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悦容公主怎么样?

  “都说这宫里的水最是养人,依我看,是吃人才对。”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多少女人被埋葬了这深宫之中。”

  白老太太嗔了太后一眼,“当初我就劝你不要进宫,你不听,现在可好了。”

  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原是哀家对不住……”

  白离不知道这两个老太太在说什么哑谜,一头雾水。

  “好孩子,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看看。”

  白离依言上前一步。

  太后拉着白离手,细细地端详她,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老姐们儿,你这孙子长得可真俊,若是换上女装,说她是姑娘哀家都信。”

  白离有些紧张,她已经很努力地晒太阳了好不好。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呢。你久在深宫之中没见过什么男人,我家孙儿这是文人的长相,文人都长这样,斯斯文文的。”

  太后早就习惯白老太太的粗鄙之言,也不怪罪于她。

  “大公主还没有来吗?”

  一旁的嬷嬷回答,“回太后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大公主了,约莫很快就来了。”

  太后点头,“你一个小孩子,听我们两个老太婆聊天定是无聊。哀家把大公主叫来,让她陪你四处逛逛。”

  白离表示她还挺想听太后和祖母聊天,毕竟信息量很大。

  心里这样想,白离还是起身谢恩。

  “谢太后娘娘体恤,晚辈很愿意听太后娘娘和祖母说话。”

  “真是个嘴甜的孩子。”

  说完,太后就转头跟白老太太唠起了家常。

  自己在宫中过得如何,哪个嫔妃老是闹事,哪个宫女又蠢笨如猪。

  趁着两个老太太聊天,白离没有事做,就打量起了慈宁宫里的陈设。

  正如慈宁宫坐落在皇宫里最幽静的地方,宫殿里面的陈设也少之又少,除了一些古董花瓶和屏风,就再没有别的了。

  难怪这太后身体不好呢,住在这样空荡荡的宫殿里,少了人气。

  从风水上来说就不太吉利。久而久之,身体自然就不好了。

  兴许是跟着周监正学东西的日子久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养成了去哪里做什么都先算一算的习惯。

  白离的手又偷偷在袖袍里掐了起来,算出今年太后的三煞方是在南方,她的床头又正对着南边。

  难办……

  太后见这孩子的表情一会迷惑,一会恍然大悟,一会又为难的。

  开口问道,“孩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白离摇摇头,想了一下,兴许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太后的身体稍微好一点呢。

  总不能因为自己怕事,就让一个老人家失去身体好转的机会。

  白离开口道,“刚才晚辈观察了一下太后娘娘宫殿里的布局,太过空旷。兴许太后娘娘想的是喜欢清净,不喜欢东西太多看起来杂乱,所以才这样布置。

  但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天生就应该有有一堆珍奇古玩围绕在身旁,与您本身的贵气相辅相成的。如今殿内这些东西太少,反倒不好。

  还有,太后娘娘您可是不爱有人来打扰您?”

  太后点头,“哀家喜静,人一多就吵得头疼。”

  白离摇头,“太后娘娘的慈宁宫想要有生气,就得经常有人来探望您才对。这样来得人多了,慈宁宫才会有生机,这份生机才能反哺给娘娘您。

  不然,这偌大的宫殿,就太后娘娘您和几个宫人在这里,别说让宫殿反哺生机给您了,这宫殿还等着娘娘你们去滋养它呢。”

  白离说得很玄乎,太后将信将疑的。

  一旁的嬷嬷开口道,“太后娘娘,奴婢听说,白小公子是周监正的徒弟。”

  太后有些惊讶,“既然是周监正的徒儿,那必然不会错。今日之后,就让那些个嫔妃什么的,常来哀家宫里坐坐。”

  “孩子,这宫里你可还看出点什么?”

