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是演讲大赛, 但愿却没多少紧张情绪。
她在脑子里把流程过了一遍，打算再对一遍稿时，翻遍了整个抽屉, 却怎么也没找着。
“晏声, 你看见我稿了吗？”
晏声睡得迷迷瞪瞪, 闻言猛然抬起头，眯起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搞？搞谁？”
但愿：“……”
因为是自己写的, 准备得又早，早已滚瓜烂熟，但愿觉得可能是自己放在哪里忘记了，便没过多在意。
比赛在全校最大的足球场上举行, 排场还不小。
学生们总是对学习以外的事表现出十足的热情。
距离比赛还有一小时，操场上的座位已经一排排放得整整齐齐，整齐就座的学生们看上去颇有气势。
对学生来说, 在操场晒大太阳都胜过在教室里躲阴凉。
许父和许川之也提前到了场，他们先去许倩知班级所在的区域坐了会儿，又到主席台后边儿给许倩知和许周意加油打气。
顺便看看许愿。
不过就连这顺便，都是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的。
初赛没有什么条件限制, 只需经过一个大致筛选, 所以报名的人不少。
男孩子们西装革履，女生多是礼服裙，在主席台后边的休息间里诉说着自己的紧张，或回顾着稿子。
许父不苟言笑，干巴巴地说完一句“加油”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许川之更是，例行公事一样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而后两只眼睛一直逡巡在这个偌大的休息室里, 寻找着许愿的身影。
这个时候的但愿，正在教室里和晏声争辩上台要不要穿礼服的事情。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去换衣服，你去主席台后面看看，哪个女生没穿礼服？！”晏声把手里的袋子推过去，语调严肃。
但愿摸了一下财神爷晏声碰过的袋子，蹭到财气后，又把袋子推回去了。
“可我的主题根本用不着穿礼服啊。”但愿眨眨眼，难得有一次读懂了太子爷的意思，“晏声，你是不是想送我礼物？”
晏声耳朵一红，粗暴地说：“不、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财神爷主动送的东西，收了能涨钱的。
改天也给他买些东西还个礼就行了。
“这裙子多少钱？”但愿想大致了解一下在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不知道。”晏声想催她赶紧去换上，信口胡诌道：“二百五。”
但愿安心了。
“那我现在过去了。”拎着纸袋出了教室，又回过头把脑袋探进教室，“时间差不多了，太子爷不去操场观礼吗？”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晏声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被但愿这么叫，莫名觉得很羞耻。
……
但愿卡着时间到的。
许父和许川之远远看到人来了，便领着许倩知和许周意一起过去。
“小愿，你这段时间周末都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回家？”许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焦急。
但愿静静地望向这一家人。
语气不卑不亢，“我想说的话想必两位贵千金已经代我转达了。”
“那些混账话真是你说的？”许父脸颊的肌肉紧绷起来。
“是。”但愿平静地说，“这些年你们许家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也列了个清单，目前的我确实还不起，但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们的，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谁要你还了？！”许父声音不低，引得周围的人引颈观看。
他从来没想过，养了三年的女儿会这么说。
许周意垂着头，红了眼眶。
许是对脸上的化妆品很有信心，许倩知已经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许愿，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幸亏妈妈没来，她要是听到你说这种话该有多难过……”
这样柔弱的表情配着那身精致绝伦的长款礼服，任谁看了都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作。
但愿只看到了画作的后一半。
“许愿。”许川之说：“我们今天来接你的，比赛结束跟我们回家吧，今天已经周五了，你周末也没地方去……”
“我没地方去？”但愿出声打断他，“我这一个多月都没去过你们许家，但也没有到住桥洞的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川之从没这么跟人说过话，他沉吟片刻，决定放下面子，“许愿，礼服裙是倩知的朋友借走的，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是我们误会你了，大哥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放学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但愿还没说话，许周意也立刻接了一句。
