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波还不太习惯这具鲛人的躯壳, 有微微一甩尾巴，整个人直接蹿出去，差点撞到墙上。
系统赶忙用水墙拦了她一下, 省得她把脑壳撞出个好歹来。
云横波晕晕乎乎地跑回贝壳床：“这壳子也太难操控了。”
系统鼓舞她：“雄起！你多努力一点, 就能离明离多进一步！”
云横波立刻雄起！
云蜃忙完后过来时，瞧见云横波正摆着尾巴在珊瑚丛中游荡，似乎是在追一条银色的小鱼玩，平日里因为未开神智而略显稚嫩天真的脸上罕见得有了光彩。
云蜃悄无声息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过去，就漂浮在水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云横波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彻底掌控了如何在水中来去自如，她高兴极了, 瞧着那条银色鲛尾也不再排斥, 反而越看越觉得漂亮。
她正打算回去寝殿，视线突然落在不远处那高大的鲛人上。
云蜃在那不知看了多久。
云横波愣了一下。
系统给她寻找的这具身体是罕见的未开神智的鲛人, 她的神魂进入其中, 并不算强行夺占别人的躯壳。
云横波看了他好一会, 还是没有过去。
云蜃还以为自己又吓到了她，微微垂眸，正打算离开时, 却感觉周围水波轻轻一动。
云横波鲛尾一动, 一袭雪白龙绡在水中如莲花瓣绽放, 翩然游到云蜃面前。
云蜃一愣。
云横波和这条鲛人体型相差太大了, 鲛尾在同一水平线, 她都得仰着头去看人。
她估计这个便宜爹爹连带上长长鲛尾都得有四五米高, 身形高大得有点过分。
云横波不太自然地看着他。
如果是同龄人, 比如边孤舟那种, 她能很自然地直接自来熟, 但面对长辈她就有点不知如何相处。
好一会，她才讷讷道：“爹。”
云蜃黑沉的眸子几乎瞬间就亮了，恍如阳光下的珍珠。
他伸出宽大的手轻轻摸了摸云横波的脑袋，顺着漂浮在水中的墨发一点点抚下去，声音虽然尽量放得轻柔，但还是能明显察觉到他的紧绷。
“嗯，乖。”
女儿终于不再畏惧他，这让云蜃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和云横波在南海逛了一圈，最后将她带去龙绡宫。
鲛人族的小公主终于生出神智，这让整个鲛人族都极其振奋，最近几日陆陆续续到来龙绡宫贺喜。
云蜃索性把所有鲛人请来，在龙绡宫举办一场盛大的筵席。
这南海鲛人宫和云横波在电视剧看到的龙宫差不多多少，宫殿建在深海中，周围全是珊瑚水草，夜明珠将偌大龙绡宫照亮，富丽堂皇奢靡至极。
虾蟹举着各种美食、玉露琼浆陆续进入龙绡宫，离得老远都能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动静。
云蜃回头，道：“别怕。”
一旁的大鱼还是头一回瞧见云蜃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云横波并不怕生，牵着云蜃的手好奇地游到龙绡宫。
刚进入宫殿的门，看守的小蟹拿着一个海螺，奋力吹响。
里面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云横波进去时，发现无数鲛人正漂在宫殿两边，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云蜃冷淡一抬手，众鲛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无数好奇的视线投向云横波，似乎都想知道这个鲛人族从未出过寝宫的小公主到底长什么模样。
只是一眼，顿时愣住了。
云横波本来在现世的相貌就和书中的“云横波”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她死在十七八岁还是很稚嫩的年纪，“云横波”这副躯体算是年长几岁，五官张开了些。
现在云啵啵这个身体反倒更像她本来的身体，脸颊带着点婴儿肥，还有些未脱去的稚气。
她一袭龙绡白衣，好似云端而来的仙人。
哪怕鲛人族从来不缺美人，但也被这张脸给惊得晃了下神。
云横波飘在水中，被云蜃牵着往前走，乐得不用自己甩尾巴，她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疑惑地微微一歪头。
众鲛人纷纷张嘴，吐出咕嘟嘟的泡泡。
云横波：“？”
“他们怎么了？”
系统道：“被宿主的美颜暴击到了。”
云横波：“……”
云横波幽幽地说：“果然你还是给我找了个玛丽苏的世界设定吗？”
云横波虽然颜狗，但并不过分自恋，甚至自己这张脸看久了也不觉得多好看，在魔族四域，那群大魔又是个不懂人族审美的，更别谈这么炽热的视线注视着她了。
云蜃已经游到了主位上，带着云横波坐下。
那些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设定，在水中竟然也不飘起来。
云横波坐下后也不管其他人在看自己，好奇地尝那桌案上的饭菜。
其他鲛人也陆陆续续落座，视线时不时往云横波这边瞥。
云横波吃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我师姐师兄他们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顾寒山和辜锦前去了仙盟，边孤舟……”系统犹豫了一下，“你要看吗？”
云横波点头。
