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一派胡言!岂有此理!”卢侃越听越气, 瘦巴巴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只差指着何岫的鼻子痛骂:“将士会打仗, 难道不是好事?非得让所有将领都跟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 何阁老才能满意?”
朝臣到此时,已经自然而然地分为三个阵营,以何岫为首的文臣占据了大半江山, 以卢侃为首, 谢英博牵头的主战势力如今没了皇上的支持,本来根基就不够稳固, 显得相当的势单力孤,还有些清流两边不站队的,此刻正安静如鸡地呆着,生怕两边大佬们吵得太厉害, 引火烧身。
天祺帝听得满脑袋嗡嗡嗡,最近他不知是怎么了, 总觉得身体很容易疲累, 头痛尤其厉害,实在是听不得这样的吵架, 大殿之上两方人马还在吵得不可开交, 而他们正在争取的人已经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肃静——!”天祺帝终于不堪忍受, 大吼一声。
皇上一句话, 胜过千言万语, 大殿中瞬间鸦雀无声。
“退朝, 此事容后再议。”
言罢,天祺帝一甩袖子,便起身离去,只留下两方人马依然悻悻地瞪着对方,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另一边,宫室之内。
天祺帝侧躺在小榻上,皱着眉毛一脸痛苦之色,脑袋枕在一名美貌的华服女子膝上,女子正在轻手轻脚地为他按摩头部,众多内侍跪成一排,小榻的一侧,一名童颜鹤发的道士正在点燃一枚纸符,投入一杯茶水之中。
“爱妃手艺大有长进,改日朕让你做皇后,不要那个臭脸的娘们儿了。”天祺帝被揉了一会儿,眼里看着年轻漂亮的美人脸,感觉好了不少,又接过林真人递上来的符水一饮而尽。
华服女子眼中暗喜,然而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惶恐之色:“妾何德何能,只要能陪伴圣驾左右,妾便心满意足了。”
天祺帝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咽下符水,暖烘烘的感觉顺着喉咙而下,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药到病除。
“真人果然神人也。”天祺帝的头此刻也不痛了,对林真人的神仙手段赞不绝口,然而一想到刚才朝堂上卢侃等人的口角,又开始头痛了起来。
“真人怎么看今日早朝之事?”他随口问道。
“皇上这可折煞老夫了。”林真人不卑不亢道:“老夫不过一介道士,哪里能够妄议国事?”
天祺帝不以为然,见林真人这样推辞,只觉得这林神仙真是高风亮节,不染俗世尘埃,心中的信任更加多了几分,唇边露出了一个微笑:“真人不必谦虚,朕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献丑了。”林真人轻扫拂尘,慢条斯理道:“老夫已经历经三个甲子,对前朝往事也有些了解,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当年太祖是如何登上帝位的?”
天祺帝虽说窝囊,该有的帝王教育一样不缺,听到这儿,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
无他,太祖当年本来是齐国王室的一员大将,后来拥兵自重,挥戈京师,这才将齐王室屠戮殆尽,自己坐上了皇位,大夏也自此建立。
这段历史虽然不怎么光彩,在史书中多有遮掩粉饰,可是身为皇室成员,自家祖宗的事情,天祺帝自然很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
加上这齐国的齐,正好同亓家的亓同音,更是诡异地引起了天祺帝的无限联想。
林真人看着天祺帝变幻莫测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虽说亲自下手更加简单有效一些,可是看着仇人们自相残杀,狗咬狗的模样,岂不是更加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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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山府,栗城神火营。
