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少相下堂妻>第54章 宫中惊梦

  第二日, 暮色四合。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萧景堂跨过殿内门槛,突然狂风大作,窗棂相碰, 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床缦呼呼乱响, 烛芯嘶嘶跳动。萧景堂进了内殿, 庆元帝正安睡于此。

  许是已近暮年, 又许是多日里病情折磨,他看上去不再是之前那个唯我独尊, 傲睨万物的九五至尊。而就是个普通的,干瘪的老头。

  “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

  萧景堂跪拜于地,最后一次对他行君臣父子之礼。

  庆元帝艰难地睁开眼, 看向俯首而跪的玄色身影。

  那是他的长子,他曾渴盼过,也期待过的嫡长子。当年, 他能以五皇子的身份登此大位, 靠的是先皇后身后的李氏大族。

  受人恩惠,必会受人制肘。刚开始的那段时日, 他虽贵为天子, 却要处处谨小慎微,仰他人鼻息而活。

  从那时候起,庆元帝便知,高门大族在大周盘根错节, 隐约有压倒皇室的气势。

  他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又不动声色,暗自部署。终有一天,李氏大厦将倾, 皇后那一族人皆被入狱流放。如今的李氏,只不过是留下的那一支旁支在苟延残喘。

  皇后之后便一病不起。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日天已经很冷了。

  玉阶上的潮气不一会便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殿中有淡淡的沉香散出,皇后半卧在塌上,见他进来只是微微扬了下眼睑,就无半分动静。

  他突然觉得气血翻涌而上,自李氏出事以来,她见他便一直是如此模样。冷淡,漠然,仿佛不是那个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你如今见朕就需得是这个模样?”

  如此寒凉的天,她却只着了一件素色锦衣。殿内虽也烧着金丝炭,却也不应该如此作践自己。

  她斜卧在榻上,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唯有一点红唇,红的异样。

  即使见他如此激动,她却依然云淡风轻。

  她是李氏贵女,却因父兄宠爱,性子中自有一番别人所没有的娇憨与天真。只是,也不过短短时日,却像是一瞬间长大,已然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们是少年夫妻,他虽对李氏家族多有提防,对皇后还是保留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突然,也不知为何,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一会,便娇喘吁吁,伏在榻上缓不过来。

  庆元帝大惊,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中,疾呼:“瑶瑶。”

  她的身子烫的吓人,而这平日里情浓之时的昵称,如今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她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她的嘴角上,她的白衣上,触目惊心。

  “来人呐。”

  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那怀中人似一块烙铁,将他的心烫的生痛。

  宫人听到呼叫,鱼贯而入,都被眼下的情景惊住。

  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死死抱住怀中的皇后,神色癫狂,如一只困兽。

  皇后长发逶迤在地,面色雪白,唇角的血渍红的吓人。

  她双目紧闭,一只素手低垂,看上去无声无息。

  庆元六年,皇后薨。

  自李氏出事,到她去世,她便再未与庆元帝说过话,哪怕是短短一句。可曾经,她是一分钟不说话便觉得难熬的女子。

  他将她葬在皇陵,却不敢死后与她共寝。于是,又大张旗鼓地在与她相隔数里的东陵重新建了皇陵。

  之后,他娶新后,生幼子,仿佛皇后的薨逝对他毫无影响。

  可是,他不敢去她生前住过的寝殿,不敢去她常去的花园。她的锦帕,她的衣衫,她看过的话本,画过的画,都被他深深锁在偏殿。

  甚至,是他们的儿子,他都不愿意去面对。

  他以为这样,那个有着全天下最动人笑容的女子便不会再左右他的情绪。让他那个破了一个洞的心再也填不满。

  直到那日除夕夜,他见到了那个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他们容貌并无一丝相似之处,可她嘴角的那丝笑却又和她如出一辙。

  尘封已久的往事破土而出,他突然间不想再压抑自己,纳了那名宫人。

  “太子,你可是恨朕吗?”

  床边的儿子其实与她很是相似,唯有一双凤眼承袭了自己。多年前,她总是抱着景堂对自己说:“我最喜欢的便是他的眼睛,因为和你的一模一样。”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的笑是无人能比的花。哪像后来的暗淡无光,连瞧都不再瞧自己一眼。

  萧景堂起身,端过案上的汤药,放到自己嘴边吹了吹:“父皇,儿臣惶恐,从未有过此心。”

  言罢,他上前几步,声音低柔:“父皇,该喝药了。”

  那药汁漆黑,在烛光中隐隐发亮。

  庆元帝紧盯住他,眼中带着审视与深沉。半晌,他张开嘴,喝下了那碗药汁。

  殿外,风越来越大,隐约有脚步声密密匝匝向这边奔来。

  萧景堂不言不语,安静地注视着面色惨白的庆元帝。

  一股难以压制的腥甜味涌上喉头,一口血从庆元帝的口中溢出。

  即使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庆元帝依然感到悲痛难抑:“你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萧景堂的脸色讳莫难辨:“想过怎样?没有想过又怎样?天家本无情,父皇不是比我更有感触吗?”

