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来的客户？
林妄竣虽然说得含糊, 但冉念却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又输给乔语云了。
冉念心里疙疙瘩瘩，也没了欣赏拍卖厅布置得多有巧思的雅兴。
满脑子想的都是，乔语云到底来做什么的？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会跟她抢游艇吗？
冉念心神不宁, 不弄明白这些，她压根没有心思干别的。
光是想是想不清楚的。
冉念借口上洗手间, 偷溜出拍卖厅, 朝刚刚乔语云离开的方向去。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侍者拦住。
“小姐，不好意思，这条路不能走,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冉念心思急转：“我刚看见有熟人往这条路走, 就想着过来跟她打个招呼, 她应该是你们这的VIP客户。”
侍者脸上的笑容不变：“不好意思，小姐您可能是搞错了, VIP客户的包间不在这方向，这里是我们的零号间。”
零号间？
冉念有些发懵，她恍恍惚惚地回到林妄竣身边。
林妄竣皱眉：“你又想折腾什么？”
冉念像是没听见一般：“你知道零号间吗？”
Abyss拍卖行的VIP客户包间都是以四位数的吉利数命名的。
越特别越吉利的数字，越能说明VIP客户身份的特殊。
但林妄竣从来没听说过零号间。
林妄竣冷笑一声, 猜到她刚去做了什么，讽刺道：“人家糊弄什么你都信，有够蠢的。”
冉念没有说话, 低头想着零号间，突然一段模糊的记忆, 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她刚嫁入林家不久的夜晚, 林母神色复杂地从拍卖会回来。
一到家, 就说要教教她当林家儿媳最重要的品行，谨言慎行。
她当时刚把喝得烂醉的林妄竣扔回床, 满身恶臭的酒气。
但一看林母又要训媳的姿态，便硬生生地忍下来，乖巧地在她对面坐下，听她说拍卖会的事情。
在林母极力压抑的幸灾乐祸中，她知道了今晚Abyss的拍卖会上，陈家的小少爷闹出的事端。
大概就是，陈少偷借了他爸的身份，去了拍卖会，还想在拍卖会给小情人拍个翡翠镯子。
结果没拍到，恼羞成怒发脾气，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尽管林母快速掠过那个翡翠玉镯不提，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让冉念瞬间明白了。
那个镯子，恐怕就是林妄竣喝得烂醉，也心心念念挂在嘴边的，乔语云的遗物吧。
林妄竣之所以喝得烂醉，不就是想让林母把镯子拍回来吗？
他对他妈是再了解不过的。
他妈虽然对他这幅没出息的模样愤怒，但总归还是心疼儿子。
痛骂他一通后，还是去了。
所以这是没拍到？
冉念有些好笑，心思浮动，便没了再听下去的心情。
她本来以为陈少在拍卖会上丢了脸，这件事就算画上了尾音。
没想到在不久后，却听到了陈家因不正当商业竞争被查、破产清算的消息。
一个显赫家族就此毁于一旦。
饭桌上的冉念听得心惊肉跳，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林母同样有些悚惧，在饭桌上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谨言慎行。
她低着头，听见林父烦躁地拍了筷子：“零号间的人，咱们想得罪，都没攀上去的机会，真是杞人忧天、不知所谓。”
那好像是她唯一一次听到零号间，是乔语云在的那个吗？
冉念有些惶惶然的不安，满心焦躁道：“我刚刚问过了，乔语云去的那个方向，就真的只有个零号间，要不要问问爸……”
林妄竣认定冉念是被人耍了，不耐烦：“你有这个心关心乔乔在哪？还是担心一下你从我爸那里拿的钱，能不能拍到那个游艇吧？”
冉念心头又是一跳：“什么意思？”
林妄竣似笑非笑：“你以为乔乔来干嘛的？”
乔语云果然是来跟她抢游艇的！
冉念大恨，但并不担心林妄竣所说的钱不够的问题。
毕竟林父为了跟羿家攀上关系，也是下了血本的，乔语云就算想跟她抢，她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吗？
“能啊！”
乔语云捻起樱桃，咬下：“我有钱，可有钱了。”
“嗯，真厉害。”
闻渊淡淡应着，擦了下她唇角溅出来的丰沛汁水，眸色逐渐变沉。
乔语云环顾了下这个跟总统套房有得一比的拍卖室，顿了顿：“嗯……跟你比，可能要差亿点点。”
闻渊失笑，跟着她来到了落地窗边。
窗子是单向的，视野好得出奇，轻松就能将整个拍卖会的场景，一览无余。
但当有人察觉到视线，想看过来时，却只能看到一片黑。
见此情状，乔语云忍不住升起感慨：“闻老师藏得可真深啊。”
一语双关的话，饱含深意。
但闻渊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闻老师？”