今日休沐,不过亓杨还是一大早便起来了,打了一套拳,舞了一阵枪,身上出了层薄汗后,他随便走入房中清洁了一番,便再度披上外衣信步走到了营房之外,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神情莫辨地摸上了面前房檐下的木柱。
时间飞逝,很快又是一个中秋节即将到来,曾经那个站在窗下,背靠着这根柱子,死皮赖脸地等着他开门的人却并不在身边。
亓杨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禁不住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此去千里,狸奴已经走了半个月有余,应当早已回到京城了,按照他之前的说法,京城如今风声甚紧,他又偏偏不听劝,要做那冒险的事儿,更是宛如走在钢丝之上,只要行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实在是让人没法不担心。
亓杨紧紧皱着眉头,思绪已经飘到了京城。
那些诡谲汹涌的政治斗争并非他所长,面前他能做的,只有厉兵秣马,争取早日将戎国人赶出西境,边疆不再动荡了,京城的政局应当也能稳定不少,届时狸奴凭着自己的能耐,肯定能够将那些幕后的叛国黑手统统揪出来。
想到这儿,亓杨立刻推开营房大门,快步朝着神火营最中心的地方走去。
在先帝给神火营赐名之后,长山府每年拨给神火营和靖远军的钱粮数量都有了显著的提升,即使近两年伴随着天祺帝的登基而有所回落,但是毕竟底子还在,亓杨也没有什么家人,自从和谢庭春相好之后便更加不考虑什么成家育子的事情,对身外之物越加不在意了起来,便把所有收到的赏赐也一股脑地投到了神火营中。
成果是显著的。
此时神火营最中间的部分,已经被亓杨划出来成为了专门的火器厂,和早几年前谢庭春看到的小作坊大有不同,如今的火器厂已经颇有规模,占地面积足有原来的长山府营一般大,厂内整整齐齐地划分成多个区域,有整理生铁的,有锻造钢材的,还有按照不同的武器类型生产的厂房,此刻一大早,火器厂还没有开工,但是一个作坊内却已经有了动静。
亓杨推开面前的木门,作坊中坐着一个后背有些伛偻的中年人,黑黝黝的皮肤上满是皱纹,右臂明显比左臂要粗一大圈,一看便是常年做体力活儿的,此人见到亓杨进来,温和的面目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也不起身行礼,看起来很是熟稔:“将军。”
“早啊曹回。”亓杨点头道,同样没和他客气,直接拖了一把小凳坐到了中年人面前,一同看着桌面上的杂乱纸张:“怎么样,我前几日说的水车做出来了吗?”
这曹回正是当年谢庭春送给亓杨的几名擅长制作烟花爆竹的工匠之一,在来到火器厂之后,亓杨发现此人不仅手巧,还颇有些制造武器的天分,于是便提拔他专门负责新式武器的设计工作,由亓杨提供想法和蓝本,然后由曹回制作出模型,最后工匠们一起完成样品量产。
这样的流程大大加快了火器营中各种武器的改良过程,亓杨本来并不是工匠出身,在那“艾派德”里就算看到了再多新鲜事物,想要研究出具体构造来,光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有了曹回的帮助就不一样了,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亓杨提到的“水车”,也正是几日前他的一个新设想。
在“艾派德”中,他曾经看到过一幕场景,在一个巨大的厂房中,不少工匠横向排列,坐在一条长桌子前,那条长桌模样诡异,上面有一条黑色的条状物,不断地向前滚动,将一个个火铳的零部件输送过来,而那些工匠每个人只负责装一个部件,速度比如今亓杨他们火器营中一个工匠从头到尾制造一个火铳要快出好几倍。
按照“艾派德”里的旁白,这就叫做“流水线”。
自从开始给靖远军大量配备燧发火铳之后,亓杨就盯上了这个神奇的“流水线”,可是很快却遇到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那条黑色的东西,是怎么动起来的呢?难道有人一直在拉扯吗?
应当不是,工厂昼夜不停歇,若是那样,负责拉动布匹的人早就该脱力了。
而这个问题,直到他有一次下河洗澡,才忽然有了完美的解答。
小河中水流湍急,一片榕树叶从头顶掉下来,被卡在了一个小小的岸边凹槽之中,伴随着潺潺水流不断地滚动翻转。
亓杨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捡起那片榕树叶吹了一首曲子,却忽然间福至心灵。
这水流,不正是最为便利,最源源不断的动力来源吗?
