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筱亿“唰”地站起来, 气得浑身发抖,发了疯地大喊大叫,“你胡说!敢做不敢认的傻逼!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许倩知朝众人歉意地笑了笑, 转向黄筱亿的时候变了脸色, “小亿, 我们出去说。”
事情至此,也算是得到了解决,场内的比赛继续。
而场外是另一幅画面。
“你凭什么要我替你背黑锅?!全校都觉得是我偷了许愿的演讲稿了还不够吗?!”
黄筱亿喊着, 一双眼睛已然通红,她紧攥拳头,脸上的肌肉僵硬,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读不懂的人, 神情冷硬又恼火,滔天的愤怒使她从小到大第一次产生了和别人打架的冲动。
许倩知低垂着浓密的睫毛,紧紧咬着下嘴唇, 一双眼睛慢慢蓄起水雾。
“对不起……”她抓着黄筱亿的手,抽泣着小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当时只有你能帮我, 真的对不起……”
黄筱亿一把甩开,因为过分用力脖子上的青筋凸显。
“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演讲大赛的决赛上买通裁判替你作弊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承担?!”
蜿蜒的泪水从许倩知的脸上滑落下来,她重新捉住黄筱亿的手,央求道:“小亿,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就最后再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黄筱亿近距离看着这张花了妆的脸, 只觉得可怕和厌烦。
从她认识许倩知起她就知道,这个女生很爱哭,因为皮囊优势,哪怕是哭起来,她也是楚楚动人的。
但现在,黄筱亿只觉得这张脸恶心。
许倩知抓得很紧,她费了些功夫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黄筱亿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警告道:“许倩知,我们走着瞧。”
她知道,哪怕现在冲回会场去告诉所有人作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许倩知,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哪怕信了,他们也会选择站在许倩知身边。
这是现实。
许倩知看着黄筱亿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她冷静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毫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决赛顺利结束,懒懒散散看起来对获奖毫不在意的晏烨居然拿了个亚军。
但愿和康曲言并列冠军。
因为每个人比赛结束的时间点不同,回程时间没有统一要求,有条件的同学,可以自行选择返校方式,一路报平安即可。
都是有钱人家的金贵小孩儿,但凡出了一点问题,校方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愿不一样。
没有人记挂她,她也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平安。
夜幕逐步逼近,所有选手都在忙着回家时,但愿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心里很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闪过晏声的身影。
太子爷不知道人在哪儿,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她知道,晏声说来玩儿不过是个幌子。
一个财阀太子爷,哪里没去过?非要赶在他们比赛之际来玩儿?
尽管没这可能,但愿还是大胆猜测。
晏声这趟,可能是来陪她的。
手机忽而响起。
但愿抓过来看了眼。
是康曲言。
她想也不想,随手将屏幕那面朝下扣在床上,顿时没了声音。
没过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但愿觉得可能还是康曲言,索性没管。
回程没有统一安排,康曲言自然不会是为了催她准时上车。
除此之外,但愿觉得,他们之间不需要再有别的联系了。
面朝下扣着的手机屏幕上,来电人却是:财神爷晏声
但愿拉着小行李箱走到酒店楼下电梯口时被人叫住。
“但愿。”
她停住,回头望去。
康曲言手里拎了个旅行包,款步走来。
“手机没电了吗?给你打个电话没人接,对了,恭喜你拿了第一。”
这话可以说非常官方了。
但愿点点头,也回得足够官方。
“也恭喜你拿了第一。”
两相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但愿说着就要走。
“等一下!”康曲言出声,语调有些难以克制的焦急,他定了定心神,“小愿,既然你不喜欢姓许,我以后不会再叫你许愿了。”
但愿点点头,“还有其他事吗?”