闻渊正捏着发型师给她扎的灵俏小揪揪，捏着玩，听闻这称呼，尾音轻飘飘扬起，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乔语云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好像看到了林妄竣诶。”
闻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语气平直：“这么多人，你一眼就看见他了，挺厉害啊！”
闻总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酸呢？
Abyss拍卖行的主理事人穆一沣，面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只是肉身挂在这里的模样，内里却忍不住大逆不道地大八特八起来。
毕竟这可是大老板的八卦啊！
此时不八，正待何时？
穆一沣一边努力缩小着存在感，一边竖着耳朵等待着女主角的反应。
会生气吗？
还是会哄一哄咱们大老板？
想到这，穆一沣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Abyss的高层都有个共同认知，大老板平日里虽然多是万事不挂心，偌大的财团都能扔给职业经理人，但一旦生起气来，也是真的恐怖。
等下俩人会不会吵起来？他要劝架吗？
嘶，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他要是帮了老板娘，明天会不会因为左脚先跨进公司被开除啊。
要是帮老板，嘶，先不说绅士风度让他做不出来这种事，就算他真昧着良心做了，天知道，老板娘会不会就此记恨上他。
一句不想再看见他，说不定他明天就被送到非洲去拍卖钻石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非洲卖钻石也不是不可以。
他认识几个酋长，当地的土话在招待vip客户时也学过，就是有段时间没练了。
乔语云正准备岔开话题，身后突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tena yistelegn。”
乔语云：“？？？”
穆一沣这才发现，自己练土语居然不小心念出了声，冷汗顿时下来了：“我、我……”
乔语云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试着回了句：“你、你也好？”
穆一沣眼睛一亮：“老板……不是，咳，乔小姐，你会阿姆哈拉语？”
乔语云摇摇头，解释了一句：“大学的姐妹会里有个埃塞俄比亚的小姑娘，她教了我几句常用语，不算会。”
闻渊轻懒懒地点了穆一沣一眼，他一激灵，迅速反应过来，立马恢复成安静如鸡的状态。
内心一阵荒凉，非洲，他来了。
就在穆一沣慌得一批时，乔语云却续上了刚刚的话题。
她看着闻渊，一本正经道：“我能看见林妄竣，纯粹是因为我视力5.2，5.2你知道吗？就是只要你站在阳台上，我都能在我家看到你喝的咖啡还是牛奶那种。”
乔语云只是随便打个比方，来说明她的视力有多好。
但就这么句话，却轻而易举地顺平了闻渊的郁气。
虽然还是简单的一声“嗯”，但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
穆一沣被这短时间的变化，惊傻了。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应该说是老板娘太会了，还是说老板太纯情了。
两个说话间，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
Abyss的拍卖会节奏很紧凑，并没有拖泥带水的环节，很快就来到了重头戏之一，Pagurus游艇的拍卖。
Pagurus游艇之所以这么特别，不仅是因为它是难能一见的海陆两栖游艇，还因为它抢眼的独特造型。
游艇通体呈银色，六层高，U字外形设计区别于传统的游艇，极具科技感又显得异常有格调。
总之，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国外豪门公子哥会喜欢的调调。
倒是与国内盛行的那套低调作风不符，因此有意向的人并不多。
八亿的起拍价开始后，五百万一次的加价，没火热两轮，速度就慢了下来。
乔语云虽然觉得它类似螃蟹的造型有点丑，但她手里头岛多，两栖游艇对她来说就还挺实用的。
想了想，乔语云还是摁了下座椅旁的红色拍卖按钮。
拍卖师看到屏幕上跳出的号码，明显愣了下，才喊了出来。
“0000号，九亿六千万。”
因为太过惊讶，都没人注意到这次拍卖师并没有按规矩报价三次。
虽然《拍卖法》上并没有硬性规定要三声报价才能落锤敲定，但这也算是行业的成规了。
以往的Abyss也不例外。
唯有这一次，破了例。
底下传来了小范围的骚动。
不了解这个号码的，惊讶于怎么会有这么个号数。
而对这个号码有所耳闻的，则是奇怪那位大佬怎么会参与拍卖。
毕竟Abyss拍卖行的货品少有寄拍的，那对那位大佬来说，这不就是自家东吗？
拍自己的东？