忙不迭回到了火器营,将这个想法同曹回一说,曹回立刻拍案叫绝,当即便丢下手上所有的活计开始做了起来。
“你来得可正好。”曹回眉飞色舞,眼睛下面有两块青黑,不过神情依然兴奋:“已经做好了。其实这个东西,在南方的时候我也曾经在村里见过,有些村人用这样的水车将水引到田里灌溉庄稼,不过我们想要的并不是水,而是水流的力量,所以我便做了一些改动。”
说罢,他便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面搬上来一个两掌高的木头小模型。
“将这一头放入河水之中,水流带动滚轮转动,上面用这个支架连接,便可以这根推动杆带动,看。”曹回用手使劲儿一拨那个小小的滚轮,只见精细的结构另一头有一个活塞模样的东西,正跟随着滚轮的转动而不断前后平移。
将这个机器连接起来,上面绷上带套子的布匹,便可以像亓杨曾经见过的“流水线”一般,源源不断地输送零件了!
亓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见了源源不断的成品火铳正被人从“流水线”上取下来,分配给靖远军,全军人手一支,从此上阵杀敌所向披靡的样子!
将曹回和他的模型一起带到工厂,吩咐工匠们打造一个等比例放大版本的水车后,亓杨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出营进城,准备去朱大嫂的绣楼寻她,订制一批可以用在“流水线”上的布匹。
然而刚在城门口下马,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熟人。
“杨哥儿?”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在他身后响起。
亓杨扭身一看,叫他名字的是一名年纪大约六十岁的老妪,此刻手中拿着一个包袱,站在牛车边上,刚刚过了城门口小兵的检查,正欲入城。
尘封的记忆一时间涌入脑海,亓杨一时间有些尴尬,卡壳半响后才开口问道:“林大娘?您怎么来栗城了?”
“哎,老头子死了,我独自一人在孟县也没什么念想,便想着来这栗城投奔我妹妹一家。”老妪有点惆怅地叹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乐生他还同你在一处吗?”
这人正是林乐生的母亲。
在曾经林乐生还没做出那些事情,二人还在孟县的邹氏大营中,关系甚好的时候,亓杨曾经去过林乐生在孟县的家,见过他的父母双亲几次,后来林乐生因为叛国一事被送入了大牢,亓杨又是生气,又是失望,又是尴尬,加上后来便一直在栗城大营中忙碌,便再也没有和林乐生的父母见过面。
“请节哀。”亓杨下意识地说道,然而却在一瞬间捕捉到了老妪话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当即拧起了眉头,追问道:“大娘,您刚才说的……乐生同我在一处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林乐生当时入狱的事情,没有人和他的父母亲说起吗?不应当,这事儿在栗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若是林大娘的妹妹在栗城的话,不应该不知道的……
林大娘似乎有些吃惊,瞅了亓杨一眼:“不是吗?可是大约一个月前,乐生还来找过我一次,说他出来了让我放心,还给我留了些银子让我帮老头子办了丧事……”
亓杨瞬间心神剧震!
林乐生在被他和狸奴联手擒获之后,已经同当时的长山府通判一起被押解上京,在京中天牢候审,最终因叛国罪被判处斩首,现在理论上应当早就处决了!
已经死过的人,还能够死而复生吗?
想到自己的神奇经历,亓杨忍不住心头一跳,可是片刻之后又强自压下乱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的,不会的,这种诡异的事情,哪里能够出现得那么频繁?
林乐生去了京城之后,从未有消息传来说他被放出来,也没有听说过天牢有逃犯成功脱身,这么看来,不论是越狱,或者是被赦免,一定有人偷偷地掩盖住了这条消息,不想让别人知道。
会是谁?
亓杨沉思片刻,立刻联想到了当时林乐生联络的戎国。
正当他皱眉思索着戎国为何要做出这样举动时,林大娘长叹一声,再度开口了:
“乐生这个孩子,还是挺有良心的,虽说不是亲的,可是养了这么多年,总归还有感情在……”
“等等,大娘。”亓杨再次大吃一惊,追问道:“林乐生他不是您和大爷的儿子吗?”