康曲言被她的冷淡刺痛,仍撑着不肯退让。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正好庆祝我们都拿了一等奖,我联系了司机,吃完饭送我们一起回学校。”
他极力克制,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看向但愿的眼神中却带了几分期待和忐忑。
但愿能看到。
遗憾的是,这些东西,她如今已经不想要了。
“谢谢,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订了最晚一班的班车票,也很方便。”
康曲言握紧了两个拳头,再续不起信心。
“那我就先走了。”但愿转身,没有一点留恋。
“小愿!”康曲言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但愿停驻,没有回身。
“你真的……”康曲言从未觉得有这么一句话这么难说出口过。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是。”但愿没有哪怕一瞬的停顿,“康曲言,我不喜欢你了。”
说完,但愿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了出来。
从光线幽暗的电梯口,走到亮如白昼的大厅。
一眼也没有回头望,一步也没有停留。
她在和过去的一切道别。
哪怕有一点点迟疑都对不起她受的那些苦。
看着一步步走远的但愿,康曲言一颗澎湃的心冷却了下来。
他很清楚但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身陷阴影,也心向阳光,认定了的事情,便不回回头。
但愿过去在许家过得不好,总是被安置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他幸运地赶在所有人前面发现了她,并对她伸出援手,给了她一线光亮。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
如今但愿已经离开了那片阴暗,她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被更多优秀的人所吸引,也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她再也不会回头看。
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来到酒店大厅,但愿在喷泉旁的休息区看到一个人。
染着一头张扬的白发,脸上的表情暴戾烦躁,几乎在脸上刻了一行字:全世界都欠老子的,谁也别靠近老子,靠近了你也欠老子的!
但愿走过去时,晏声已经抬起了头,脸上的戾气消散许多,但还是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是不是和小白脸在一起才不接的?
后面那句晏声没问。
“手机一直开着静音,没听见。”但愿站到他身边,大胆猜测,“你是来接我的吗?”
晏声顶着一副“这还用问吗”的脸正要否认,眼瞅见转角处出现一个身影,顿时一忍。
他不止是来接小火车的,从在直播里看见有人作弊抢了她的第一时,他就已经坐不住了,第一时间赶到了会场,却被告知没有工作牌不得入内,打电话又没人接,他只好在外面等着,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总算找到了关键证据,等处理完事情,又被告知,比赛已经结束,选手们已经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他只好又跑回酒店,再三确定只有一个出口后,在大厅里蹲着等人。
康曲言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他淡然地走到两人旁边,礼貌地发出邀请。
“小愿,司机已经到了,这个点外面不好打车,我送你去汽车站吧?”
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人抢了白。
“谁要你送了?”晏声的眉头紧紧皱着,“我这么大个人坐着你看不见吗?我会送小火车回学校,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一向克己复礼的康曲言第二次见这么不讲道理,说话这么没有礼貌的人。
第一次见是在男厕所。
同样也是这个人。
“晏先生,我是在跟小愿说话。”
晏声这回不止皱眉,甚至想撩袖子打人了。
“你凭什么叫她小愿?我允许了吗?”
“我认为这是我的个人自由,不需要你的允许。”康曲言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从但愿十五岁起,他就是这么叫她的。
只是后来学校里谣言四起,说但愿喜欢他,他才改了口。
康曲言是个胆小的人,他怕承受世俗的眼光。
和一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在一起,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康家,都十分不利。
但他现在后悔了。
他本该勇敢。
晏声站起来,光裸的手臂上肌肉纠结,乱糟糟的白发看起来像个漫画里走出来的颓废少年,而不是一个暴力分子。
“晏声。”但愿在两人打起来之前叫住他,平静地说:“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晏声恨恨地瞪了康曲言一眼,一手夺过但愿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走了。
望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康曲言脸色铁青。
出了酒店,晏声才觉得手心滚烫。
但他一直固执地牵着,松都不肯松一下。
但愿就算再怎么不通感情之事也知道正常的男女同学关系是不会牵手的。
她将自己的手往外抽了抽,却被晏声握得更紧。
还挺暖和。
但愿没再挣脱。
再捂一会儿吧,她想。
再捂五分钟,她就抽出来。
但愿在许家没得到过多少温暖,第一次觉得,牵手是这么令人感到暖和的事。
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默默数数,很快数到了第五个六十。
但愿的手已经从冰凉被捂得暖和起来。
那……再捂个五分钟?
第十个六十也过去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但愿的手已经暖烘烘的,甚至出了汗。
她也分不清那汗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晏声的。
她只知道,她不想松手。
晏声一路牵着但愿走到一个停车场,走入黑暗的地下室。
得益于夜色的掩饰,谁也看不清两人逐渐烧红了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