“许愿姐，我也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以前对你也不够好，请你原谅我。”
许父拉不下脸来说道歉的话，只“嗯”了声，说：“听你哥的话。”
许倩知抽泣着说，“爸，大哥，应该我来道歉的，是我的错，是我当时没说看好黄筱亿，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把裙子拿走的，对不起，许愿，你要怪就怪我吧，不是爸爸和哥哥的错！”
但愿每次看到许倩知哭都替她感觉累。
这频率都快赶上吃饭了。
“今天可能是人最齐的时候了。”和这一家子比起来，但愿出奇的冷静，“那我就把话再重说一遍。”
“我请贵千金代为转告的话确实是我要说的，我，但愿，以后重新姓但，跟你们许家人一点关系也没了，欠的钱我会还，户口我也会迁，从此跟许家断绝关系，请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钱我会打到你们给我的那个卡号上，就在原来房间的床头柜上，密码也是你们设置的初始密码，许千金的生日，没改过。”
说完这话，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刚好介绍完出席领导和评委老师，宣布比赛开始。
但愿越过这一家人，回到了自己的班级方阵中。
这里本是选手候场区，但是但愿并不想和这家人待在一起。
比赛很快开始，一到五号发挥都很平稳，稿子平平无奇，语音语调也一般，综合得分都不高。
六号选手似乎挺紧张，上去之前还在主席台底下温习稿子，主持人报完幕之后才慌着折叠稿子，紧紧攥在手里。
她全程没有低头看稿，但说得磕磕绊绊，甚至有几次忘了词，在底下掌声的鼓励之下才重新续起。
但愿从她开口说话的第二句就察觉到了问题，越往后听越惊讶。
这个人的稿子居然和她的一模一样！
最大的问题是，但愿是七号，紧接着她。
紧挨着的两个号，一模一样的稿。
吃亏的一定是后面那个。
演讲比赛的时间通常控制在五分钟以内，很快就到了她。
但愿从容地走上去，先恭恭敬敬地跟裁判老师鞠了个躬，而后笑着开了口。
她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我从前就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人在演讲时，稿子跟别人如出一辙，奇怪的是，这稿子是她自己写的，世界果然是很新奇，两个人居然有一模一样的思想，看来，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了～”
她眨了眨眼，“我就是那片和别人相同的叶子。”
接着，她流利又轻松地照着自己原来的稿子说了下去。
但愿的主题是爱国的大旋律，配上她那一身校服，竟比那些穿礼服的和谐很多，从上台的第一瞬间就让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她那篇稿子不算很大众，甚至讲述了自身一些童年小事，但愿没有一点改动，完全说了下来。
演讲的结尾是升华，处理不慎便很容易弄成假大空的口号。
6号女生就是。
但愿则采取了相反的策略，她用低沉的声音收了尾，反而更引人深思。
短暂的静默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其中，还有一人站了起来，身高优势使他在人群中看起来鹤立鸡群。
但愿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晏声。
他就这么站着，鼓掌鼓得很用力。
好奇怪，周围明明这么多人，但愿偏偏只看得见他。
秋天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他逆着光站在那儿，只为她一个人鼓掌。
但愿心跳快了些，说不清什么感受，她勾了勾唇角，不自觉地笑了。
鞠躬，敬礼，缓步走下台。
但愿每一步都从容不迫，昂首挺胸。
许倩知在候场区看着大屏幕的直播，看着主席台上逐渐放出光芒的许愿攥紧了拳头，顿时恨意滔天。
除了许家两姐妹，黄筱亿也参加了这次的演讲大赛。
她的顺序跟在许倩知后边，表现得不褒不贬，努力做到了一个陪衬该做的。
选手演讲全部结束后，评委老师们陷入了混乱。
“6号和7号的演讲的内容怎么会全部一样？这怎么打分！”
“这已经涉及学生品行的问题了，必须严查！”
光从表现来看，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但愿才应该是得高分的那个。
比赛的结果也确实如此。
但愿和康曲言并列第一，许倩知第二，晏烨第三。
前三名可进入决赛。
到了颁奖环节，主持人突然换成了一个老师。
语调低沉地说：“本次比赛出现了学生品行不端，恶意竞争的事件，颁奖典礼将会在事情查清楚之后进行，一定会给所有同学一个交代。”
晏声面色不大好看，转头对李萌说：“现在去查我们教室的监控，查到立马拷一份发给我，速度要快。”
说不定已经被人销毁了。
“得嘞！”李萌总是跑在八卦的第一线，自然很乐意代劳。
被晏声猜中，李萌去的时候，监控记录已经被清空了。