“不是啊。我们收养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刚断奶的小孩儿,什么都不知道呢。”林大娘有些怅惘,用手比划了一下,像是在追忆曾经的那个奶娃娃:“谁成想,过了二十来年,他的亲爹居然来了,要把他接走,我和老头子一合计,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我俩年纪大了,还穷,乐生跟着我们俩,连媳妇都讨不到,还是让他去和亲爹过好日子吧……”
亓杨的心脏在这一刻砰砰跳了起来。
原来如此。
林乐生案发的时候,他便和狸奴聊过,觉得很是奇怪,一个前途远大,平日里看品行也没什么问题的年轻军官,为何忽然要突然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难道是生活中出现了什么变故,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吗?
如今听了林大娘的话,似乎一切怪异的地方都成功串了起来!
林乐生忽然改变的诡异作风;突然出现的亲生父亲;不知为何称呼林乐生为“大人”,还对他毕恭毕敬的俞通判;还有那当时在栗城生擒林乐生的小院中,俞通判说的那句“先来点儿那个”……
联想到狸奴同自己说的,京城中不少官员都疑似出现了被药物控制的状况,亓杨一瞬间冷汗簌簌直冒。
将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之后,他几乎是立刻便得出了一条最有可能的结论。
林乐生的那位“亲生父亲”很可能和戎国有某种关系,同时也很可能和京城官员被药物控制的事件有关系!
“大娘,你还记得林乐生的亲生父亲,长得什么样子吗?”
亓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大娘,神色中有压制不住的凝重。
林大娘颇为意外,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她的记忆早已有些模糊,皱着眉想了片刻后,才不确定道:“是个挺精神的人,四五十岁吧,面白无须,头上戴着斗笠,眼睛那儿和乐生长得挺像的,单看不觉得,放在一起,一看便知道是亲爷俩。”
亓杨在心中默默记下,道了声谢后,连去朱大嫂的绣楼预订布匹都顾不上,便急匆匆赶回了大营,冲进营房磨墨铺纸,将自己所听所想尽数写在了信纸之上。
放下毛笔,他刚想要唤亲兵进来将书信送到驿站,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
“不行。”他自言自语道:“这样不行。”
这件事情必须尽快通知狸奴,可是他身在京城,必然有不少双眼睛在时刻观察着他的动静,若是让官差贸然送信,暴露了自己同狸奴关系亲密的事情,对他必然不利!
可是不通过官差的话,又该怎么让狸奴知道这件事呢?
亓杨咬着唇,急切地用手指敲起了面前的书桌。
过了半响,他又情不自禁地摸起了手腕上的佛珠,可是往日百试百灵的方法如今也不能够平复他急迫的心情,亓杨长出一口气,又把手按在了胸口。
那里有一块玉石,触手温润微凉,似乎能够带走他心头的燥热。
亓杨飞速转动的大脑这才渐渐放慢脚步,沉思片刻后,忽然间灵光一闪,试探地开口道:“谢一……谢二?你们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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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之中,谢庭春正垂着首立在大殿之中,在他的面前,是正躺在小榻上,坐没坐相,使劲儿揉着脑袋的天祺帝。
“哈哈哈!说得好!谢爱卿妙语连珠,果然不愧是我大夏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天祺帝被谢庭春的新一轮硬核马屁拍得浑身舒爽,心情甚好,连脑袋似乎都没有那么痛了,当下看谢庭春便越来越顺眼,张嘴便喊道:“来人呐,赏!”
“微臣多谢皇上!”谢庭春做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立刻跪倒叩首谢恩。
天祺帝扬扬手示意他免礼,看到谢庭春精精神神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这阵子自己一直没想好的那件事儿。
虽说他听了林真人的话,有些忌惮在边境的两位亓姓将军,可是一想到毕竟这是父皇在死前同自己说过的忠臣,又有些怯懦,不敢做得太过,思索再三后,他倒是想出了一个自以为比较折中的办法。
“谢爱卿,你说,我欲以国公之爵封大小二亓将军,令其入境,居京营总督、总督同知之职,如何?”
谢庭春一瞬间心跳近乎停摆。
糟糕!