她自从看到夙厌逢的现状后，就一直逃避看其他人，此时终于鼓起勇气，打算看一看。
系统小心翼翼将直播投影到了一旁的酒杯中。
云横波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顾寒山果然去了仙盟，但并不是和辜锦在一起，他一人一剑直杀向仙盟首尊夙涸的住处，浑身浴血，面容却温和至极。
夙涸的亲卫握着剑冷冷道：“顾寒山！你想造反吗？！”
顾寒山脸颊上有一抹血痕，他轻柔一笑：“何出此言啊？我只是找夙涸首尊问几句话而已。”
在他身后，是无数仙盟修士的尸身，铺成一条血路。
让人望而生畏。
辜锦倒是和夙厌逢在一起，但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毒药，面容诡异的平静，有种风雨欲来的惊悚感。
而边孤舟……
他还在魔族的飘渺中。
云横波的尸身应该是被辜锦用了什么灵丹护住，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只是睡着了。
边孤舟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捧着一块木头，面无表情地用血混合着朱砂一点点在上面雕刻出繁琐的细细密密的法纹。
云横波喃喃道：“他……在做什么？”
系统小声说：“招魂。”
云横波险些失声：“什么？！”
“他在招魂。”系统道，“他大概还是想要将你的魂魄招回来，哪怕……那具躯体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但边孤舟像是魔怔一样，坚信自己能救下他的小师妹。
云横波猛地抬手将酒杯一拂，近乎逃避地打断直播投影。
琉璃破碎声响起，众人愕然看她。
云蜃轻声道：“啵啵？”
云横波这才回神，讷讷道：“抱歉。”
云蜃见她脸色不好，轻声道：“不舒服吗？”
“有、有点。”云横波道，“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直接一摆尾巴，转瞬从龙绡宫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云蜃蹙眉，正打算追上去，却见大鱼从外踉踉跄跄而来，咕嘟嘟吐着急促的泡泡。
“宫主！大事不好了！”
云蜃冷冷道：“什么事大呼小叫？”
大鱼浑身鳞片都要炸起来了，哆哆嗦嗦道：“南海的结界外……”
与此同时，云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霍然起身。
“……有人类修士的船正在驶来！”
***
在没有死遁之前，云横波总以为自己能完全放弃在“云横波”这个身体中的一切，还笑嘻嘻地和系统说要看“直播”。
可是此时，云横波却发现自己每看一次，就难受一次。
这可比网抑云emo的debuff要上头的多了。
云横波飞快回到寝殿，一头栽到贝壳床上，熟练地用尾巴尖将贝壳盖子勾着阖上，又像是河蚌一样躲在里面不出声了。
系统道：“啵啵，还好吗？”
云横波摇头，昏暗中看着自己的长发飘起来，触碰到贝壳顶。
“其实我就应该不看的。”
她就该像之前一样，死了就死了，不必在意活着的人到底伤心与否。
毕竟死亡这种事情，从来都由不得她做主。
系统：“那我们以后还看吗？”
“不看了。”云横波道，“以后都不看了。”
系统没敢再问第二遍。
云横波拍了拍脸颊：“我要尽快适应云啵啵这个身份，等到修炼出鲛珠，看看有没有机会去陆地上玩。”
她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有缘……再见吧。”
系统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但自己现在的权限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声叹息。
云横波正独自emo着，突然感觉到身下的贝壳床震了一下。
整个龙绡宫的水波都跟着像是海浪似的一阵汹涌，就好像水面上有人在打架似的。
云横波疑惑地掀起贝壳。
一只银鱼游过来，道：“小公主没事的哦，水面上只是打雷下雨了，等会就好了。”
云横波“哦”了一声，乖乖点头，又继续躲回贝壳里了。
龙绡宫之上的海面上，无数鲛人持着尖利兵刃，发出嘶声怒吼，朝着那破开结界急急驶来的巨船发出威慑。
人类修士和南海鲛人相安无事上万年，今日竟然破天荒地闯入南海领地。
云蜃化出人类双足，龙绡随着海风而动，冷冷注视着站在巨船船头上的青衣男人。
夙厌逢撑着一把竹骨伞，在狂风巨浪中站得极稳。
他瞧见云蜃，微微一颔首，笑着说：“借贵族心头血一用。”
鲛人心头血乃是生机本源，怎可随意借出去？
这狂妄之人的话中话就是直接要屠杀一只鲛人。
云蜃眼神倏地变得狠厉：“放肆！”
夙厌逢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很遗憾不能和平达到共识，他柔声说：“那我就得罪了。”
“噗通”。
一只小蛇悄无声息地从夙厌逢袖中掉到深海中，借着夜色伪装，悄无声息游入龙绡宫。
云横波emo着emo着就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贝壳床又震了一下。
不过银鱼既然说水面上在打雷，云横波也睡得十分安稳，完全没有被惊醒。
……也就没有察觉到，自己所躺的贝壳床正在被一只巨蛇顶在脑袋上，拼命朝着水面上游。
作者有话说：
啵啵：一觉醒来，又换了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