这是什么新型消遣方式？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本来还在竞价的几个VIP包间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竟然真的有零号间？”
林妄竣神色恍惚地喃喃道。
拍卖师见没人再竞价，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刚要敲锤，却见一个拍卖牌高高举起。
拍卖师：“……”
拍卖师：“2746号，九亿六千五百万，九亿六千五百万一次……”
冉念忍不住心焦：“怎么喊这么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个拍卖师语速变慢了好多，像是恨不得一句话，拖他个十天半个月。
拍卖师OS：不是心理作用。
林妄竣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
拍卖师手里的屏幕又亮了一下。
他猛地来了精神，语速也骤然加快：“0000号，九亿七千万一次，九亿七千万两次，九亿……”
冉念只是愣了下，没想到就要落锤了。
反应过来后，她赶紧举牌，总算抢在落锤前报了价。
拍卖师扬起的眉梢又掉了，他死板板道：“2746号出价了，有比九亿七千五百万更高的吗？九亿七千五百万一……一次……”
这次周围的人都看出了有异，看不见零号间的人，就面色古怪地看向2746号这个出价者。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过来，就有人认出了林妄竣的身份。
“你看那是林氏地产的那个林大公子吗？”
“就是他，搞娱乐圈那个。”
“不是说林氏地产资金出了问题吗？林大公子这给美人一掷千金的做派，看着不像啊！”
“……”
林氏的老爷子重病入院以后，林氏大房和二房闹得厉害，林氏地产大不如前的消息。
在B市有头有脸一点的圈子里，早已不算什么秘密。
林妄竣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这时的乔语云还在折星星。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闻渊的皮肤饥渴症愈发严重。
她要是手里不玩捏点东，她的手就会被闻渊把玩在手里。
于是，乔语云为了双手的自由，在拍卖开始前，就让人送了折纸，开始晃悠悠地折起了星星。
别说，这还真是打发时间的不错良方。
她将折好的星星丢进玻璃罐里，见拍卖还没结束，就顺手按了下拍卖按钮。
此时的价已经被抬到了十二亿，拍卖师报价的速度依旧飞快，冉念压根没有思考的时间，就举起了手。
拍卖师又开始老调重弹地长音发言了：“2746号，十一亿九千五百万一次，还有比2746号出价更高的吗？两栖游艇，你值得……”
虽然行内人都看得出拍卖师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但架不住拍卖师经验丰富，拖延时间也搞得像在炒气氛。
调动拍卖会气氛，本来就是拍卖师的工作之一。
这让冉念想拿这个生气，也无从说起，更别提指摘。
“只需要凑个整十二亿，您就能将这艘特别的两栖游艇……”
眼看着拍卖师的词越来越多，周围真的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本就心烦意乱的林妄竣，忍不住脸黑。
冉念更是端不住贵妇脸，开始骂人了：“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被乔语云收买了，她让他这么做的！我要去举报他！投诉他！”
林妄竣察觉周围看过来的异样目光，终于忍不住小声呵斥：“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冉念死死咬住下唇。
林父只愿意给十二亿，这还是她再三保证绝对不会亏，到时候能以更高的价格卖给羿甜的说辞下，才拿到的。
她知道这艘游艇上辈子拍出的价格也就是十亿出头，因此信心满满地觉得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数额。
“十一亿九千五百万二次！还有比十一亿九千五百万更高的吗？”
都是乔语云这个贱人！
为什么要跟她抢？为什么要跟她抢？
冉念恨毒了乔语云。
现在就算以近十二亿的高价成功拍下，她在林父那里讨不了什么好。
“十一亿九千五百万三……”
拍卖师扬高了声调，冉念再也没心思想别的，死死攥紧了拳头。
“滴——”
拍卖台上很细微，也很熟悉的提示音，准确地传进了冉念的耳朵。
她的心脏一窒，然后迅速沉落。
下一秒，她就听到拍卖师略带喜意的声音：“0000号，十二亿！十二亿一次……”
冉念条件反射地想举手，却被林妄竣拉住：“你疯了！十二亿你还要往上加？没钱了！”
拍卖师飞快地举起锤子：“十二亿三次，成……”
冉念用另一只手拿过牌子，举了起来。
拍卖师很想装没看见，但无奈为了预防出现什么纠纷，拍卖会场里装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
他就算想装，摄像头也不允许。
拍卖师一脸生无可恋地开始新一轮“热场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