  “太后娘娘您床的位置摆错了,今年您的床头应该朝北,而不是朝南,朝南就冲了三煞。”

  太后一下子被吓到了,连忙让嬷嬷扶着她从床上下来。

  “哀家就说,明明整日在这床上躺着,怎么还越来越不得劲了呢。”

  宫人们连忙上前将床移了个方位,在搬床的时候,看到床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待着一个麒麟。

  太后脸色一白。

  就是她再不懂什么风水,也知道这麒麟是不能乱放的。

  “太后娘娘,这不是前年二皇子送您的麒麟吗?怎么落到这里来了。”

  “收起来,明儿个送到皇帝那里去。”

  “好孩子,多亏了你,不然哀家还不知道这慈宁宫还有这些门道。”

  “晚辈也只是略懂一二,太后娘娘不仅不怪晚辈乱说话,还相信晚辈,晚辈感激万分。”

  “你这孩子,真是谦虚。”

  太后越看白离越满意。

  “太后娘娘,大公主来了。”

  “悦容给皇祖母请安,见过白老夫人。”

  “起来吧悦容,今日哀家叫你过来,是让你带着白小公子出去转转,她一个人呆在这陪我们两个老太婆怪无聊的。”

  “是,皇祖母。”

  楚悦容对上白离的双眼,脸颊微微一红,“白公子请。”

  望着两个年轻人出了慈宁宫,白老夫人用手肘碰了碰太后。

  “我说吧,两个孩子般配着呢。”

  太后哼了一声,“若是早知道当初你将刘大哥让给哀家,是为了如今来觊觎哀家的孙女,哀家当时才不愿意。”

  “怎么,我们家离儿配你孙女委屈她了?”

  「那倒没有」,太后摇头,“你这孙儿确实不错,我家悦容先定下了。”

  单纯的白离还以为太后真的是怕她无聊,才叫大公主带她出来逛逛。

  慈宁宫的花园很美,哪怕已经临近寒冬,仍然有不少的鲜花绽放着。

  两人出来后,一句话没说,走着走着就尬了起来。

  “许久不见,大公主更漂亮了……”白离开口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大公主眼睛一亮,“白公子真的还记得悦容吗?”

  “怎会不记得,宫宴那日,大公主还给我鼓了掌,我心里很是感激。”

  楚悦容羞涩一笑,“白公子的琴声让人如临仙境,悦容很是喜欢。”

  白离来了兴趣,“大公主也喜欢古琴?”

  “喜欢,但是总弹不好,教琴的师父说是悦容没有天分。”

  白离摇头,“这世间,有天分的人能有多少。更何况,谁说喜欢弹琴,就一定要弹得很好。若是大公主不嫌弃,让人拿一古琴来,我来告诉你平时我都是怎么弹的。”

  “甚好……”

  楚悦容当即就让宫女去取琴,在湖心亭将琴架了起来。

  白离坐在琴前,先给楚悦容示范了一下。

  随后起身,楚悦容按着白离的指法弹。

  “大公主你这里不对,用无名指。”

  白离俯身抓着楚悦容的手,按着她的无名指在弦上撩拨。

  “谢……谢谢白公子。”

  “这有什么,你再弹一个,我给你说哪里不对。”

  两人在湖心亭一弹就是一个时辰,忙活了这么久,白离才发现。

  教大公主弹琴的师傅说得简直太委婉了,大公主这哪是没有天分呐,简直是一窍不通好吧。

  楚悦容见白离教了自己这么久,自己都没有什么长进,羞愧的脸红。

  “呃,大公主,要不你有机会,去请教一下唐家的嫡子唐立。我这琴就是跟他学的,若是他来教你,效果定会比我好的多。”

  楚悦容的眼眶微红,“白公子是嫌悦容笨。”

  “不是……大公主您别误会”,白离慌了,“我还怕大公主嫌弃我教的不好,哪会怪大公主笨。”

  “那你答应我,以后若是有机会,还要进宫教我弹琴。”

  “没问题没问题,大公主您可千万别哭。”

  楚悦容破涕为笑。

  白离这才松了一口气,恰巧这时候嬷嬷来叫他们回去,白离像是抓到救星了一般,连忙回了慈宁宫里。

  跟太后道完别后,白离跟着白老太太出了宫。

  “离儿,你觉得大公主这人如何?”

  “人倒是挺好相处的……”比起高冷闷骚的楚之谨,还有疯疯癫癫的楚之言,楚悦容这个皇室子孙真的太好相处了。

  “就是有些娇气……”白离到现在都不明白,楚悦容当时是为什么红了眼眶。

  白老太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悦容,今天那个白家小公子怎么样?”

  “白公子,很好。”

  “那皇祖母等悦容长大了,让他做你的夫婿可好?”