这京营总督之位,看起来是一品大员,荣光无限,可是华丽的外衣下,却隐藏着巨大的陷阱。
不了解的人可能不知道,京营总督看似位高权重,可其实却受到皇帝的直接管辖,手中并无兵权,可以说,一名武将的立身之本在京营总督这一职位上瞬间化为乌有,简直就是制衡武将,削弱其实力时最合用的糖衣炮弹了!
谢庭春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很明显,天祺帝对于大哥一家已经疑心甚重,当下京城一片混乱,幕后陷害大哥,同夷国联络的黑手还没有查清楚,此刻若是大哥回京,没了军队庇护,简直是腹背受敌,这样的险,他可冒不起!
谢庭春大脑飞速旋转,当即跪下,沉痛道:“皇上圣明,此事万万不可为之啊!”
“哦?”天祺帝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开心,他自以为这个办法十分体面,不光给足了这二人面子,还兵不血刃地将兵权收了回来,哪里想到谢庭春张口便是一句反对?
谢庭春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来:“圣上,这长山一带,早已经是那二亓的地盘,不瞒皇上,微臣在长山府任职的时候,也是事事受制,可民心一事,实在是颇为复杂,皇上若是这样直截了当地夺了大小亓将军的兵权,物极必反,那西境的大夏官兵怕是会闹事,若是有其他将领打着二亓名号行事,届时我大夏危矣!”
天祺帝心念一动,顿时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不由得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此事还需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皇上圣明!”谢庭春听到天祺帝改了主意,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继续吹起了彩虹屁,直到天祺帝通体舒泰,心情放松了,才带着冒烟儿的嗓子离开了皇宫。
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底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行……此时暂时还不能让大哥知道。
不像他自己,谢庭春深知大哥这人性格最是单纯耿直,除了上阵杀敌,其余时候不论是心机手腕,还是政治嗅觉几乎都为零,一门心思想着保护百姓,报效祖国,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努力效忠的一国之君正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如何对付他,不知道他心里该有多伤心……
谢庭春一想到他家大哥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流露出失望难过的神色,便忍不住心口绞痛。
可是如今情况,也只能通过天祺帝那边稍微拖一拖,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刻将隐藏在京城诡谲波澜下的那些毒瘤快速拔除,只是这些人狡猾得很,到现在何岫身后的那个人还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来。
正当他飞速思考着对策的时候,乘坐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少爷,有人找,说是……何阁老有请,有要事商谈。”
富贵探头进来,有些忐忑地说。
来了。
谢庭春心口一动。
看来……这是今日在皇宫中自己和天祺帝的对话已经被人传到了何岫的耳朵里,自己此时八成是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
“掉头,去何阁老府上。”
谢庭春沉声道。
马蹄声笃笃响起,飞速拐了个弯驶向了和小栗子街相反的方向,很快停在了一座精致豪华的宅院角门处。谢庭春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了下车窗的边缘,因为过于用力,指尖甚至都有些发白。
然而只是须臾之间,他便整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神态自若地走下了马车。
仆人低眉顺目地带着他穿过角门,来到了一间小小的会客室,何阁老端坐其中,见他进门,露出了一个并不是很真心的微笑。
“谢大人来了,快请坐。”
谢庭春从善如流,脸上神情十分放松,似乎还带着点儿隐隐的兴奋,压低声音,一脸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阁老有何事吩咐?”
何岫见他一副沉不住气的模样,不由得在内心嗤笑一声,然而面上依然十分亲热地将桌上的一个东西推了过去,神色有几分探究:“没什么事,只是你我忘年之交,今日忽然想起来,便想寻你来说说话而已。”
“对了,这是我最近新得的好东西,有提神醒脑之效,谢大人试试?”
谢庭春低下头,在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个造型精美的烟管,一头塞着些细碎的黑色片状物,看着并不像是烟丝,倒像是什么植物。
鼻尖微动,一股让他灵魂颤抖的熟悉味道飘入了鼻腔,微酸微苦,还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腐臭。
何阁老脸上笑容不改,冲他抬了抬烟管:“怎么?不给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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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异地恋马上就能结束了!
我们小谢准备了好久的软膏呢!再不用都不新鲜了!
——谢谢YY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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