了三天的戏，不敢出一丝错。被问到有的地方，他还不能让自己显得记得太清楚、故意说错了几次。
因为对于一些久远的、不起眼的小事，记不清楚、说错了，是正常的。把所有细节说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反而显得虚假，像是事先编排的。
席南把这个度把握得很精准，应该是成功过了关。否则他不会被放回来。
可是他实在是筋疲力尽。这种疲累，甚至超过了那一个月封闭训练里的纯身体上的疲累。
喝得有点醉了的时候，席南靠在沙发上小憩，突然门口传来动静。
——有人推门而入。
难道安然也被放出来了？
席南有些惊喜地站起来，看清门外人的时候，那抹惊喜落下去，变成了惊讶。
来人正是明正。
明正走进他家，轻车熟路打开鞋柜换鞋，就好像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然后他拿出一样物什放在鞋柜上，屏蔽所有电磁干扰和音波传递。使他和席南的谈话不被别人听见，譬如有定向声音放大装置的隔壁老张。
“你怎么能进来的？”席南不由问。
“你的指纹我有留存。做了个模具，刷进来的。”明正走到跟前，半眯起眼睛，“怎么，瞧你这表情。看见来的是我，不是安然，你很失望？”
席南叹口气，坐到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头。“我只是有些担心她。”
“放心。她不会有事。我打听过了。”明正坐到席南旁边，闻到他一身酒气。
明正眉头皱起来，抓住席南的手，将他的手放下，再揽过他的头，让他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帮他按起太阳穴。
席南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他本想拒绝，但经历了三天的审问，还受了些刑，他实在是太累了。
明正按摩的手法很好，席南也就真的不想起来，而是闭上了眼睛。
席南问明正：“安然那边，你听到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有些事情还说不好。”明正说，“但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
席南睁开眼，下意识皱眉：“既然如此，你怎么保证？”
明正看着他，似乎微微有些恼，所以手上用力了些。
席南眉头皱得更深。“轻点。疼。”
“就要让你疼一下。免得张口闭口都是不相干的人。”明正道。
“怎么不相干了。那是我老婆。”席南说。
明正手上更用力。“还胡说八道？”
席南一来是吃疼，二来是诧异明正说的这话，一下子坐起来。
席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望着明正：“你什么意思？”
席南显然不知道，王浩虽然把那程序从安然电脑上彻底粉碎删除，但却拷贝了一份，还连带着之前那晚的喘息文件一起发给了明正。
当下，明正没说什么，只是端起桌上的空酒杯，倒了点红酒，仰头喝下一大口。
明正穿着军装内衬，但头两颗纽扣却没扣，仰起头喝酒的时候，那喉结一动一动的样子，充满雄性意味，很是撩人。
席南赶紧移开视线，盯向明正的眼睛。“这是我的酒杯，我的酒，你喝什么？”
明正敛眸一笑，再喝一口酒，上前一把搂过席南的腰，另一手抬起他的下颌，就将一个吻印了上去，并借着这个吻将嘴里的红酒渡给了席南。
渡完酒，明正意味深长舔过他的唇，然后哑着声音说：“你的酒啊？那我还给你。这样行了么？”
席南一把推开明正，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明正取出手铐轻易钳住他的双手，再拨开他领口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看到了里面有些伤痕。这是他在过去三天里受审讯受的。
那些青紫的伤痕，席南嘴角往下流的红酒……将明正漆黑的瞳孔映得发红。
看着他的眼睛，席南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明正，你他妈放开我。我刚被放出来，手铐刚取下来没多久，你——”
席南的声音被明正打断。“乖，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告诉我，他们怎么对待你的。”
席南道：“没怎么，这点伤用不着你操心。我还受得住。”
“可我会心疼啊。”明正道。
“你什么意思？”席南微恼，被审讯了三天，他累得不行，刚才又喝了太多酒，实在没精力跟明正纠缠，用尽力气才抬起脚，狠狠朝明正踹过去。
明正却顺势握住他的脚踝往后一拖，席南身体失去支撑，立刻朝后倒去。
明正趁机揽过他的腰，压着他倒在沙发上。
“明正，你发什么疯？”席南声音一厉，是真有些火了。
却听明正凑在他耳边，有似蛊惑、似狠厉的语气说：“十年前，我说服自己放手，让你留在了地球上。”
“方立，这是你自找的。我们本来隔了数万光年的距离，你还偏来找我了。你赖不掉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席南嘲道。
“嗯。没关系。继续嘴硬。”明正笑。
“你——！”
“找我的人是你，招我的人是你。撩我的人是你。我始终摆脱不了你。都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滚蛋！”这话听得席南窝火，被明正吻住耳朵。
“方立。我知道，你喜欢我。”
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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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南说了句“喜欢你大爷”之后，却见明正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是真不肯松手，干脆说：“我要先洗澡。”
“好。我带你去。还要帮你上药。他们用了什么程度的刑，你要告诉我。”明正说着，抱着席南往浴室走去。
席南翻了个白眼，想的是——借口洗澡，只是为了让你取下手铐。一会儿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实的实力。即使被审讯了三天，筋疲力尽，即使喝醉了，我还能打败你。
——毕竟在地球，我也是当过教官的人，各项体能成绩也一直很好。到了凤凰星，我只是藏拙，还真能打不过你？还能被你强来？那可真是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