  楚悦容脸蛋通红,“都听皇祖母的。”

  从宫里回来没两天,大楚国就迎来了过年,整个京都挂满了红灯笼,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白离在下人的搀扶着将福字倒贴在了门上,跳下梯子满意的拍了拍手。

  “乖孙小心些,别摔着了,下次这种事让你爹来干就行了。”白老太太心疼地说道。

  白离听话地点头。

  白忠:……

  “太子殿下,马车备好了,差不多该出发了。”

  “走吧……”

  楚之谨八岁的时候,皇帝破例让他到宫外的太子府独住,但每逢过年过节,楚之谨还是得进宫和皇帝他们一起过。

  倒不是因为皇帝想念儿子了,而是若不让楚之谨进宫一同过节,那群言官得烦死皇帝。

  皇帝的家宴仍旧在太极殿举办,只是比起上一次的规模,这次小了很多。

  丽贵妃早早的就挽着皇帝来了太极殿,其他妃嫔也陆陆续续的到场。

  这次没了那些烦人的言官,丽贵妃凑到了皇帝身旁坐着。

  她看了一眼到场的众人,嘴角一勾,对皇上柔声说道。

  “皇上,不是臣妾多嘴。这太子和您许久才见一次,可每次都姗姗来迟。知道的呢,会说太子府离太极殿太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心里没您这个父皇呢。”

  皇帝动了动嘴巴,正要开口。

  “太子心里有没有他父皇哀家不知道,但哀家知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心里才没有哀家。”

  太后在楚之谨的搀扶下到了太极殿,张口就把丽贵妃训斥了一顿。

  “太后娘娘您这是哪里的话,臣妾不敢。”

  「哼」,太后冷哼一声,“若是真不敢,就少在皇帝面前嚼些舌根,当心哀家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母后莫要动气,都是朕的错,没有亲自来接母后。”

  皇帝知道太后这是在生那个麒麟的气,于是没有替丽贵妃说话。

  丽贵妃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个老太婆,没克死她真是可惜了。

  楚之谨将太后扶到自己的位置上,太后摆摆手。

  “太子扶我一路也幸苦了,就坐哀家身边吧。”

  “孙儿遵命。”

  皇帝就这样被忽略了,脸色有些尴尬。

  “母后,您脸色比前几日看起好多了。”

  哪个女人不爱被夸,太后笑着瞥了皇帝一眼,明知道他是在讨好自己,还是开口道。

  “说来也奇怪,哀家日日吃的都是那些药也没变。但自从那日白家小公子进宫,替哀家改了慈宁宫的布局之后,哀家就感觉这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利索了。”

  “白家?可是白离那小子?”

  “皇帝也认得?”

  皇帝点头,“那是个机灵的孩子。”

  太后看到远处听到白离两个字就红了脸的楚悦容,“哀家很喜欢那孩子,皇帝以后可得好好重用他。”

  皇帝的家宴并不隆重,宫女太监们上了菜,就站在各位主子身旁等着给他们夹菜。

  各位主子们坐着一边吃一边聊天,并没有额外让人来表演。

  丽贵妃刚才被太后呲了一顿,想要展示自己的大度,示意太监给楚之谨夹菜。

  “太子啊,这南乳松鼠鱼最是好吃,你平时很少进宫应该没有吃过,快尝尝。”

  太后皱起了眉头,皇帝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来。

  「谢丽妃娘娘」,楚之谨面色不变。

  楚之言不满意了,戳了戳丽贵妃的手臂,“母妃你偏心,儿臣也要。”

  皇帝一下子就笑了,宠溺的揉了揉楚之言的头,“父皇给你夹。”

  若不是刚才楚之言开口,众人差点都没有认出来他。此刻的他比宫宴瘦了至少两个号,倒露出一丝俊秀的感觉。

  “言儿怎么这样瘦了?”

  太后这才看到楚之言,询问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那日言儿贪玩,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池里。寒冬腊月的,太监把他拉起来时就已经昏过去了。

  之后十多天都高烧不止,硬生生的给病瘦成这样。”

  那段时间太后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呢,没人敢拿这个事去烦她。

  太后点点头,难怪自己把那麒麟交给皇帝,都没听说皇帝惩罚楚之言,原来是心疼儿子的劲儿还没过去,舍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