  “你这逆子,还有没有纲常伦理可言。弑父夺位,你都能做的出来?”

  萧景堂满眼讽刺:“父皇这皇位,也不见得来的有多干净吧。”

  外殿突然被打开,训练有素的羽林军鱼贯而入。清一色的铁甲长剑,在烛火中闪耀着寒芒。

  萧景明自他们身后出现,单膝跪地:“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羽林军的声音震耳欲聋:“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庆元帝缓缓擦去嘴边血渍:“这碗汤药早就换过,只不过能除了朕胸中淤血罢了。”

  他仿佛就此老了数岁:“你羽翼未丰,又识人不清,就敢做下这等荒唐事。”

  萧景堂从羽林军进殿,萧景明跪地请罪之时,便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只是被庆元帝说是识人不清时,才赫然发现那个与自己说万死不辞的男人正站在殿内。

  他笑了一声:“原来孤是这瓮中之鳖,早就是输的干干净净。”

  “将他带下去吧。太子预谋不轨,夺太子封号,降为宣王,幽禁长安巷。”

  萧景明一惊,他没有料到,太子犯下如此之事,父皇也不过是将他囚禁了事。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宣王的身份。

  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他绝对不能容忍萧景堂再继续活在这世上。

  但此时也不是纠缠的时候,他领命后便押着萧景堂出殿。

  风凄冷冷的刮着,呼啸着将侍卫手中的灯笼摇的忽明忽暗。

  萧景明暼了一眼在寒风中坦然自若的萧景堂:“皇兄,长安巷可是好地方啊,比太子府可是好多了。”

  萧景堂顿足:“多谢皇弟相送之恩,所以孤提醒你一句。昔日的李氏便是今日的董氏,你务必要好自为之啊。”

  “那本王也要投桃报李,告诉皇兄一件事。”

  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当年父皇虽纳了半双,却未动她半分。你想不到吧?父皇可也是个多情种,他不过是为了找个替身,方便他思念先后罢了。”

  萧景堂一把扯过他,神情激动:“你说什么?那她为何会吞金自杀。”

  “因为,那丫头太傻,总觉得还有机会回你的殿中。见父皇从未幸她,居然异想天开,想要去求父皇放她归去。”

  他边说边笑,嘴角的笑容满是恶意:“她能被父皇看中,本就是本王设计。且当时她不肯去,是本王以你为要挟,她才不得不去。本王最恨,计划好的事情,中途生变,所以……”

  他掸下萧景堂抓住自己领口的手:“她倒是对你痴心,为你死的毫不犹豫。而且,人家可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来去。只不过,皇兄你……”

  “啊……”

  萧景堂发疯般的想要将萧景明摁倒在地,却被羽林军迅速制住。

  萧景明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襟,拍了拍他因为痛苦而涨红的脸:“听说皇兄看到红衣便会情绪失控,多次将人凌辱至死。是不是觉得她脏了,所以才会如此。那本王今日告诉你的,可是解了皇兄多年之痛。不过……”

  他像是瞧着一条丧家之犬:“你倒是满身污秽,半双怕是早就不会要你了。”

  萧景堂一瞬间便不再挣扎,他躺在地上,羽林卫的长枪冰冷,贴在他的脖间。

  他从谋逆未成,到反被庆元帝幽禁,似乎都未有过情绪波动。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可如今,他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半双,我有何脸面来见你。你是林间最清澈的泉,那我便是世上最肮脏污秽的水。可是,半双啊,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放手,黄泉碧落,我一定要与你一起。”

  第二日清晨,镇国公府的门突然被敲响。下人来报:“太子妃求见二公子,和少夫人。”

  曲玲珑正倚在床头不肯起来,昨夜这小权臣像是发了疯,第一次在床第之间如此放纵。代价便是,她的腰快要折了。

  听到下人来报,曲玲珑诧异地去望罗玄。他倒是波澜不惊,一边替她更衣,一边对下人说道:“请她去正厅,我们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